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沒有恨錯

一滴淚，再一滴，又一滴，慢慢，慢慢，從那雙美麗的眼睛里落了下來，卻，始終沖刷不去那裡面的破碎，無痕的悲涼已經深深刻進了眼底，抹不去，狠狠地去擦，擦不凈，再也擦不凈。

從此，眼裡，心裡，魂里，只有他，唯有他！

她睡了很久，眉頭一直皺的，睡得很不安穩，夢裡來來去去都是他的臉。

他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逆著光，他的臉，隱藏在一團團雪白之中，但是，那雙眼睛中的神色，她卻很能分辨得出，那是飄渺的，落寞的，蒼涼的，痛心的。

她指尖輕輕撫過他削瘦的面頰，他一雙深邃的眼眸緊緊盯著她，微微啟口，仍然還是那句話：「小爽，你原諒我了嗎？」

她拚命點頭，眼淚流得更凶。

他鬆了口氣，轉身要走。

她清楚的聽到自己問他，「你還願意再娶我一次嗎？」

他停住，那樣地看著她，彷彿他只會那樣地看著她。

這一覺，她腦子都沒有停歇過，渾渾噩噩的胡思亂想，像是過了許久許久，她慢慢地清醒過來，睜眼，滿室的陽光。

一天後，她撲通一聲跪倒在蘇家三人合葬墓前，不停的磕頭，眼淚再次決堤，「是我，都是因為我，逸辰是為了救我才傷成這樣的，都是我的錯，我是掃把星，是禍水，沾上我的人都要九死一生，不得善終，我對不起你們，我害得你們兒子生死未明，我一定是天煞孤星轉世，最重要的人都死在我面前，爺爺叔叔阿姨你們說蘇家上輩子是犯了什麼不能饒恕的罪孽這輩子要這麼慘？為什麼死的不是我呢？如果那場車禍死的是我大家現在都會好好的是不是？」

一滴淚，再一滴，又一滴，慢慢，慢慢，從那雙美麗的眼睛里落了下來，卻，始終沖刷不去那裡面的破碎，無痕的悲涼已經深深刻進了眼底，抹不去，狠狠地去擦，擦不凈，再也擦不凈。

「該死的還是會死，別再說了，一切為了孩子。」墓地一角，蘇北在警察的扣押下呆立著。

她果然就沒有再說了，只是，淚，不停地在流，彷彿這一夜就要將它流光。

她向他迎面走來，他說：「一審的時候，你會來旁聽嗎？」

他想伸手摸摸她的臉，卻被警察按了下去，他們之間明明只有零點幾公分的距離，卻好似隔了萬水千山的距離，他看著面無表情的女人，他知道他最終也會被埋葬在這裡，死刑，是他自己要律師申請的。

他還記得，那天在醫院裡她的樣子，叫得撕心裂肺，她跪在地上，哭得不可抑止，昂起頭求著人，眼淚也是斷線一樣的滑落，她的嘴唇，被自己咬破了，眼淚混含著鮮血，他永遠都會記得她那一刻的表情，是喪失了所有的悲戚。

「小爽，那個晚上，你喝醉睡在表哥的房裡，我正好到別墅找他拿點資料，然後，我看到你睡在他的床上，醉紅了雙頰，那一刻，我就犯下了罪，表哥打得沒錯，你的第一次，是我奪走的，這一世，我已圓過了夢，值了。」

她猛的回首，目光死死的瞪著他，原來這些年，蘇逸辰並沒有恨錯。

他的眼裡有淚光滾動，曾經的年少輕狂，曾經的傲然不遜，早已深深的刻進了他的腦海里，至死都不會忘，還有那些青春路上酸澀的回憶，他都會深深懷念，但，也只是懷念了，早已再生不出別的念想，今生今世，她和他註定有緣無分。

回到病房裡，這次上天沒有帶給她奇迹降臨的消息，但蘇逸辰還有呼吸，這已經足夠能讓她堅持下去。

她有時候一個恍惚還會覺得那些殘酷的事情從未發生過，蘇北也沒有告訴過她那些殘忍和不堪的過往，她和蘇逸辰似乎還是就這麼吵吵鬧鬧一路走來，然後，很自然的，他愛上她，她也再度愛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