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英國公府
正當夏雲軒與夏雲渚兄妹二人沉浸在小時候的回憶之時,劉媽媽的到來,卻打斷了兄妹二人的思緒。
「二公子,夫人叫你過去一趟呢!」劉媽媽一進東廂房小院,便急急尋夏雲渚而來。
「哦?不是剛從母親那請安回來嗎?母親這會找我又為何事?」夏雲渚疑惑,抬眼看了一眼夏雲軒,又轉頭看向劉媽媽,甚是不解地問道。
「想必是剛剛母親有什麼事情遺漏了吧。」夏雲軒將手輕輕搭在妹妹肩上,安慰道。
夏雲渚隨劉媽媽來到了主院,只見許氏用手理了理鬢髮上的狄髻,笑盈盈道:「雲渚,瞧娘這記性,剛剛娘忘記知會你了,下月初五可是英國公大人的生辰,你姨母派人送來了拜帖,你這仕途如今才剛剛起步,雖說靠著咱們夏家的封蔭,你一入仕便做了個總旗,可是將來若想在仕途上有所進益,少不了要靠你姨母一家的提攜。英國公一家可是從永樂朝開始,屹立了百年不倒,如今那英國公老爺也是正得聖寵,這下月初五國公爺大人的生辰,你可要好好準備,可不能怠慢了!」
「兒子知曉了,請母親放心,兒子一定好好準備,定不會丟了母親的臉面。」夏雲渚接過母親手中的拜帖,躬身做了個輯,許氏見兒子這般聽話懂事,自然也是喜上眉梢。
待夏雲渚回到自己房中之時,已是折騰的筋疲力盡,此刻她只想洗個熱水澡,然後好好睡上一覺。
劉媽媽命下人備好了熱水,便稟退了其他下人,自己個親自服侍夏雲渚洗澡。夏雲渚將身上那厚厚的裹胸取了下來,長舒了一口氣……
「真是為難二哥兒了,好好的姑娘做不成,偏要當男子來養,還要去那錦衣衛中,整天打打殺殺的……」劉媽媽見夏雲渚胸前背後被那裹胸勒的一道道紅印,便心疼嘆氣道。
「我知劉媽媽是為我著想,可在這夏府中,說話也要有分寸些,此話劉媽媽當著我的面說說也就得了,可千萬不要被母親聽了去……」夏雲渚安慰道。
「二哥兒從小就是老身伺候著,二哥兒心地善良,老身一婦道人家,也不懂官場上那些事兒,只是常聽得人說,官場上人心險惡,二哥兒如今大了,可要自己照顧好自己,莫要讓人欺負了去。」劉媽媽是從夏雲渚出生那天,一點一點看著她長大的,自是知道她的脾氣秉性,這會說道動情處,眼中竟泛起了些許老淚。
水汽環繞間熱流蒸騰,漸漸讓夏雲渚身心都放鬆了下來,她將頭靠在木桶邊緣,一頭長發如瀑布般宣洩而下,她心中又何嘗不想穿女裝,戴珠釵,塗胭脂,會情郎呢……可既然穿越到這個世界,她也沒得選擇,這個世界到底還是個男權至上的社會,她這些年扮著這男兒身,已經是享受到了諸多便利,最起碼可以隨意出入夏府大門,到街市上去走走,也可以讀書習武,當官入仕,如今她還年輕,將來若是仕途平順,沒準也能混個千戶噹噹。如若真是被當成女孩子養了,那她每天就只能被鎖在閨閣之中,繡花女紅那些,如若要她去做,那簡直是要了她的命,以夏家這樣的門第,估計將來也就是找個差不多的官宦人家嫁了,嫁了人又要被鎖在後宅之中,每天與一幫姨娘通房之類的勾心鬥角。
一想到這些,她便心平氣和了些,還是老老實實當她的夏家二公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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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治十七年的四月初五,英國公府大門外花團錦簇,熱鬧非凡。大敞的門外高高掛起了密密麻麻的大紅鞭炮,英國公長子張銳親自領著一眾家人僕役,在大門口迎來送往。
由於老爹夏儒被皇帝派到江南去辦差了,未能與夏雲渚同行,而母親又是女眷,從偏門而入了。夏雲渚只得一人而行,在國公府門前牌坊前下了馬,便步行來到了大門前。
夏雲渚今日沒有著官服,倒是穿了件青色雙袖襕蟒衣,她雖然生的不如一般武將那樣高大威猛,卻也與一般男子無異,只是那如玉凝脂的肌膚,讓人看起來多了一份陰柔。
姨夫張銳見夏雲渚而來,忙叫身邊的長子張侖前去相迎,張侖與夏雲渚是同輩,年齡又相仿,小時候曾經一起讀過幾天書,也算是有幾分交情。這會張侖已經走到了夏雲渚面前,夏雲渚忙拱手施禮道:「表哥,許久未見,近日可安好?」
「表弟客氣了,都是自家人,聽聞表弟襲了姨夫的錦衣衛身份,現在錦衣衛中當差了?還未來得及當面恭喜表弟入仕途呢!」張侖笑容溫潤,唇紅齒白,眉清目秀,身姿如竹,這英國公家的嫡長孫自然是氣度不凡,怎麼看都是位翩翩佳公子。
夏雲渚禮貌地笑了笑:「多謝表哥記掛,以後還要靠表哥多提攜呢!」
張侖見她客氣,便囑咐身邊一小廝,將夏雲渚迎進了府。
英國公府內自是氣派非凡,第一代英國公是當年跟太宗皇帝①一起靖難起家的,在太宗皇帝還是燕王的時候,就隨之南征北戰,出生入死。後來太/祖高皇帝駕崩,皇太孫羸弱,太宗皇帝藩王起兵,以八百人起事,最終歷經四年鏖戰,才打下侄兒手中的江山。
太宗皇帝奪下江山之後,便對靖難功臣進行了加官進爵的封賞,英國公一家便是從那時起,一路顯赫,如今歷經八朝而不倒。
夏雲渚穿過那描金繪彩的雕欄畫棟,徑直來到了正廳,待給英國公大人磕過頭拜過壽后,又去拜見了英國公府的老夫人。
「孫兒給老太太請安了。」待夏雲渚到老夫人處請安的時候,但見自己的母親許氏與她姨母大許氏都在,英國公老夫人笑盈盈的招呼著夏雲渚坐到她跟前去,仔細端詳了片刻,慈祥微笑道:「夏二哥兒和咱們侖兒年齡相仿,如今也是個翩翩少年郎了!聽聞如今是在錦衣衛當差了?」
「回老太太的話,今年剛入的仕。」夏雲渚在老太太下首,畢恭畢敬地答道。
「恩,不錯,不錯,將來必定會像你爹一樣,仕途平順!」老太太笑的和藹,讓夏雲渚心中暖意融融,只是接下來誰也沒有料到,老太太竟關心起了夏雲渚的終身大事……
只見老太太轉頭,指著夏雲渚對許氏說道:「如今夏二哥兒也十六了吧,你們夏家可有考慮過二哥兒的婚事了?」
這突如其來的一問,卻把許氏給問住了,這許氏千算萬算,卻沒有算到老太太會問這事……只得連忙起身搪塞道:「回……回老太太的話,這二哥兒剛剛入仕,我尋思著二哥兒還要先適應適應公務,再說我家那大郎還沒有說親呢,哪能先可著二哥兒來!」
老太太聽聞許氏之言,覺得也有道理,只是……她思慮了片刻說道:「大郎的婚事確實是難說些,只是人說成家立業,二哥兒也不能為了立業,就不考慮成家之事吧!畢竟生活上,還是要有個賢內助的好……」
夏雲渚跪在老太太下首,此刻只覺面上掛著大寫的三條汗……大寫的尷尬!感情著今天這老國公爺的壽辰,是給她相親來了?這麼多年來她倒是一心只想著讀書習武,從未考慮過有朝一日要娶媳婦的事……她原以為許氏和夏儒,應該早就考慮過如何應對了,哪個姑娘會嫁她啊……那不是坑人家姑娘嗎!她自己明明就是個直女,老爹老娘,將來你們是想讓女兒攪基搞百合嗎?
坐在老太太旁邊的大許氏見此間氣氛尷尬,老太太好心做媒,若是夏家再推辭下去的話,莫不是要折了老太太的面子,便解圍賠笑道:「老太太是好心,我看這二哥兒也是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莫不如老太太若是看上哪家的閨女,給留意留意?老太太的眼光自是不會錯的!」
老太太活到這把年齡,自是喜歡這些牽媒拉線的事,便喜上眉梢地說道:「正巧了呢!那禮部尚書黃大人家的二姐,我看就不錯。我們家慧明丫頭,也是到了說親的年齡,這不前陣子看好了翰林講讀楊大人家的公子,正準備撮合他二人呢!我本欲讓侖兒帶著慧明丫頭和那楊公子一起去踏春的,如今正好,叫二哥兒和黃二姐也一同去吧,他們年輕人一同出去玩玩,這人多了熱鬧!」
許氏並未想到老太太對夏雲渚的婚事這麼上心,她剛想張嘴說點什麼,但見她姐姐大許氏在向她遞眼色,是啊,這老太太可是得罪不起的,為今之計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見招拆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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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朱厚照在東宮中,正大叫無聊,無聊呢!
自出閣讀書以來,每日對著那些之乎者也的老傢伙,煩都煩死了,再不給他找點樂子來,他便要上房揭瓦的節奏了……
太子沒有兄弟姐妹,而像張侖他們這些功臣勛戚家的孩子,又不能日日進宮陪他,不過這會總算是上天沒無視他剛才那頓鬧,這不正好,張侖就進宮來了。
「堯臣,你可是多久沒來看我了!」朱厚照見張侖走進春和殿,便佯裝負氣道。
「殿下平日里學業繁忙,我哪敢輕易來叨擾啊!」張侖自小就和朱厚照一起玩,自是知道他的性子。
「得了你……別裝了!快跟我說說,最近外面有什麼好玩的事?」朱厚照已經按耐不住好奇的性子,此刻只想聽張侖趕緊跟他爆料八卦!
張侖故弄玄虛地勾了勾手指,朱厚照將耳朵湊了過來,只聽得張侖說道:「殿下不是一直想要捉弄捉弄那幾個之乎者也的老頭嗎?如今我家老太太欲要給楊廷和家的大公子跟我家慧明牽媒,讓我陪著他們去踏春……你說我一個武將,陪一姑娘家和一書生踏春,這是踏個什麼勁兒呢!」
「居然有這等事!那可好玩了,我平時就看那幾個老頭煩得慌,這次你帶我一起去吧!」朱厚照一聽張老太太要給他老師楊廷和的兒子和張慧明牽媒,就覺得好笑,慧明也是時常和張侖一起進宮陪他玩的小夥伴,他自是知道以慧明的性子,迂腐書生定不是她的菜。
「聽聞楊大人之子可是滿腹詩書的大才子呢!殿下可別小看了人家!」張侖就吃准了朱厚照的脾性,自是知道他一定會去好事的。
「那除了你們三人,還有誰一同出行啊?」朱厚照好奇問道。
「哦,還有我表弟夏雲渚,是個如今在錦衣衛當差的,我家老太太準備給他和禮部黃大人家的千金牽媒呢!」張侖回道。
「夏雲渚!哈哈哈……哈哈哈!」朱厚照笑的詭異,讓張侖一時間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夏雲渚,沒想到你這個小賊,偷東西不說,還要騙婚!如此這等惡劣行為,我朱厚照怎能坐視不理!這回我要替天行道,不能讓無辜少女落入你手,被你欺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