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青笛美人

「你是誰？」皇后失去了慣有的端莊高雅，拔高的聲音在夏日裡尖銳刺耳。

厲冰茹愣了愣，轉眼去望嫤貴妃，不知道該知道回答皇后的話。

眾嬪妃面面相覷，紛紛猜測是何種變故讓向來端莊高雅的皇後娘娘變得如此失態。

「說，你究竟是誰？」皇后睜著怒目，氣勢凌厲，「淑寶林與你究竟是什麼關係？」

「誰是淑寶林？」厲冰茹奇怪的問道。

「……」皇后恨的咬牙切齒，極力掩飾著眼底的驚慌。

「皇後娘娘您忘記了嗎？她是北城守將邵衛尉的妹妹啊！」嫤貴妃捏著手帕淺笑，眼中泛著清冷的光。

皇后瞪向嫤貴妃。

嫤貴妃卻笑道：「至於淑寶林，唉，紅顏薄命，十八年前就香消玉殞了，皇後娘娘您不記得了嗎？」

「本宮為何要記得？」皇后冷刺了嫤貴妃一眼，理理衣袖，恢復她高貴的儀態。

「也是。」嫤貴妃自嘲的笑了一下，「畢竟已經十八年了，就算是死不瞑目，也早就化作了一捧黃土！」

厲冰茹聽著皇后和嫤貴妃一來一往的波濤暗涌，心裡越來越迷惑。

淑寶林究竟是誰？好像人人都記得她，然而又都噤若寒蟬。

厲冰茹茹再想多聽些什麼，皇后已經轉移了話題。

「前兒這丫頭還頂撞了你，今兒你卻護著她，難不成這中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皇后眼中淬著毒光，「嫤妃，皇上可是最忌諱皇室之人與朝中武將勾結！」

「皇後娘娘言重了，」嫤貴妃笑道：「這是皇上親口吩咐的，讓臣妾教導其禮儀。臣妾自當帶在身邊言傳聲教了。」

皇后銳利的目光猶如利劍，恨不能將嫤貴妃萬箭穿心。

嫤貴妃卻心情極好的撫著長長的黃金護甲，朝厲冰茹揮手：「你先去吧，把剛才那株牡丹端回瑤華宮去！」

「啊，是！」厲冰茹反應過來，躬身告退。

出了福雲亭，她不由仰天望一眼天空，明明烈日當空，卻總感覺頭頂一陣寒。

嫤貴妃何時看中過一朵牡丹花了？

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這個淑寶林究竟是什麼人？她跟淑寶林真的很像嗎？究竟有多像？

「只可惜，已經死了。」

厲冰茹邊走邊唉氣，真想見一見這個淑寶林的真容。

「咳——咳咳——咳咳咳！」

不遠處忽然傳來密集的咳嗽聲，急促的彷彿是要把心臟都給咳出來。

厲冰茹擰著眉，下意思的朝前去。

密林里的涼亭下，一身明黃龍袍的李燁正扶在石桌咳個不停，瑞喜公公在一旁又是撫背，又是端水，忙的不可開交。

「皇上，奴才給您宣太醫吧？您這樣咳著，奴才看著心疼啊！」

李燁擺手，就著瑞喜的手漱了漱口，半晌才道：「不要驚動太醫，朕的身體朕知道！」

「皇上……」瑞喜想要勸說些什麼。

可是心裡也知道，若是皇上身子不好的事情傳了出去，肯定會引發朝局的動蕩，到時候只怕會天下大亂的。

卻在這個時候，突然聽到悉悉索索的聲音，不由抬頭驚斥：「誰？誰在那裡？」

「啊，是我。」厲冰茹快步上前，學著覓荷教的禮儀行了一禮，「民女厲冰茹見過皇上！」

「敏敏？！」李燁看見來人，瞳孔驟然一縮，就連深邃的眼裡都透出閃光。

瑞喜見狀，恭著腰，默默的後退。

「皇上在說什麼？」厲冰茹伸了伸脖子，沒有聽清楚李燁的話音。

「是你？！」李燁的驚喜只有一瞬，更恢復了深沉，「你怎麼到這兒來了？」

「我是尋著牡丹花過來的。」厲冰茹四下望一眼，覺得跟御花園沒什麼兩樣，於是歪頭看向李燁，「皇上，您還好吧？」

幾天前見著的李燁還是生龍活虎，威風凜凜，這會兒臉龐呈現一種病態的蒼白，就連高大的身軀也微微佝僂。

厲冰茹想到他就是李玉辰的父親，從小父愛缺失的她，心裡有種難言的緊張。

「無礙。」李燁朗目一笑，「太醫說是憂思過重，這不，朕也出來看看牡丹，散散心。」

「皇上為國事操勞辛苦了，民女代表黎民百姓感激您。」厲冰茹說著又行了一禮，話鋒一轉，「可是皇上，您自己也要保重身體呀！再說，憂思重，光看花草是散不了心的！」

「哦？」李燁挑眉，頗有興緻，「那朕應該如何？」

「最簡單的就是運動呀！運動可以緩解人心理上的焦慮。」說到這個，厲冰茹就興緻勃勃，她可是最有心得的。

「哦？「李燁挑眉，「什麼是運動？」

「呃……」厲冰茹想了想，「通俗來講，就是讓身體動起來。」

厲冰茹見李燁饒有興緻，仔細認真的給他講運動的種種好處，末了，看了一眼李燁，道：「皇上，您身體抱恙，不適合做劇烈運動，可以做些簡單輕鬆的，比如慢跑，或者慢步，都能沉澱浮躁，釋放壓力，還能緩解疲勞，強身健體，好處多多呢……」

李燁望著厲冰茹一雙紅潤的嬌唇不停的蠕動，忽就覺得口乾舌燥。

厲冰茹說著說著就感覺到了不對勁，一抬頭，就觸到李燁微微含笑的冷俊面容，一雙經歷過風霜的眸子如古潭般深邃，有莫名的讓人心驚的情緒在其間暗涌。

「皇上，您怎麼了？」厲冰茹頓時忘記了要說的話，不自覺的後退一步，摸了摸臉頰，不安的道：「我，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皇上為什麼要這樣看著我？」

李燁這才戀戀不捨的收回目光，清了清嗓子，啞聲道：「你讓朕想起了一個人。」

瑞喜聽了這話，更低的彎了腰。那個人是皇上的心病，自從十八年前就成了宮中的禁忌，莫說提起就是想都不能想。

厲冰茹卻揚起一起天真可愛的小臉，好奇的問道：「民女讓皇上想起了誰？淑寶林嗎？」

「放肆！」瑞喜陡然尖叫一聲。

厲冰茹被驚的渾身一顫，有些瑟縮的看向瑞喜。

李燁眼鋒一掃，瑞喜立刻縮著腦袋走遠了。

「怎麼，你認識她？」李燁平常的聲音里透碰上不易覺察的希翼。

「不，民女怎麼會認識淑寶林？」厲冰茹回答，「只是宮裡很多人都說，民女跟她很像，民女就很好奇。」

「確實很像。」李燁淡淡的點頭，目光沒有離開過厲冰茹。

「所以，皇上，她究竟是誰呀？」

「她是朕的妃子。」李燁這十八年前第一次提起淑寶林，心裡異樣的沉重，「可惜，她最後犯了錯，否則，她一定是朕的皇后！」

「皇上很愛她？！」厲冰茹問道，想到皇上那麼喜歡淑寶林，而皇帝的後宮通常都是不見血的陰謀，不禁脫口而出道：「皇上就那麼確定這位淑寶林真的犯了錯？」

「錯了又何妨？」李燁蒼涼一笑，「可是她卻從來不肯認錯。」

「我懂了。」厲冰茹有些替淑寶林悲哀，「她的錯，是不肯向皇上您低頭服軟。」

李燁沉默。

「可是皇上，她真的錯了嗎？」

自古帝王專橫無情，厲冰茹突然覺得，即使李燁對淑寶林念念不忘，可他卻不是淑寶林的良人。

也許這種念念不忘，本身就是某種得不到的執拗。

李燁目光一沉，轉身就走。

瑞喜睨了厲冰茹一眼，眼裡是自求多福的同情。

厲冰茹後知後覺的感到害怕，她好像是把尊貴至極的皇上給得罪了？

不等厲冰茹感嘆完，就聽到李燁突然停下腳步的聲音：「還不快跟上？！」

「啊？哦！！」厲冰茹連忙小跑著跟上李燁的腳步。

傍晚的天空，仍留著夏日的炎熱，空曠幽香的御花園裡，皇上李燁和厲冰茹一前一後的悠悠漫步，彼此沒有言語再交流。

直到過了一座拱橋，來到了一座紅漆大鐵門前。

「知道這是哪兒嗎？」李燁指著高大的城牆，問厲冰茹。

「驚，鴻，殿？」厲冰茹讀著門頭上的匾額，一字一字的讀道。

「是呀，驚鴻殿！」李燁遙望著門頭上的匾額，意味深長的感嘆。

厲冰茹疑惑問道：「這裡有什麼特別的嗎？」

李燁出神的望著那三個描金的游龍大字，對周圍的一切置若罔聞。

瑞喜點了一個小太監，「你，快去通稟董美人出來迎接聖駕！」

「免了。」李燁擺擺手，踏步朝驚鴻殿走去。

厲冰茹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面，心裡懷疑著，驚鴻殿是不是曾經的淑寶林住過的地方？

可是，到底是住了旁人。

走進驚鴻殿，有輕輕揚揚的笛聲傳出來，綺疊縈散，飄零流轉，似有解不開的鬱郁憂傷。

又彷彿情人離別的低吟！

董靜殊一襲素色衣衫偎在廊檐下，清眸微睜，姿態倩然，玉指捧著青笛，宛如不慎誤入凡間的仙子。

世界瞬間安靜，直到董靜殊一曲終了，仍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嗯哼！」瑞喜適時捏了捏嗓子。

董靜殊這才驚覺院子里站滿了人，慌忙收起青笛，朝著李燁盈身拜禮！

厲冰茹卻盯著董靜殊手裡的青笛愣愣的回不了神。

直看得董靜殊渾身不自在，幽幽開口：「這位妹妹在瞧什麼？」

「娘娘，你手裡的青笛能不能借給我看看？」

「這……」董靜殊臉色一白，又溫淺笑道：「不過是只普通的竹笛，不堪入目的。」

「竹笛？！」李燁好奇的伸出手。

董靜殊猶豫了下，雙手將竹笛奉上。

「倒是別緻。」李燁說著，將竹笛遞與厲冰茹，「你也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