83.山川之美
設置了購買比,30%,看不了的話,十二小時過後看!抱歉呀!遊戲里消磨完時間,他們無聊了,就會各自干自己的事兒。周皓就看看專業書,江羽騫就忙活自己公司里的事兒。
晚上,也許會整些私密的事,也許就躺著說說話。
周皓覺察出了不同尋常,突然間的好,讓他沉迷的同時,又有些難以置信。總覺得,那人像是在醞釀一場大的風暴。
有一次,周皓問起他,「你最近轉性啦?這麼好?」
江羽騫陰著一張臉,什麼也不說,轉而把挑釁的人提溜進了房間里。
這時的周皓,是最快樂的,他嘴上不說,可心裡別提多開心呢。他把這份開心偷偷藏匿起來,只允許自己淺淺地嘗一口,嘗完了,趕緊裝進盒子里,留給下一次繼續享受。
他甚至開始試著去寬恕自己的母親,試著找理由去替這個女人解釋糟糕的一切。
這時的他,內心美好得簡直不像話,他見著水,水裡立馬就出現笑臉;他感受到風,連風都在溫柔地觸摸他。
豆瓣的帖子還在,周皓在電腦前坐了兩個小時,總覺得,任何遣詞造句都表達不出這些日子的美好。
寫到【我和J先生已經真正在一起了】,總覺得結局過於倉促,他刪除了;
再寫到【我終於戰勝了那個娘娘腔】,內心依然惶惶然,他又給刪除了;
……
糾結到最後,更新的話變成了——
【我與J先生正試著按照情侶模式相處,但願未來的日子越來越好。我愛那個男人,希望他也一樣。】
事情的轉折發生在六月初,程子旭特地去找了江羽騫,問他上次半夜裡說的那番話是什麼意思?
但凡是個男人,都不會把這件事完完整整抖落出來。
江羽騫沒有告訴程子旭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他只是用悲傷而含蓄的眼神盯著面前的男人。
得不來回答,程子旭向來溫吞的性子,耐不住憋屈,「你上次那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你又為我做了什麼?」
「我有事,先回去了。」
擦身離開的他,並沒有回自己的家,他回到了自己跟周皓的公寓。周皓白天不在家,他私自從電視機的播放記錄里,找到了那個視頻。
三分鐘的短視頻,他看了不下二十遍。一遍遍地看,看到最後都快麻木了。
罪魁禍首的視頻,如果沒有它,他們仨現在也不會變成如此擰巴的關係,他壓根不會跟周皓滾了四年的床單,更不會滾出了矛盾的感情。
電視機里跳動的畫面,燈光雖然昏暗,但卻並不模糊。
江羽騫倏地愣住,裡面「程子旭」的脖子上赫然多了一顆痣,他退回去再看了一遍,真真切切,是一顆痣。
而程子旭的脖子上,明明一顆痣都沒有。
一瞬間,他並不能完全接受在腦海里淌過無數遍的「事實」,連「事實」都是假的,那他這麼些年,豈不是被那人耍的團團轉?
江羽騫鎮定下來,冷笑了兩聲,然後怒意無緣無故地觸發了。
他把茶几上的東西揮手全拂到了地面上,玻璃杯,煙灰缸,還有粉紅色的果盤……
咣當咣當,亂七八糟的聲響混在了一起。
他發怒的點在於:你為什麼騙我?為什麼把我騙成這副鬼樣子?
更多的,是一種宣洩,他內心的另一個自己,顯露了靈魂:終於有理由擺脫這個瘋子了。
晚上,周皓從醫院回來,首先入目的就是家裡的滿地狼藉,然後就是液晶電視機里定格的巨大畫面。
他移動腳步,緩緩走向未知的懼怕中……
「你怎麼來了?」
江羽騫睜著猩紅的眼睛,死死地攫住他,那裡面是滔天的怒意。
周皓心慌不已,他從地上撿起遙控器,按了關閉。
江羽騫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一點點向他靠近,他則是一點點地向後退,一直退到玄關處,無路再可退。
江羽騫陰沉著一張臉,也不說話,看得人直直打寒顫。周皓猜出了什麼,他試著張口解釋,但嗓子里發不出一句話。
許久,江羽騫的慍怒情緒稍稍平復了些,他蠕動著嘴,「房子和卡給你,卡里還有點錢。」
周皓想哭,但他不能哭,他得鎮定住自己,把所有事跟這人完完整整交代一遍。
他的腦子轉的很快,短短的功夫,他想了好多條解釋。他心中仍然殘存了半分希望,不至於的,他倆之間不至於的,前陣子不是處得挺好的,他還想跟他老公把日子再慢慢過好。
他試探性地,伸手抓住了江羽騫的胳膊,抓得很穩,眼前人也沒有急於甩開他。這讓他的希望從半分一下子跳到了滿分。他的緊張完全鬆懈了,恢復了平時的刻薄毒舌樣兒。
「幹嘛?莫名其妙給我房子?你想包養我啊?」
江羽騫拂開了周皓的手,「我以後不會過來了。」
不止一次說這話了,周皓聽都聽麻木了,這會兒他也壓根沒當回事。
「不過來就不過來唄。」
江羽騫從他身邊錯開,準備離開。霎那間,周皓像是明白了過來,這人真的是要走。
周皓跑過去,用後背抵住門把手,他情緒有些激動,但是底氣不足,「你什麼意思啊?你這是要甩了我啊!」
江羽騫受夠了面前人一副佔盡了天下理的樣子,他嘴角揚起不屑,反問:「那個視頻?周皓,你真是心眼壞透了!」
周皓垂搭著眼皮,默不作聲,他理虧。
「你怎麼敢?」江羽騫哼笑了兩聲,「啊?拿個假視頻糊弄人?你他媽居然糊弄了我四年!」
「你聽我說,」周皓試著去抓江羽騫的手,這人躲開了,他無處安放的手焦躁地搓了搓,然後習慣性地去褲兜里掏煙,點燃香煙后,吸了一口,他才稍微好了點。
「不鬧了好不好?咱倆好好過日子。」周皓另起話頭,把騙人這茬岔了開去。
江羽騫沒理他,用力推開他擋住門把手的身子,周皓沒站穩,往右邊蹌了幾步。
周皓衝過去,一把摟住欲走的人,嘴裡不停重複著,「不鬧了,老公,咱不鬧了,咱倆好好的……」
江羽騫在他懷裡用力掙扎,很快掙扎了出來,他用力推開周皓,眼神里全是狠勁兒,「你瘋完了沒有!」
周皓使勁兒眨了眨眼,他難過的時候最喜歡眨眼睛了。
他不懂,為什麼幾天前還跟他纏綿似水的男人轉眼就像變了個人,昨天他們不是還躺在沙發上,你枕著我,我枕著你,悠閑悠閑地度過了一下午嗎?
「我不明白……」周皓喃喃地說,這次換他不明白了。
江羽騫知道周皓的惶惑,無非就是:我只是小小的騙了你,你為什麼半點改過自新的機會都不給我?
「你不明白什麼?」江羽騫好笑地問。
周皓抬起頭,試圖從對方的眼神里捕捉到愛意,但是沒有,除了千里寒冰,他什麼都沒看到。理虧的他,依然沉默不語。
「你不明白為什麼這些天,咱倆好的跟一個人似的,我居然半點情分都不講?」江羽騫說出了他心中的疑惑。
「你當真以為我喜歡你?想跟你在一起啊?」江羽騫步步緊逼。
周皓的眼神變得猩紅,變得瘋魔,他恨不得跳上去毀掉那張嘴。
江羽騫譏笑出來,「即便你沒騙我,我也不會跟你這種人在一起。」
我這種人?我是哪種人啊?周皓在心裡獃獃地想了想。
想了一會兒,他還是沒想明白,他像以前那樣,撲上去拳打腳踢,他希望江羽騫立馬生氣,然後把他拎到床上去。這樣什麼深仇大恨都沒了。
可是,江羽騫只是一昧地推他,躲閃他。
「上次半夜裡去醫院,你知道我去找過誰嗎?」江羽騫心平氣和地回憶,沒見周皓的反應,他又繼續殘忍說道,「我去找過程子旭,我讓他跟我交往,他說考慮考慮。」
江羽騫突然笑了,「傻皓皓,你看,沒有騙局,我也沒打算跟你在一起。」
果然,他的話成功了。周皓放棄了糾纏抵抗,鬆開了握在那人臂膀上的手……
其實他可以不必理睬周皓,轉身離開就行;其實這些傷人的話,是可以不說的。但他就想看看面前人不堪一擊的落魄樣兒。
江羽騫最後睨了眼可憐人,扭頭離開了。
周皓癱倚在玄關處的牆角,腦海里全是那人最後的話——
「傻皓皓,你看,沒有騙局,我也沒打算跟你在一起……」
周皓揩了把汗,手裡轉著籃球,「我回宿舍沖個澡,馬上下來換你。」
大概半個小時后,周皓就一身清爽的下來了,白色體恤,大褲衩,還抱了把室友拜託他拿去賣的舊吉他。兩人站著說了幾句,嚴明就回去了。
差不多快六點了,日頭西移,白日里的驕陽也變得柔和起來,遠處天邊是一片暖紅的餘暉。臨近晚上,這會兒也起了點風,吹在身上格外愜意。
周皓坐在小板凳上,瞅著來來往往的同學們。
他其實長得挺帥,但並不是時下流行的那種韓式花美男,他屬於濃眉大眼那一類,長相十分周正。
周皓這會兒隨意撥弄吉他的姿勢,酷酷的,臉上又是副生人勿近的模樣,把小姑娘們迷得一愣一愣的。為了能跟他套上幾句話,有幾個女生特地蹲身下來,詢問那些東西的價格。都沒過半小時,那些瓶瓶罐罐就都賣得差不多了。
大概數了數,這麼點功夫賺了一百塊。等嚴明回來,他倆就可以收拾收拾回去了。今天一天的活兒算是幹完了。
攤位還剩了些沒賣出去的臉盆和衣架,周皓把這些擺放得稀稀落落的東西齊整地摞在一處。那把木吉他就隨意擱在了一旁的凳子上。
突然,「嘭嗒」一聲,吉他摔了下來,琴頭直接就給摔斷了,幾根弦鬆鬆垮垮地散落著。
周皓稍微側過身子,撿起「斷頭」吉他,心裡不由地一股氣上來。
「對不起。」清冽的聲音自上而下傳來。
周皓抬頭——
軟順服帖的劉海輕輕地搭在前額,眼睛很漂亮,帶著絲絲疏離,鼻樑很高挺,唇角微微有點上翹,屬於薄倖的面相;他穿著白色T恤,外面套了件紅格子襯衫,下面是藍色牛仔褲,腳下是運動鞋。
整個人都逆著光,說不出的清新乾淨。與他記憶中的,南方的潮濕髒亂完全不一樣。
「多少錢?我賠給你。」
男生被周皓的無理打量看得極不自在,他只想趕緊用錢解決掉這一麻煩。
「你叫什麼名字?」周皓問。
「多少錢?」
「你告我名字,這吉他就不用賠了。」
男生沒理周皓,直接從褲兜的錢包里掏了兩千塊給他。
周皓伸手接過錢,還想繼續再問他幾句,那男生轉身就走了。數了數手裡的錢,周皓扣下了一千五,其餘五百留給室友,就當作賣吉他的錢。
有緣總會再見,沒多久,周皓就知道了那人的名字——江羽騫,經濟系大一新生。其實他壓根沒刻意去打聽,只是學校的論壇上鋪天蓋地全是這人的消息,還附了不少抓拍的照片。
後來,直到江羽騫大學畢業,他都一直是學校里的風雲人物。甭管走到哪兒,只要提到「江羽騫」的名字,就會有人趕緊接嘴,「我知道我知道,就是那個經濟系的高材生嘛,還是校草呢。」
兩人除了那次偶然的小摩擦,之後有一個月里,周皓光知道那人的名兒,走哪兒都沒再碰到過一次。他倆一個臨床院,一個商學院,又不是同級,真的很難有機會碰面。
後來,學校體育館里辦了場籃球賽,各個院系之間互相PK,周皓這才第二次碰到了江羽騫。那人穿著白色球衣球褲,衣服上是數字「7」。那場比賽的中間過程,周皓已經記不太清了,只知道最後是商學院贏了。
比賽結束后,周皓借著吉他的事兒,攔住了江羽騫。
「上次那吉他的事兒,咱倆還沒算清呢。」
江羽騫用脖子上的毛巾,揩了揩額頭的汗。兩人離得很近,周皓卻連一點汗臭味都沒聞見,這人男生真是出乎意料的乾淨。
「還差多少錢?」
傻子都看得出來,那把吉他值不了幾個錢。江羽騫明知這人在故意訛錢,但並不戳破,因為他懶得費口舌。
周皓莫名其妙地問了句,「你怎麼總穿白色的衣服?」第一次見他是白體恤,這一次又是白球衣。
江羽騫明顯不耐煩了,「這不關你的事吧。」
「得了,你請我吃頓飯,吉他的事兒咱倆就算了。」
江羽騫那時候才多大?剛上大學,也就18歲,他一定沒料到周皓在今後的三年裡,會無孔不入地滲透到他的生活里,不然那一頓飯他倆必然吃不成。
也沒吃得多奢華,就在附近的披薩店簡單地吃了一頓,不過從那之後,周皓跟這人的交集愈來愈多。
大多都是故意的,比如會突然出現在江羽騫的課堂上,再比如總是無緣無故的出現在他家門口。江羽騫不住校,每天晚上八點鐘從學校回去,周皓掐准了點,總是出現的一分一秒都不差。
頭幾次,江羽騫只是視而不見,後來實在沒忍住,他就怒問起這人,到底在搞什麼名堂?
周皓痞笑,「我能搞什麼名堂?想跟你搞對象唄。」
「神經病!」
後來事情的發展愈加誇張,周皓也不知從哪兒得來了那人的電話,總是發些黃段子給他,要不就是發些肉麻的騷擾簡訊。江羽騫一連換了好幾個手機號,還是免不了這些騷擾。
事情的轉機,是三個月後,那天江羽騫喝酒了酒,從計程車上下來。那時已經晚上11點了,也就是說周皓傻不拉幾地在寒風裡等了他幾個小時。
人都有陰暗面,更何況是周皓這樣打小就活在陰暗裡的人。他趁著江羽騫醉酒,把他帶到了附近的快捷酒店。進了門,周皓上下摸索,撩了好大一把火。江羽騫醉得暈頭轉向,根本看不清眼前人是誰。
兩人不知覺地滾到了白色床單上,都是第一次,動作都比較生澀。周皓很緊張,連脫衣服的手都顫抖著,江羽騫逮住他的臉,就開始一頓強吻。口舌交纏的味道,周皓現在還記得。那是最初最初的美好,他這輩子就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