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她話音剛落，門外響起一個嬌媚的聲音，「綺羅，怎麽回來了也不派人通知我一聲？」
綺羅和曹晴晴抬頭，見一個嫵媚高?的女子從門外嫋嫋娜娜地走了進來。她穿著緋色的大袖衫，領口開得低，能看到性感的鎖骨和裡面若隱若現的齊胸襦裙。她梳著高髻，插著珠花和打磨精緻的梳子，五官十分漂亮，臉上畫著濃妝，是那種看一眼就驚艷的大美人。
「呀，我不知道你這裡有客人。」女子驚訝地掩住嘴，轉身就想從屋子裡退出去。
綺羅連忙上前拉住她，「三娘莫走。曹姊姊不是外人。」
「可我這身分……」月三娘低聲說，「我還是走吧，免得給你惹了麻煩。」
曹晴晴看這個女人的打扮就知道不是什麽正經人家的千金小姐，不明白綺羅怎麽會跟這樣的人混在一起。
綺羅拉著月三娘到曹晴晴面前，給兩人介紹，「這位是月三娘，這位是蘇家四少夫人。」
月三娘收起剛剛那鬆散的架勢，極為規矩地行了禮。
曹晴晴出於良好的教養也回了個禮，但打心底不喜歡月三娘。世家小姐的骨子裡總有著傲氣，看不起那些底層的女子，總覺得她們出身卑微又拋頭露面，簡直一無是處。
「等等。」曹晴晴猛地叫道，「你就是月三娘？舞樂坊的那個月三娘？」
月三娘怔怔地點了點頭，不知道為何對方的反應會這麽大。
綺羅無奈，便把前因後果跟月三娘說了一遍。
月三娘聽完後，托著腮子若有所思道：「原來最近一直纏著花月的那位蘇公子就是這位夫人的夫君啊。」
曹晴晴咬住嘴唇，心裡又把蘇從硯罵了一遍。她忽然有了個主意，「月老闆，我能去舞樂坊里看看花月嗎？就算輸，我也想知道自己輸在哪裡。」
「這……」月三娘為難地看向綺羅。舞樂坊畢竟是男人們玩樂的地方，姑娘去多少有些不便。上次綺羅為了偷看桃夭舞的效果，扮成男裝混進去，差點沒把她魂給嚇沒了。幸好沒出什麽事，不然那位還不得找她算帳。
「綺羅，你們就讓我去吧。看一眼就好，我從此以後好對那個混蛋死心。我保證聽你們的安排，絕不會惹事。你若不答應，我就跪在這裡。」曹晴晴說著，真的對綺羅跪下。
「曹姊姊別這樣！」綺羅連忙拉住她，「我和三娘再想想辦法。」
綺羅拉著月三娘走到屋子外面，「你也看見了，能不能讓她去看看？」
月三娘嘆道：「你真的要帶她去舞樂坊？很多事看不見或許還不殘忍，看見了就真的是……」
綺羅看了眼屋子的方向道：「她既然想看就讓她看吧。她說是去看花月，其實是想去看一眼自己的夫君。在愛情里，愛得更多的那一方註定要輸，何況女人不比男人，錯了也要咬牙過下去，最後恐怕還是得曹姊姊妥協。」
「瞧瞧你，小小年紀，怎麽說話跟個老太太一樣？」月三娘用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別擔心，你長得這麽美，將來娶了你的男人，肯定會把你捧在手心裡的。」
綺羅淡淡一笑，「以色事人者，色衰而愛弛，愛弛則恩絕。有時候，長得普通點反而不是壞事。」
月三娘用手指戳了戳綺羅的腦袋，「哎呦，說你胖你還喘上了，把自己當漢武帝的李夫人了？既然你已經決定了，我就去安排。記得，你們要去舞樂坊的事最好別跟夫人說，否則我保證你出不了家門。」
「好，有勞三娘。」綺羅讓寧溪送月三娘出府，自己則去郭雅心的住處告知曹晴晴要住下來的事情。
等走到郭雅心的住處外面，她看見玉簪和阿香都站在寶瓶門外，便知道現在進去不方便。
爹也真是的，大白天的……不過綺羅真心羨慕爹娘，幾十年如一日地恩愛，以後她跟表哥也可以這樣吧？
其實綺羅上輩子一直不相信一個男人可以一輩子只喜歡一個女人。父親那樣的人，母親死了之後就娶了繼母，還生了兩個孩子。直到這輩子看到了爹對娘的感情，她才有些相信。可這樣的男人，縱觀周圍，也只有一個。況且，他們雖然恩愛，但看得出來，是爹對娘十分鍾情。而娘對爹的好……或許是感激多過於感情。
娘心裡也住著一個深愛過的人吧。綺羅感慨地想。
玉簪和阿香向綺羅行禮，阿香看綺羅的眼神一直都是怕怕的，又有些抑制不住地羨慕。她只敢遠遠地看著的那個人，小姐卻可以肆無忌憚地牽他、抱他，甚至是親他。小姐說的話，他無一不聽。
她這輩子不求別的，但求一個也能如此全心全意對待自己的人。
綺羅跟玉簪說話，發現阿香在旁邊望著自己出神。阿香的心思她不是不懂，在她這個年紀，思慕一個人再正常不過。前世她在阿香這個年紀，還膽大到去爬那人的床，企圖用自己換一個為父親求情的機會，實際上又何嘗不是喜歡他到了極點，連尊嚴和矜持都不要了？
只是愛情這件事要兩情相悅，容不得半分勉強。她也是重活一世，才明白這個道理。
待郭雅心聽綺羅說了曹晴晴要住下來的事情後，就派人給曹家和蘇家的兩位夫人都送了信。曹夫人只回信託付郭雅心好好地照顧曹晴晴，蘇家那邊卻沒有任何迴音。郭雅心心疼曹晴晴和聰兒，飲食起居親自照顧，加上聰兒十分可愛，又不怕生人，很快就跟郭雅心混熟了，家裡每日都是歡聲笑語的。
郭雅心很喜歡小孩子，可惜因為身體原因，只生了綺羅。朱明玉也沒有納妾，否則以郭雅心的性子，就算妾生的小孩，也肯定會好好照料的。
到了跟月三娘約定好的那日，綺羅和曹晴晴藉口出門去逛鋪子，坐上了月三娘派來的馬車。她們在馬車上換好了男裝，暮雨和翠萍也是小廝的打扮。因為人越少越好，綺羅連寧溪都沒有帶出來。
舞樂坊在京中的鬧市，因為做的是歌舞生意，白日里也營業。
馬車停在後門，綺羅扶著曹晴晴下馬車。曹晴晴看著眼前宏大漂亮的木製黑漆閣樓建築，心中驚嘆。從外觀上，舞樂坊統共有三層。第一層是並排的隔扇花門，門上的花紋雕刻得十分精美。二、三兩層外有走廊，檐下掛著鈴鐸，風吹過發出清脆的聲響。
她感慨道：「這哪裡像是風月之地？比酒樓正店還要氣派。」
綺羅笑了笑，剛好有兩個丫鬟從門內走出來，正掩著嘴議論。
「今兒個是什麽好日子？居然一下子來了這麽多大人物！」
「你懂什麽？說是太子殿下給勇冠侯包了場子慶祝，真正的大人物還沒來呢！」
綺羅聽到林勛也在，身子僵了一下，她聽說林勛回京後便襲了爵位。
曹晴晴回頭問她，「怎麽了？」
「沒什麽。」綺羅有點想打退堂鼓，畢竟她不想碰到那個人。因為每次碰到他總是無法泰然處之。但人已經在這裡了，總不能臨陣脫逃吧？那也太沒骨氣了。
此時，月三娘從門內走出來，一襲廣袖綠羅衫，衣上綉著荷葉和荷花，手裡撐著一把小巧的檀香木摺扇，扇尾墜著紅色流蘇。她把四個人往門內引，低聲說：「一會兒就在雅間里待著，千萬別亂跑。」
綺羅和曹晴晴連連點頭。綺羅已經不是第一次來，低頭看著腳底下的路，壓低帽子。曹晴晴則好奇地四處張望，還用摺扇遮住胸前。
一樓是大堂，中間有一個巨大的千瓣蓮。花心的部分是一個圓形的舞台，頂上是用鮮花紮成的彩色花團，配色明艷，牽引著四根紅綢到二樓的四個方向。舞台周圍放置著許多的座椅，已經有客人陸續入席。舞樂坊是按照時辰來表演歌舞的，晚上才會有大型的表演。但今日既然是太子包場，估計演出什麽全要聽從太子的安排。
月三娘到了樓梯口，兩個護衛模樣的人伸出手，其中一個道：「二樓的雅間已經全數包下，我們正在清場，閑雜人等不得上去。」
月三娘撲哧一笑，手指摩挲著說話之人的領子，聲音柔媚道：「這位小哥，奴家的閨房也在二樓，身後這幾個是奴家的朋友，您連我們都要攔著？」
那護衛立刻面紅耳赤，眼眸一垂，剛好看到月三娘胸口呼之欲出的兩團雪白，頓時臉像火燒一樣通紅，閉著眼睛不會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