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慘死
「天啊!不好了,不好了!」
「她自縊了……快……誰有刀子!快!快——哎呀你怎麼這麼笨啊!」
隨著一聲白綾被割斷的撕裂聲,阮小竹徒然地從半空中跌落。長時間的窒息讓她的視線都開始模糊,只能看得見頭頂上的頂格上顏色艷麗的花紋。她恍惚地感覺到,這所彷彿監獄的宮殿,她終於有機會離開了,自由了……
「娘娘……」
「娘娘千歲……」
阮小竹被一群穿著頗為清麗的小侍女們圍繞著,在一個聲音頗重的花盆底鞋敲打在地板上的聲音響起來之後,她們倉皇地跪倒了一地,如嚴冬下的小雀兒們瑟瑟發抖。來者是一個穿著大紅色牡丹暗紋華美正裝的女子,容顏盛麗,不怒自威,每走一步都能聽見她身上環佩叮咚作響,那通身的氣派可謂是讓人望之生畏。
此刻,這位貴不可言的娘娘,臉上籠罩著一層寒霜。
「賤人!」
她長袖一甩,硬生生地在身邊的一個小侍女的臉上抽出了一條紅印子,侍女們紛紛散開,露出其中的阮小竹來。她剛剛被扶上床,穿著一身樸素無顏色的雪白裙子,沒有珠寶首飾,因為剛剛從鬼門關上轉了一圈,臉上蒼白,更顯得楚楚動人惹人憐愛。
德妃卻並不顧忌對方剛剛在生死邊緣上走了一回,手掌揚起,一個巴掌就抽在阮小竹的臉上——她只要看見這張眼角帶著幾分妖嬈的容顏,這個和已故皇後有幾分相似的臉,心中就剋制不住的惡毒之情。
如今,那個女人終於死了,死的太好了。
更妙的是,她還留下了一個無依無靠的女兒。
想到這裡,德妃心中翻滾的惡毒微微平息了一些,來日方長,若她真的想要這個小賤婢死的話,她恐怕在皇后故去的那一天,就和她娘親在黃泉相遇。而那個賤女人走的早,她的女兒恐怕就沒有這樣的好運氣了。德妃這樣想著,露出了一個非常溫柔地微笑,她就像是一個真心擔憂阮小竹會死去的好心人一樣,輕柔地把她抱在懷裡:「傻孩子,你怎麼就想不開呢?」
阮小竹目光空洞地睜開了眼睛:「讓我……死吧。」
「你母后若是見你這麼尋死,怕是在黃泉也無法瞑目啊。」德妃臉上的笑意越發粲然,「更何況,你若死了,等著你的好夫君難道娶一個木牌子回去?」
聽到這句話,阮小竹目光中不可制止地露出了恐懼之色,細若遊絲地爭辯:「楚陽王……他自幼的婚約不是我,不,他會殺了我的,他已經打死過六個側妃了,我會被打死的,你放過我好不好……」
德妃臉色一變,冷哼一聲:「嘉容公主,你怎麼可以這麼殘忍呢!竟然想著將我家血統高貴的玉蘭往那火坑裡推?她可是正統的皇家血脈,貴不可言——和你這種私通生下來的賤種可不一樣!皇室養了你這麼多年,就當是報恩,你也該自己請命才對……」
阮小竹看著她,似乎是無法置信這世間如何有這麼歹毒的女人,一行清澈的淚水從她的臉頰滑落,她和那個香消玉損的絕世美女那麼相似,美得讓人心裡發顫。可這種柔弱的美,只會讓人產生更多的傷害她的慾望。
「尋什麼死呢。」德妃溫柔地擦掉了她的眼淚,「你就算不為你死掉的母后想想,也要為周……哦,現在應該稱他為阮珣了,好好替他想一想,他現在還關在宗人府等待發落。企圖用別家血脈竊取我大啟的龍脈,若是沒人為他說情,那可是死罪!」
「這不……若是有一個位高權重的人,願意為他在皇帝的耳邊上吹吹風……說不定,他就能活下來呢。」
德妃儀態端莊地說,眼底有著止不住的惡毒。
阮珣曾經是大啟的六皇子,是阮小竹的親生弟弟,兩姐弟感情非常好,在十歲之前同居同住,後來阮珣長大了也很愛護她姐姐,為她擋下了數妝不如意的聯姻。阮小竹才能在十六歲依然沒有婚約在身。
然而,皇后私通案一出,阮小竹立刻從萬眾矚目的掌上明珠,淪落成誰都能踩一腳的泥濘。阮珣的血統也備受爭議,德妃出了點錢,出了點力,讓撲朔迷離的案件變成了鐵板釘釘的鐵案。
「阿珣……」
阮小竹慢慢地咀嚼著這個名字,似乎從這兩個字裡面,獲得了力量一樣,慢慢地煥發出了光彩,僅僅只是這一點神采上的變化,就讓她如同夜明珠在黑暗中熠熠生輝起來。
德妃表情不變,心中卻不免嫉妒起來。她也是天地間少見的美人,不然也做不到十幾年來恩寵不曾減弱。但和阮小竹一比,頃刻間就暗淡下去,顯得人老珠黃。況且,陛下將阮珣打入了地牢,卻始終沒有下達關於阮小竹的批判,恐怕心中也轉悠著一些不堪入目的想法。德妃和他做了那麼多年的夫妻,自然清楚,她可不能讓阮小竹死在自己的看守下,更不能讓這賤婢真的爬上「父皇」的床。
那麼,替嫁才是最好的選擇。
這樣想著,德妃的神色更加柔和,她拍拍阮小竹的頭,為她疊好被角:「我喊太醫來給你看看,你好好靜養,等待婚期吧。」
說完,德妃又儀態端莊地走了出去。
不久之後,門外就響起了小侍女們被鞭打的慘叫聲。德妃惱她們連個弱女子都看不住,下了死命令,絕對不能輕饒。不一會兒,就有幾個嬌滴滴的聲音微弱了下來。又過了一會兒,響起了一個老太監的聲音:「這個已經沒氣了,拖下去——剩下的接著打,誰讓你們停下來的?」
阮小竹聽見了重物被拖走的聲音。
她愣愣地想,這就是皇宮,這就是皇家威嚴,是啊,她的命運,也許也只是和那小宮女一樣,被活活打死吧。只是,有言說,死有輕如鴻毛,有重如泰山。如果她的死,如果能換回阿珣的生,那麼她就可以瞑目了。
可她雖然這樣想著,卻還是覺得口中充滿了苦澀。
若是……若是她能控制自己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