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一章·又出大梁(完結)

第一二一章·又出大梁(完結)

大雨持續到了第二日黃昏才有減弱之勢,而在這漫長的等待中,有斥候來報公子卬忽然閉帳不出,河西魏軍由龍賈全權負責。

贏駟正奇怪公子卬所為,又見有斥候來報,說大梁突然出現異象,北郊地動山搖並且被濃重煙霧包圍,引起百姓恐慌,魏王雖派兵鎮守,但已經死傷多人,無人知曉為何會發生這種情況。

這種消息對正在交戰的兩軍而言無疑是有利於秦軍的,贏駟聞言頗為激動,又聽營中侍衛來報,郁暘涎醒了。

贏駟當即趕去帳中查看,果真見郁暘涎醒來。

嬴華見贏駟進來便上前道:「君上,靈陽君還很虛弱,暫時無法開口。」

贏駟顧忌著先前發生之事遂沒有繼續上前,而是問嬴華道:「神智可還清楚?」

「我問了他幾聲,應該是清楚的。」嬴華答道,「而且我看靈陽君的神情似乎平靜了許多,好像又變回了以前的樣子。」

嬴華所言儘管令贏駟欣喜,但他卻不能掉以輕心。他又觀察了郁暘涎一陣才走上前,道:「靈陽君可認得寡人?」

「君上……」郁暘涎氣若遊絲道。

此時靳帛符正由士兵扶著來到帳中,匆忙之間未向贏駟行禮便到床邊同郁暘涎道:「郁師兄,洛上嚴回大梁了。」

郁暘涎意欲起身,但才一動,他便覺得渾身刺痛,加之重傷未愈,便只好繼續躺著,道:「究竟怎麼回事?」

靳帛符這才將事情經過一一說來。

昨日靳帛符將贏駟送回大營之後再去找郁暘涎時,發現郁暘涎和洛上嚴打鬥正酣。兩人那時的對招已不再是以招數為主,周身環繞的氣場才是交鋒的關鍵。靳帛符感覺到來自洛上嚴體內的強勁剛猛之力,也因郁暘涎散發出的濃重陰森寒氣而莫名心悸。

這兩股力量勢均力敵,靳帛符並不敢貿然出手。

郁、洛二人對峙良久,一直都難分勝負。靳帛符見他二人都傷勢不輕,伴隨在他們周圍的氣息也就隨之稍稍減弱。儘管對洛上嚴不甚喜歡,但如今的郁暘涎更是危險人物,未免令郁暘涎將來泥足深陷,靳帛符還是看準了時機,助了洛上嚴一臂之力。

洛上嚴見靳帛符相助便更堅定了要制服郁暘涎的決心,兩人聯手之下,確實逐漸佔據了上風,但也見到郁暘涎在邪氣的作用下越發狠毒拚命的模樣。

「他的命門在背後。」洛上嚴道。

靳帛符便繞去郁暘涎身後,試圖一擊即中。

郁暘涎被這兩人纏得十分煩躁,加之洛上嚴體內的血魂之力對他有相當大的影響,他更嫌惡靳帛符的插手,雖想先將靳帛符除去之後,再和洛上嚴一較高下。

靳帛符由此成了郁暘涎的進攻目標,洛上嚴得了空隙卻並未直指郁暘涎的命門。

靳帛符在郁暘涎的連番攻勢下已漸不支,但見洛上嚴並無作為,他儼然怒火中燒,然而郁暘涎對他緊追不捨,他只有專心應對那殭屍少年的連連攻擊。

洛上嚴趁此機會以自己之血作為獻祭,畫下一道符咒,引出體內最後的血魂之力。

靳帛符只見郁暘涎背後突然躥出數道金光,眨眼之間便將郁暘涎的頸、手、足統統綁住,將他架在空中,並且在下一刻,又有一道金光自他後背穿胸而出,他注意到,金光末梢正是一張和洛上嚴畫下的完全相同的符咒。

郁暘涎始終冷峻的面容到此刻才開始有了變化,彷彿正在經歷極大的痛苦一般,五官變得完全扭曲,卻無法掙脫金光的束縛。

漸漸的,郁暘涎的四肢變成了不同的形態,那張臉也變得再不是他自己。靳帛符知道這是郁暘涎體內的邪魂正在被分離而產生的結果。也就是說,洛上嚴正試圖以血魂之力為郁暘涎清除體內邪氣,而這幾道金光便是媒介。

不斷掙扎的郁暘涎發出痛苦的慘叫聲,靳帛符難以想象曾經武功卓絕、不可一世的同門師兄現如今正在經歷這樣的折磨。憐憫心起,靳帛符便施展靈術,一來幫助洛上嚴壓制住郁暘涎一面他逃脫,二來也稍稍緩解郁暘涎的痛楚。

血魂之力的反噬讓靳帛符在不久之後就受了內傷,他盡了自己最後的力量便無法繼續,將要倒下的那一刻,他看見金光消失,郁暘涎從半空幣值掉下,重重摔在地上就此昏迷。他努力爬到郁暘涎身邊,又見洛上嚴步履艱難地走向自己。那玄袍少年的衣衫獵獵,猶如他現在身體一樣,包容著數股強大的力量,隨時可能因為無法承受而屍骨盡銷。

「帶他回去吧。」洛上嚴壓抑著因為力量互相衝撞而頻頻發生的痛苦,道,「他應該沒事了。」

「你呢?」靳帛符問道。

「我知道他的心愿,會替他去完成的。」洛上嚴最後看了一眼不省人事的郁暘涎,道,「河西就交給你們了。」

「你要去大梁?」靳帛符思緒中的第一個反應便是如此。

洛上嚴卻未曾回答,就此消失在驟雨之中。

「一定是了。」郁暘涎心境複雜,一方面擔心著洛上嚴的安危,一方面又因為身體虛弱無法行動而無奈。心中仍記得河西戰事,他便抬首看向贏駟道:「君上,秦軍如今情況如何?」

軍中之事由公孫衍代贏駟向郁暘涎交代,了解情況之後,郁暘涎口述,靳帛符執筆,畫下了可破魏軍軍陣的部署圖。

贏駟見破陣之法十分高興,公孫衍卻仍有顧慮道:「魏軍現在還是人數佔優,靈陽君此法雖可破陣,只怕到時候我軍也死傷不少。」

「破陣之法雖然靈巧,卻還是存在危險。以秦軍現在的實力,要和魏軍迎面對壘,還是要謹慎決定。」靳帛符道。

恰在此刻,斥候入帳稟告,魏軍大營之中突發異動,公子卬軍帳突然爆破,威力之大已經摧毀了不少軍帳,小半數的魏軍因此而受傷,更有無辜慘死者,魏營此刻打亂,龍賈亦無法平息魏軍惶恐。

「當真?」贏駟追問道。

「情況屬實,不敢欺騙君上。」斥候道。

「大梁異象已經鬧得人心惶惶,魏軍士氣受到影響也是在所難免。公子卬作為魏軍督軍,代魏王前來河西,現今他的軍帳發生此等怪事,必定將魏軍內心的惶恐徹底勾引了出來,此時軍心打亂,正是進攻魏軍的大好時機。」公孫衍道。

「犀首乃我秦軍統帥,大戰在前,便由犀首發號施令。」贏駟道。

贏駟一言,便是肯定了公孫衍立即進攻魏軍的提議,公孫衍立刻出帳調軍,即刻發起對魏軍的進攻。

嬴華被現實所鼓舞,見公孫衍離開便想要跟去,卻被贏駟攔阻道:「你做什麼去?」

「跟著犀首去打魏軍。」嬴華回道。

贏駟回頭看了看郁暘涎道:「靈陽君才醒,還需要人照顧,你且留下,進攻魏軍之事由犀首統帥,你好好待著。」

「君上既許我留在河西,怎就不讓我上戰場?不上戰場,我如何爭功?不爭功,我如何進爵?不進爵,怎麼對得起君上將我留在河西栽培的好意?」嬴華道。

「君上,魏軍打亂,我軍發兵進攻大有勝算,讓公主跟去看看,興許她見死傷多了,以後就不想再留在軍營了。」郁暘涎道。

郁暘涎都這說秦軍勝率奇高,贏駟才算安心,這就讓嬴華跟隨大軍前去參戰。

「君上。」郁暘涎道,「因我之故,給秦軍造成平添死傷,請君上降罪。」

河西之戰因郁暘涎而變得曲折,贏駟確實心有憤懣,但念及這少年為秦國不顧自己生死的情分,他遂不予追究,道:「靈陽君好生休養才是,一切等河西大戰之後再作商議吧。」

秦、魏河西一戰,最終以秦軍突襲魏營,致使魏軍兵力受到巨大折損,無力再戰而告終。

與此同時,魏國大梁城中經歷了整整三日的動蕩,北郊濃霧不散,地震不止,鬧得人心惶惶,魏廷不安。魏王為此震怒,一連懲處了多名官員,卻依舊無法查明真相。最後地震停止,北郊濃霧散去,大梁城衛入內查看才發現無數屍骨堆積,腐臭熏天,情況之慘烈可怖,非一言一語可以描述。而在一處山谷之內,發現一個秘密石洞,洞中幽黑,不知深淺,陰風由洞中吹來,令人毛骨悚然,無人敢貿然進入。

未免再次引發百姓恐慌,魏王下令封鎖北郊,派重兵把守,不許百姓踏足。

數日之後,有白衣少年進入大梁拜見惠施,並進入石洞查看,卻是空空如也,沒有找到任何可疑之物。

郁暘涎站在洞口若有所思,裴陸予則問道:「沒有洛兄的消息?」

郁暘涎搖頭道:「沒有。」

此時的沉默猶如那幽深漆黑的石洞一般令人心情壓抑,裴陸予問道:「如果洛兄真的是回來收服猰貐的,只怕……」

「當日他將后卿之魂從我體內分離而灌入自己體內,而如今猰貐的魂體也已經從公子卬體內離開,我有理由相信,是他利用大羿血魂打開了封印並且迫使猰貐魂魄離開公子卬。」郁暘涎道。

「但是現在洞中空無一物……」裴陸予道,「你的意思是,洛兄像吸收后卿之魂一樣,將猰貐的魂魄也吸收進自己的體內?那麼在此之後呢?他的身體果真能承受住這麼強大的力量?」

「有一個地方或許可以去看一看。」郁暘涎道。

「郁師弟……」裴陸予道,「你真的要去找他?」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而且你別忘了,掌門師叔現在還下落不明,不找到猰貐問清楚,怎能知師叔的生死。」郁暘涎道,「太虛家因我為遭受滅門之災,如今除了掌門師叔,只剩下你、我還有靳師弟。你留在大梁和毓泉君為伴,靳師弟跟隨張子留在秦國,尋找掌門師叔一事,自然就應該由我去做。」

提及太虛家,裴陸予的心情自然悲傷,一聲嘆息之後,他道:「萬沒想到,我和靳師弟會從同門師兄弟變成『敵人』。」

造化弄人便是如此,裴陸予又道:「如無意外,我會常駐大梁,將來若有需要幫助之處,盡可以來找我。」

郁暘涎點頭道:「待一切事畢,我會回太虛山向師門祖先謝罪。」

裴陸予似想要說什麼,卻還是將話都咽了回去,道:「你要去哪裡找洛兄?」

「西北海。」白衣少年望著那深邃幽黑的石洞,回想著當初自己和郁暘涎誤入此地的情景,雖有萬千感慨,最終還是被掩蓋在他要去尋那玄袍少年的急切心情之中。

西北海一行不知結果,又或者洛上嚴不會去章尾山找燭龍,但自此之後,他孤身一人再出大梁,為的就是要找到那忽然消失的身影,便是踏遍天涯,也不會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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載異志之魏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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