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二比一！中國隊贏了！

在世界盃預選賽的賽場上，中國男足再一次在客場將老對手卡達斬落馬下。

這本該是值得慶賀的一件事，然而，舉國上下卻沒有一個人笑得出來。

韓國對烏茲別克，伊朗對敘利亞的兩場巧妙的平局，讓排名靠前的幾支球隊各自拿到了一分，也讓中國隊最後一絲爭取附加賽的希望灰飛煙滅。

自古以來就命途多舛的中國國家男子足球隊最終沒能拿到2018俄羅斯世界盃的入場券。

解說員賀煒盡量的調整自己的情緒，但每個人都能夠從他看似平靜的語氣中讀出一種難以釋懷的悲傷和沮喪。

......

林天拿起遙控器，「啪」的一聲關掉了電視。

他長嘆了一口氣，拿起桌上的啤酒罐，才發現罐中早已經空空如也。

「晴予！晴予！」他回頭喊了兩聲妻子的名字，沒人應答。

這倒霉丫頭去哪兒了？也不說跟我說一聲。他兀自的猜想。

他站起身想自己去冰箱拿啤酒，可環顧四周，才猛然發現，房間似乎很久沒有收拾了，髒得一塌糊塗。

他這時才想起，自己已經離婚三個月了。

三個月，時間過得好快。

「晴予若在，不會這個樣子的。」他拖著疲憊的身子，一瘸一拐的走到了冰箱跟前，打開了冰箱。

冰箱裡面空空如也。

他無奈的搖了搖頭，又「砰」的一下子關上了冰箱的門。

接著他看到了冰箱門上掛著的一個鏡子，鏡子里映出個鬍子拉碴又有些微胖的中年人，此刻他正目光獃滯的看著自己。

不管是屋子，還是自己，好歹先收拾一下吧。他嘆了一口氣。

他先把成堆的啤酒罐子扔進了垃圾袋。他想，這麼多的瓶子賣廢品還能換不少錢花。

再把廢舊的標語，彩帶，圍巾堆在一起，他有點捨不得扔，不知道今後還會不會用到，但思量了幾秒鐘后，還是講它們一股腦的裝進了垃圾袋。

去他媽的球迷協會理事長，以後老子再也不當了。

這些年來，為了足球，他已經耗幹了自己的一切。

妻子為了這個家打了三份工，三次因為過度勞累而流產，大夫說，她恐怕今後再也無法生育了。

而那個時候，他卻遠在長沙，看一場無關緊要的亞洲杯預選賽。

終於，她累了，逃了，離開了這個讓她愛了二十年又恨了二十年的男人。

還有他的母親，一個年過六詢的老人，因為沒錢治病，早早的放棄了治療，彌留之際，也沒能見到兒子最後的一面。

當他終於看完了比賽回到了家，跪在母親遺像前的時候，他的父親指著鼻子罵道：滾！我今後沒有你這個兒子！

那天，他真的滾了，他覺得自己真的沒臉再見那個曾經把他當成驕傲的父親。

林天搖了搖頭，心裡想，世界上最無恥，最不要臉，最沒出息的渣男就該是自己這個樣子吧。

他繼續的整理房間，他要把曾經的一切全都扔掉，然後重新開始。

重新開始？他已經36歲了，想開始又能從哪開始呢？

算了，不去想了。

可當他整理到書桌的時候，他停下了，他看到了一張擺台照片。

他小心翼翼的將它拿了起來，然後一把抹掉了上面積攢已久的灰塵。

這是一張年代久遠的照片，因為保存不善，已經漸漸的發黃。

他還記得，這是張照片是史明抓拍的。

照片中一個意氣風發的英俊男孩帥氣的把足球網兜甩在肩上，他敞著校服，汗水從髮髻線流下，但他毫不在意，似乎整個世界的璀璨都抵不過眼前的美好。

在他對面，一個略顯羞澀的漂亮女孩子小心翼翼的把一瓶水遞給了他，她微微低著頭，儘力的維持著女生特有的矜持。

近處的操場，垂柳，遠處的白鴿，夕陽，還有那抹淡淡的彩雲，把這一切妝點得格外美麗。

林天看著照片，眼中不覺湧出了淚水：「晴予......對不起！」

他感到自己的心像被刀割，像被火燒，像被無數個鋼針生生刺透。

接著，他開始哭，哭完了又開始笑，他感覺自己快要瘋了。

再接著，他看到了一瓶氰化鉀藥片，他想起了，那是世界盃預選賽對陣韓國的那個夜晚，他和一個人打賭，中國要是輸了，他就服毒自盡。

這其實是場毫無理智的賭博，賭的只是一口氣，當然，誰也不會真的當真。

況且，在正式賽場上，「恐韓症」早已經在中國足球界成了一個無法醫治的頑疾，誰都知道中國隊的機會太過渺茫。

誰料到，就是那場比賽，中國隊竟以一個漂亮的一比零，結束了多來的困擾，那天舉國上下一片歡騰。

從那時起，他逢人便跟人打賭，迷信的希望以這個辦法來給中國隊帶來好運。

後來的幾場比賽，他賭贏過，也賭輸過，但他終究還是理智的，沒有因為賭輸了真的把藥片吞了下去。

可今天，他看著殘破不堪的家，看著一事無成的自己，一個可怕的念頭突然從腦海中湧現出來。

他拿著藥片，頹然堆坐在沙發上，沉思了幾秒鐘后，張開嘴把全部的藥片都倒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