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山城迷霧
金秋季節的確讓人迷戀特別山城的秋天。
牛陽城當然不會例外。
風總是清爽的；陽光總是曖曖的；而百姓心裏面更是樂樂的——今年老天開眼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豐收啊。
秋日的午後適合養神。
楚大先生此時就坐在自家小屋前的柳樹下閉目養神。
屋是木屋房屋不大卻有兩層。吊腳樓。
楚大先生很感激周圍的村民們就像百姓對楚大先生的感恩情結一樣。六年前爺兒倆是住在書院裡面無奈書院的確太大一老一少住裡面實感空曠而孤單于是楚大先生就在這裡搭了個小茅屋作為居所。
不曾想啊第二天清早就來五六十年青力壯的小夥子杠著木頭帶著傢伙「乒乒乓乓」一陣鼓搗忙活楞是在日落前將小茅屋變成了這個吊腳樓。楚大先生傍晚回到家中找不到小茅屋還以為走錯了地頭沒想突然從房屋四周跳出大群人來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手裡或拿著盆或端著碗或扛著麥子等老先生明白就裡那是感動到熱淚盈眶。從那以後至今凡是百姓子弟求學都是免學雜費。楚大先生也更加盡心儘力地培養那些百姓子弟以回報那些心地善良的父老鄉親們。
今兒個開始楚大先生終於可以懶得清閑一陣子了。農忙季節孩子們都放假回家幫父母收割麥子了。
楚大先生面前就是一望無際的麥田。
輕風拂來掀起麥浪一波又一波。金色的麥子金色的陽光。
遠近的麥田裡人頭攢動。鐮刀割麥的咔嚓聲、小伙打麥的啪啪聲、婦女勞作時嘻哈聲、男人擔麥回家的吆喝聲、臨近房舍的雞鳴狗吠聲……就似一道樂章。楚大先生感覺無比充實、無比舒暢。屋子的堂屋裡小傢伙楚湘楠正趴在桌子上不知在哪兒捉了兩隻螞蚱在盒子里把玩不時地到處抓從盒子跳出的螞蚱。桌子旁邊是一撂默寫好爺爺要求寫十遍的論語。
「喲嗬嘿…喲嗬嘿….哎大爺養神吶……」
臨家的二虎子擔著麥子一路吆喝回家路過楚大先生門前。二虎子當年給老先生蓋房時摔斷過右腿是楚老先生不知道用什麼葯給接上了至今居然就好像沒斷過一樣。
「嗯...嗯哪……喲呵呵收成好哇虎子……來歇歇…歇歇……」
「晚上吧哈哈晚上來聽您老講書哇這會兒得趕緊收完麥子嘞……喲嗬嘿……」轉眼就消失在彎角處。
「哎喲……楚大爺您老打盹兒哪……」
「喲呵呵是牛二嬸子啊哎喲背那麼大袋麥子哪好收成哪…來歇歇…歇歇吧……」
東家牛二嬸正背一大袋小麥路過。手裡拉著四歲的寶貝兒子「小犢子」。
「不歇嘞俺得趕緊回去做飯嘞……哎大爺您等會兒過來吃晚飯吧……」
「喲呵呵……好…好…嬸子走好哇……娃兒真乖喲…呵呵…」
「爺爺……」小犢子被媽媽拉著卻有點跟不上一步一顛地回過頭叫了聲。小食指放在嘴裡。
「哎…喲呵呵…小犢子嘴巴真甜……」
「爺爺…我要…我要喝…喝水……」小傢伙感情的確口渴了。
「喲喲好好來喝…來喝…」
「回家喝嘞聽話啊馬上就到嘞……」二嬸子教訓小傢伙了。
不曾想小傢伙小手一拽掙脫媽媽的手就勢蹲在地上還真不起來啦。
「我要喝…我要喝…嘛……」
「哎嬸子啊就讓小犢子來喝吧…不就喝點兒水嘛…呵呵….」
「哎楠楠啊給小犢子舀瓢水……犢子爺爺讓楠哥哥給水你喝……」
「哎……」楚湘楠聽到爺叫喊趕緊爬起來站在門口。
小犢子這下馬上立起身來望了媽媽一眼然後嘻嘻哈哈地飛快朝門口跑過去。
「這個死楞子長大了又像他爹……」牛二嬸子沒辦法只好慢慢將背簍靠在一個土坎上放了下來然後跟著來到木屋前。
「弟弟來喝水……」楚湘楠早已經打好半瓢水站在門口。
小傢伙一跑上去是上氣不接下氣抓過瓢就往小嘴猛灌。
「哎慢點兒慢點兒……別嗆著啊……都是你的……」楚湘楠生怕嗆到小弟緊握手柄慢慢給他喝。
末了小傢伙應該喝夠了。卻搶過水瓢轉身舉到媽媽面前。
「娘你喝水……」
小傢伙還真懂事體貼人。
「哎…娘不喝嘞娘不渴…咱們回去吧啊……」
「你渴喝嘛…喝嘛…先前你…你就找三娘…要水…喝啊……」小傢伙虎頭虎臉卻是機靈。
「好好…娘喝娘喝……」二嬸子拗不過小傢伙接過水就喝了。
「好喝吧娘…好喝吧……」小傢伙開心地看著娘把水喝完然後拿過瓢遞給楚湘楠。
「謝謝哥哥…謝謝爺爺……」小傢伙還很有禮貌。
「咱們回家吧爹等著吃飯嘞……」
「回家咯…回家咯……」小傢伙終於滿意地拉著媽媽的手一蹦一跳地跟在身後不一會就消失在路頭。
「楠楠爺爺出去掐點菜你在家不要亂跑啊……」楚大先生送走娘兒倆伸了個懶腰打個哈欠。看了看太陽現該準備晚飯了。
「楠楠？有聽到嗎……」楚大先生沒聽到楚湘楠回應回頭又叫了聲。卻看見楚湘楠拿著水瓢靠在門口。
「楠楠？你沒事吧？啊？……」楚大先生看見小傢伙有點異常。準備走過去。
「啊？……哦……嗯…..知道啦……」楚湘楠好像如夢初醒立即回應爺爺。
楚大先生低頭頓了一頓皺了皺眉「這傢伙今兒個怎麼啦？」
「那我出去了啊…別到處跑啊……」
「知道啦…爺爺…」就聽見楚湘楠像往常一樣在屋子裡大聲回應。
楚大先生似乎有點放心了朝門口望了一眼搖搖頭。笑了。然後就消失在屋後菜園里。
楚湘楠坐在書房裡突然有了一種強烈的願望卻又說不出的一種願望。自從剛剛看到小犢子和他娘喝水那一幕。以前從來沒有過這種意識一點也沒有。即使現在已經九歲了。
可是今天內心深處的某種東西被觸動了被深沉地觸動了。似乎正在慢慢喚醒在過去懵懵懂懂的記憶中有些很重要但卻被自己忽略的細節。潛意識中正在抓住一些模糊的印象卻在腦海中總是那麼虛幻遙遠。
在這一刻。楚湘楠已經長大了許多。只是自己還不清楚。
夜幕中的山村更美。這時候也是村民們最開心的時刻。村子此時是最為熱鬧。
楚大先生今天做了幾個好菜。今天李大叔家請人幫忙收麥子特地宰了只豬而且特地給楚大爺送來一大塊好肉。還有小腸是楚湘楠最愛吃的。
今晚楚大爺桌上已經夠豐富了。三個炒肉一大盆酸辣粉腸！
「來楠楠先吃這個…來…」
楚大爺盛了滿滿一碗粉腸遞給小湘楠。
「趁熱吃啊吃完爺兒倆外面講故事去啊……來吃……」
「爺爺我……我不想吃……」小湘楠拿著筷子在碗里剁來剁去兩個小眉就快湊到一塊了。
「嗯？不舒服？楠楠…….不舒服嘛？……」
楚大先生有點急了生怕小湘楠生了個小病什麼的。趕緊伸手一摸小湘楠額頭。卻被小湘楠歪頭避開。
「我沒事啦爺爺您吃吧…….我只是沒胃口……」
「這娃兒今兒個到底怎麼啦？也沒有生病啊……」楚大先生心裡大惑不解。沉吟半晌不明就裡。
「哎……喲呵呵…先喝點兒湯辣粉湯啊最開胃來的啊……來聽話喝了。不然爺爺不喜歡楠楠了。」
小湘楠也還懂事端著碗在嘴邊呷了一小口。
楚大爺看見小湘楠在吃了不由喜上眉稍。
「哎…來多吃點…多吃點…」
「爺爺……」
卻又見小湘楠放下筷子欲言又止似乎有話對爺爺說。
「嗯？…有什麼事嘛？楠楠……」
「我…我…」小湘楠小臉通紅眼角似乎有淚光閃動。
「楠楠慢慢說慢慢說爺爺聽著呢啊……」楚大爺真是納悶「這小傢伙今天也太反常了吧？平時從來沒這樣子啊？」
「爺爺…我…我沒有娘嘛？」
楚大爺猛地一震差點沒從椅子上跳起來。他吃驚地看著小湘楠小湘楠正急切地望著爺爺。
楚大爺努力地剋制了一下情緒。
「有啊我們楠楠當然有娘啊……沒娘哪有楠楠啊……先吃飯啊楠楠……」
「真的嘛？真的嘛？……我娘在哪？….我要見我娘爺爺……」小傢伙一聽說自己有娘噌地一下從椅子上跳跑過來抱住爺爺的脖子。
「娘在哪啊爺爺…在哪啊爺爺…….」小傢伙得勢不饒人抱著爺爺拚命搖晃著。
「哎喲爺爺快被你搖得透不過氣了喲……」
「嗯我不搖我不搖了爺爺快說吧……」
小傢伙終於鬆開小手。
「嗯你娘啊在離這裡很遠的地方。」
「有多遠？我要見她……」小湘楠又抱住爺爺的脖子。
「很遠很遠……嗯爺爺答應你年後我就帶楠楠去看望你娘……不過楠楠要聽話以後不可以不吃飯不然爺爺就不帶你去了……」
「好哇我吃我吃……」小湘楠聽說能見到娘別提多高興。只見他端起碗呼啦呼啦幾下就把碗裡面吃了個乾乾淨淨。
秋後的月色很好。而今晚正是滿月。
夜已過子時小湘楠正睡得香甜。月光透過窗戶灑在小臉蛋上小傢伙卻是面帶笑容似乎正在做一個美夢而夢中見到他最喜歡東西。
門前的柳樹下卻坐著一個老人。
楚大先生望著對面遠山思緒如潮久久也無法平靜。
「哎…來了…終於來了….」楚大先生喃喃自語。
也許已經知道遲早會面對這一天。而楚大先生也已經做好準備。只是楚大先生想不到的是這一天來得太早實在是太早。
良久楚大先生從懷中掏出一物並在手中展開月光下看似一羊皮類的東西上面隱有字細看下卻是梵文。
然後楚大先生站起身來拿著展開的羊皮對著西邊遠山拜了三拜。
「大哥宿命宿命哪……我一定會將他……撫養成*人……」
老人收起羊皮。月光中兩行閃亮的東西在臉頰緩緩滑下……
這時天卻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