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最後攻略(十一)
晉.江獨家,防盜時間為12個小時。
「姐姐。」
江陵再度睜開眼睛時,梅九湊到了他面前,長長的睫毛下,眸子如一灣碧潭,清清楚楚的映照出江陵蒼白的面容。
江陵愣了愣,下意識抬手,兩根手指在梅九臉頰上一捏。
「呼——」梅九倒抽了一口冷氣。
江陵這才清醒,飛速鬆了手指,縮回了棉被裡。
「現在是什麼時辰?」江陵一本正經的問。
「現在是辰時。」
江陵微訝:「我睡了一整天?」
隨後,他掀開錦被,撐起身子后,向著窗欞望去。大概是為了通風,窗欞開了一條細縫,雪白的光便透入屋中,江陵一時間覺得刺眼。
眨了眨眼睛后,江陵推開了窗戶,不由微愣,鵝毛大雪從天際飄落,將整個天地裹上一層銀白之色,幾株梅花徐徐綻放,冷梅清香隱約傳入鼻尖。
「下雪了。」江陵感嘆。
涼風自衣襟灌入,江陵冷的一哆嗦時,梅九趕忙提了一件厚重披風過來,細心的繫上緞帶。
披風邊緣鑲了一層雪白絨毛,貼在了江陵頸項,柔軟而舒適,但是江陵還是覺得有些冷。這麼想時,梅九抬手將窗欞合著嚴嚴實實,緊接著又用手背貼了貼江陵額頭。
「終於退燒了。」似乎是放心了,梅九細長的眉眼泛起柔軟的笑意,「昨晚付太醫來過了,他說你感了風寒,需要好好休息,不能吹涼風,要穿厚些衣服,要按時吃藥……」
一邊說道,梅九一邊掰起了手指。
「……哦,我知道了。」
「姐姐,你燒了一整夜,以後真的要注意點兒了。」
梅九絮絮叨叨說了一堆,之後又將江陵拉回了床榻,出去了一趟,回來時端了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藥,和一碗小米粥。
江陵先喝了幾口小米粥暖胃,梅九便提了一張凳子過來。
他用白瓷勺舀起黑乎乎的湯藥,先是小心的吹了口氣,隨後伸到了江陵唇瓣。
江陵老實吞下:「你不用這樣,我自己喝就是了。」
「是不是燙了點?」梅九咬著唇注視著這小小的白瓷勺。
「這倒沒有……」
「那是我哪裡弄錯了嗎?」梅九滿是疑惑,小心翼翼的詢問,「小時候,我生病了,我娘親都是這麼照顧我的。」
梅九的娘親是玉姬夫人。
於寒冬深夜,投湖自盡……
江陵陡然想到付太醫的話,看梅九的眼神便有些微妙了,想了想后,江陵彎了彎眉眼,朝著梅九笑了笑。
「沒哪裡出錯,你做的很好。」
隨後江陵張了張嘴,示意梅九接著喂他,他完全不介意,並且表示非常享受。
梅九眉梢眼角全身笑意,細聲嗯了一下后,歡快的湊到江陵跟前,彷彿喂的不是葯,而是哄孩子用的冰糖葫蘆。
一碗葯見底后,梅九便尋了蜜餞端到了江陵跟前,眼巴巴的望著江陵:「湯藥苦澀,要不要吃幾個蜜餞?」
其實江陵並不需要,他既不怕痛,也不怕苦。但是他還是點了點頭。
一瞬間,梅九眼中落滿了星辰,白嫩的指尖粘起蜜餞遞到了江陵唇瓣,笑盈盈的說道:「姐姐,張嘴。」
似乎覺得不夠,他輕輕「啊」了一聲,示範似得張了張嘴。
「啊——」
「……唔。」
江陵眼明手快,直接塞了一顆蜜餞塞進梅九嘴巴里,在梅九捂住嘴巴,瞪大眼睛驚訝看著他時,江陵揉了揉他的額頭,笑了笑:「自己喜歡吃蜜餞就直說嘛,全給你,別吃多了,小心牙疼。」
「我沒有。」梅九嘴巴里含著甜甜膩膩的味道,含含糊糊的否認。
江陵往床柱上一靠,面容被輕紗遮了半邊,聲音雖然有些虛弱,卻是愉悅的。
「小國師啊,你前些時候不是在躲我嗎?今天怎麼敢來我擷芳庭了?」
梅九微愣,隨後縮回了端住盤子的手,聲音略帶猶豫:「那個時候,姐姐暈過去了,我送你回來的時候,巡邏衛看到了,我前腳才踏進擷芳庭,江丞相……你父親就來了。」
「然後?」
「付太醫過來給你把了脈開了葯,在你情況好轉時,你父親說多謝我這些時日照看你。然後說陛下重病卧床,他忙不過來,便希望我能在這裡看著點……」
「……」
「我覺得這樣很不妥,但是……」梅九低著頭,只露出個髮絲柔順的頭頂,最後一句話卻梗在了喉嚨里。
江陵沒在意他的猶豫,滿腦子都是卧槽。
「江丞相到底什麼意思?」江陵一直是個很有主意的人,很少會猶豫不決,基本上自己想自己的,認定什麼后,就是個固執己見的人。
今天卻破天荒的去問小紅,這個在他心中粗漢子傻白甜的系統。
系統很驚喜,系統很得意。
經書在江陵面前「嘩嘩嘩」的捲動書頁,嘿嘿嘿的笑:「如果你是個男的,長的丑一點,梅九再小一些當然沒問題啊。」
「我是什麼性別你現在搞不清楚嗎?」江陵冷笑。
「你現在是惡毒女配!」系統理直氣壯。
「……」
「嘿嘿嘿,估摸著江丞相想把你送給小國師。」
系統說的,和江陵想的並無差別,然而江陵依舊只想罵人,若是真的江菱,此時估計要哭鬧了。
先把女兒棒打鴛鴦,再把女兒嫁給心上人他爹,各種利用之後,昭陽帝一倒台,又想著把女兒送給小國師……
「一個渣爹,他特么是把女兒當妓.女了嗎?」
江陵總算知道江丞相是個什麼樣子的人了,這份「親情」又有多麼寡味了。
江陵這頭惱怒時,梅九卻稍稍拉了拉江陵頭髮。
江陵一回頭便瞪了一眼,梅九趕忙鬆手,目光三分詫異,三分溫柔,三分乖巧,還有一分飄忽的失落。
「姐姐……」
江陵被這樣的目光一看,怒火如冰雪消融。
「我要走了……」梅九軟軟的開口。
「……」
「估計開春才會回來。」
江陵差點兒以為他都不回來了,聽到這句話眨了眨眼睛,倒是沒覺得什麼大不了的。
梅九低著頭,細長濃黑的睫毛顫了顫,在清碧色的眸子中留下星星點點的光。
「我會儘快回來的。」梅九抬頭,朝著江陵露出了柔軟而依賴的笑容,「最快的話,我回來時,也許皇城還在下雪。」
江陵被這個笑容戳到了,突然明白梅九為什麼聽了江丞相這麼說,心裡覺得不妥后依舊留下了,他是來告別的。
這孩子大概挺捨不得他的,臨走之前想要多看看他。
「有很重要的事?」
梅九遲疑的點了點頭。
「不去做這一輩都會後悔?」
這個問題梅九能夠回答,他舔了舔唇瓣,眸光定定:「我不知道我會不會後悔,一輩子太長了,但是我不去做的話,我大概……會一直做噩夢。」
「哈哈。」江陵笑的沒心沒肺。
天生便勾人的五官展開,彷彿能夠媚到人骨子裡:「那就好好乾。」
江陵又揉了揉梅九的頭髮:「小國師,別讓自己後悔啊。」
梅九慎重的點了點頭。
江陵又詢問:「什麼時候走?」
「……今天。」擠出兩個字后,梅九趕忙回答,「如今整個皇宮由端王以及你父親掌握,我現在不走,過幾天就很難走了。」
「能理解。」
「不過姐姐也不用擔心,現在應該沒人能夠為難你了。」這裡的人指昭陽帝,據說昭陽帝身體中的毒已經發作,徹夜哀嚎,痛不欲生。
梅九很是認真的說道:「我聽師傅說,東海之外有仙山,仙人齊聚,有無數靈丹妙藥,所以,姐姐的病肯定會好的。」
「好。」
「姐姐,這裡面的東西你拿著,我要走了。」和以前一樣,梅九在江陵床頭放了一堆東西后,便低著頭欲離開。
在他手指搭在門框上,即將開門時,江陵喊住了他。
「等等!」
梅九回頭。
江陵雙手抱胸,側著頭,語氣懶洋洋的:「心海居是你母親曾經居住的地方,對不對?」
「嗯。」梅九點頭,「我經常會去那裡看看。」
「我聽付太醫說過玉姬夫人的事。」江陵放柔語氣,臉上卻帶了幾分糾結:「你是不是把我當成你娘?」
「……」
梅九沉默了好一會兒,語氣前所未有的堅定:「以前有,後來就沒了。」
第一次見到江陵時,一切太過巧合了,彷彿被一雙手安排了一般,眼前這人便猝不及防的和他的母親的形象融合在一起。
「你還記不記得擷芳庭那天晚上,姐姐對我說過的話?」
江陵當然記得,他把梅九弄哭了,那個少年像個小獸一般抵著他的肩膀,無聲哭泣。
「我娘親拉著我哭過很多次,哭的妝容都花了……」
玉姬夫人是草原上群雄追逐的嬌花,艷麗無匹的嬌花,性格柔軟,沒能成為展翼翱翔的飛鷹。
「那天姐姐跟我說話時,非常強大,非常堅強。」梅九靦腆一笑,「所以,我沒把你當成我母親。」
江陵突然覺得臉有些紅,被誇的。
「咳咳。」掩飾似得咳嗽兩聲,本來只有一個問題的江陵,突然還想再問一個問題,一個糾結他很久的問題。
江陵眸子落在了梅九頭頂的好感度上,除了喝醉酒那天,好感度奇異的漲到了至親至愛的程度外,便再一次落回了原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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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淋淋的字體下,小國師卻是如此的無害。
江陵詢問:「你是不是恨我?或者有時候非常非常討厭我?或者覺得我是個妖艷賤貨什麼的?」
最後四個字梅九聽不懂,卻驚惶的擺了擺手:「我沒有……姐姐,為什麼這麼說?」
江陵滿不在乎的笑了笑:「你有時候看我的眼神,好像很煩我一樣?」
梅九震驚了:「有,有嗎?」
「肯定有!」
「……我沒有。」梅九糯糯回答,隨後極為肯定的回答,「如果真的有,我一定是在恨自己。」
梅九推門離開時,幾株梅花怒放,清香隱約,梅心花蕊艷紅如血。
幾日後。
胡族可汗贏來了兩位貴人。
拿著浮塵的道人和用厚重斗篷遮住面容的少年。
這位首領爽快一笑:「清塵子,還有我乖侄兒,等你們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