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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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院中只點了零星的燈籠，而此時正廳里的燭火卻是亮著的。

畢冬赤著腳，穿著鮫綃，頂著那鮫人少年的面孔，一步步朝廳內走去。

時隔僅僅一日的功夫，畢冬再次踏入畢府，卻感覺像是隔了數年那麼久。

這一日之間，他從一個懵懂的少年，變成了一個不那麼懵懂的少年，他長大了一歲，稀里糊塗拜了個師父，而眼前要面對的尚不知是怎樣的局面。

待畢冬到了正廳門外，便見一人從廳內出來，那人長相是畢府的家僕，可一雙腳卻赤著未曾穿鞋，不用問，必然是鮫人無疑。

「喲，還以為你不會來呢？怎麼，在外頭這才一日功夫便受不了了？」那人道。

畢冬瞥了一眼那人沒有做聲，徑直朝廳內走去。

畢冬踏進廳內，便見窗前立著一個青年，那青年無論是長相還是身形，都像極了畢清寒，可對方面上的表情卻讓畢冬覺得十分陌生。

畢清寒雖然只年長畢冬四歲，但自從兩人雙親過世之後，畢清寒之於畢冬便成了半個父親一般，凡事對畢冬寵溺有加，絲毫不願讓對方受了委屈。

而如今這個「畢清寒」看向畢冬的目光，則帶著幾分審視和侵略感，或者說，偽裝成畢清寒的這個鮫人，和畢冬偽裝成的這個鮫人少年之間，關係絕不僅僅是熟識那麼簡單。

「想通了？」那假畢清寒問道。

畢冬目光看向別處，沒有回答。

假畢清寒轉身走向畢冬，目光十分直白的在少年身上逡巡了一圈，而後落在少年半遮半掩的胸前，開口帶著幾分笑意道：「做人也並不全是好處，起碼穿著如此繁複，許多好風光都給遮住了，著實可惜，我還是喜歡你現在這幅樣子。」

畢冬手心有些出汗，卻強忍著不安看向對方，開口道：「你就打算一直在這這裡待下去？」

假畢清寒道：「你真以為我願意在這島上做個人類？」

「那你想做什麼？」畢冬問道。

對方抬手按在少年肩膀上，拇指略帶曖昧的隔著鮫綃摩挲著道：「你猜？」

畢冬只覺得對方的行為十分令人反感，即便對方頂著哥哥的樣子，也無法讓他產生絲毫親近之感，於是後退一步躲開那隻不安分的手道：「我猜不透你的心思，你如不願說便算了。」

少年說罷欲作勢離開，那人卻伸手摟著少年的腰將人一帶，畢冬腳下失去平衡，頓時跌入了對方懷中。畢冬又氣又惱，剛欲發作，便聞那人道：「氣性可真大，你猜不透我告訴你便是，我的事兒瞞著誰也不會瞞著你。」

他說罷拉著畢冬的手出了前廳，畢冬心中十分反感，卻怕露出破綻，不敢輕舉妄動，只能任由對方帶著他一路朝後院行去。

黑暗中，楊舟望向那青年的目光閃過一絲冷意，而後悄悄提步跟在了兩人身後。

那假畢清寒拉著畢冬去了後院，後院中有兩個鮫人偽裝的家丁正看守在外頭。假畢清寒揮了揮手，看守忙去打開了房門，假畢清寒伸手做了個邀請的姿勢，畢冬略一猶豫便提步踏進了房中。

哪知畢冬一進去便嚇了一跳，只見屋子裡關著十數個少年，此時均被縛著雙手，封著嘴巴，望向畢冬的目光帶著十足的恐懼和哀求。畢冬轉頭朝假畢清寒問道：「你這是做什麼？」

假畢清寒上前挑起一個少年的下巴道：「先前那群赤鱬來這島上是為了找一個少年，聽說那少年生於七月半，是鬼命，得之可使修為大增。可你我都知道赤鱬並未找到人，我只是好奇那少年會不會依舊在這島上，所以便將這島上所有少年都抓了來，打算一個個試試！」

生於七月半的鬼命少年？畢冬聞言腦中飛快的閃過一個念頭，不過眼下他來不及細想，生怕露出破綻，於是只得佯裝鎮定。

「你瘋了吧？」畢冬道。

「我沒瘋。」假畢清寒道：「你不是一直瞧不起我嗎？若我修為大增，到時候整個鮫人國便是唯我獨尊，你還會瞧不上我嗎？」

他說著上前扯過一個少年，雙目露出有些猙獰的凶光道：「今夜，我便先試試這一個。」

畢冬一見之下不由著急不已，上前拉住那假畢清寒道：「你放開他！」

假畢清寒聞言驟然轉頭，望向畢冬的目光帶著些許難以掩飾的灼熱，他放開手中的少年轉向畢冬道：「放開他？那今夜不如你陪我啊？」畢冬被他的目光嚇得不由後退一步，險些摔倒在地。

畢冬驚慌失措的模樣，反倒大大刺激了對方。他原本便灼熱的目光，如今更添了幾分欲/望，直看得畢冬頭皮發麻。

「你既然回來，想必也知道我會如何對你吧？」假畢冷笑一聲，欺身上前便要去摟畢冬的腰，可就在他的手快要接近少年的時候，卻被一股強大的力道擰住，而後只聽啪嗒一聲，那假畢清寒的手腕便給折斷了。

「……」他一聲大叫尚未出口，便被人堵住了口鼻。

畢冬一見來人頓時大喜，忙道：「師父！」

楊舟也不搭理畢冬，從懷裡取出一根捆妖繩，就地將那假畢清寒捆了個結實。

「師父，我們現在怎麼辦？」畢冬問道。

楊舟看了一眼那一屋子少年，開口道：「把他們都放了，外頭的事情我來處理。」

畢冬聞言便去給少年們鬆綁，由於他此刻頂著鮫人的面孔，這些少年自然是都無法認出他了，獲救后都連聲對他道謝。

「不是說鮫人並不厲害嗎？怎麼你們都被抓了？」畢冬試探著問道。

一個膽子較大的少年道：「鮫人化成我們熟識的人引/誘我們上鉤，而後又假扮成我們的模樣，估計到現在我爹娘都還不知道我失蹤了。」

畢冬聞言又問：「怎麼這畢府的人都不見了？」

「嗨，昨夜畢府出了事，大打了一架，今日一早畢府就沒人了，當時我還來看過，確實是空了。不過後來我被抓來的時候，就看到鮫人已經把畢府給佔了，可他們化成了人的模樣，若非我們被抓進來，定然會以為畢府的人又回來了。」那少年道。

畢府的人一夜之間都失蹤了？

畢冬心中萬千思緒閃過，他突然又記起了那假畢清寒說過的，關於生於七月半的鬼命少年一事。難道這一切都是因此而起？畢府遭遇的變故，和哥哥的失蹤，都是因為這鬼命少年？

可這鬼命少年又有什麼意義？

就在這時，楊舟突然進來朝那些少年道：「沒事了，你們各自回家吧。」

少年們聞言紛紛高興不已，一番道謝只后便一鬨而散了。

畢冬忙回過神來，暫時壓下心底的疑問道：「師父，他們就這麼回去，若鮫人回頭再打歪主意怎麼辦？」

楊舟道：「放心吧，鮫人數量稀少，且戰鬥力極差，若是身份暴露被人類抓到，吃虧的不一定是誰呢，所以它們的鮫人身份一旦暴露，必然不會久留於此。」

「那他怎麼辦？」畢冬指了指那假畢清寒。

楊舟目光不由一冷，道：「你先出去候著，我有話問他。」

畢冬一怔，但還是乖乖出去了。

外頭看守的鮫人已經不知所綜，想必是被楊舟給收拾了。

楊舟見少年離開，這才行至那假畢清寒身邊，將他封口的東西取下，而後俯身問道：「你和赤鱬他們找的那鬼命少年，可有別的特徵？」

「只知道是七月半生的，今年十六歲。」鮫人戰戰兢兢地道。

楊舟聞言面色一變，又問：「還有誰知道此事？」

鮫人忙道：「太多了，現在整個妖界稍有些修為的精怪，恐怕都在找這個鬼命少年。」

楊舟聞言面色驟然變得凝重起來，他伸手收回捆妖繩，朝那鮫人道：「滾，不要再踏上這個島半步。」

鮫人聞言如蒙大赦，連滾帶爬的逃走了。楊舟卻一籌莫展，這鬼命少年若真有什麼特殊之處，何以好端端活了十六年都無事，偏偏在這個時候成了被妖界搜捕的焦點？此事必有蹊蹺！

楊舟從屋內出來，便見月光下畢冬穿著一身鮫綃走來，少年人青春勃/發的軀體美感展露無遺。而且想必他方才是洗過了臉，容貌已然恢復了本來的樣子，稱著那身鮫綃，顯得整個人越發俊美無雙。

「師父！」少年快步奔到楊舟身邊，一雙眼睛在月光下顯得無辜且清澈。

楊舟望著少年沉默了片刻，開口道：「去找身衣服換上吧。」

「哦。」畢冬聞言轉身朝著自己的住處跑去。

楊舟則望著少年的背影，一時之間，心緒繁亂。

他依稀記得此前少年生命垂危之際說過，那日是少年的十六歲生辰。

生於七月半，被赤鱬追捕……畢冬真的是鬼命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