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那是一棟很老的公寓,磁磚斑駁,欄杆帶銹,長年的風吹日晒雨淋,在這棟建築上,留下了歲月的痕迹。
三樓的陽台有藤蔓爬了出來,幾乎爬了滿牆,只是葉子已經凋零,只剩乾枯的藤張牙舞爪的死命巴在牆上。
藤上殘餘的最後一片枯黃的葉,在這時緩緩飄落了下來,替這舊公寓增添了些許的蕭瑟。
仰頭看著眼前的這棟公寓,丁可菲退開一步,左看看、右瞧瞧。
這裡位在一般的住宅區,不是什麼商業地段,她也沒看到上面有任何公司行號的招牌。
這地方,好……舊啊……
而且陽台上,幾乎沒有什麼人類生活的跡象,她看不到綠色的花盆,也沒有晾曬的衣服,的確在五樓的冷氣窗口,有一台冷氣在那裡,但那台冷氣也已經銹到破了一個洞,看起來一副隨時要掉下來的樣子,她不認為那還有人在用。
實話說,這公寓……看起來……真的……好像棟鬼屋啊……
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她有些遲疑,再三確認了手裡名片上的地址,再對照牆上的門牌號碼。
是這裡沒錯。
地址沒有寫樓層,所以是一樓嗎?
她再退一步,看看公寓樓梯門兩邊的一樓,右邊的大門緊閉,沒有門牌,左邊的大門有門牌,但它歪掉了,還一副要掉下來的樣子。
提著少少的家當,她慢吞吞的走到左邊的大門外東張西望。
門是關著的,有一點縫,但看不到裡面有什麼東西,門旁邊,有個電鈴。
自從三天前遇到武哥,她就沒再和他通上電話,他說公司里這幾天都會有人,要她搬家時,先打通電話過來,他會叫人來幫她搬東西。
不過她的家當不多,除了斜背的書包和裡頭的文具、課本,還有身上穿的夏季制服,她就只有一套運動服,一套冬季制服,一件T恤,一件外套,一個便宜的鬧鐘,一個鱉魚夾,一個別人送的發圈,一雙夾腳拖,一條小被子,和裝這些東西的二手大提包。
所以,她就自作主張的帶著身家行李直接過來了。
現在想想,或許她還是應該先打一通電話。
或者,她可以轉身離開,假裝沒有這回事算了。
雖然她店裡的工作已經辭掉,也運氣很好的找到另一位老鳥工讀生代班,但反正店裡隨時都在缺人,要回去也不是什麼難事;可是,她人來都已經來了,連進去看也沒看一下,好像也說不過去。
況且,武哥說他公司才剛開,也許還在籌備,所以招牌才沒掛上去啊。
嗯,沒錯,應該是這樣。
她點點頭,緊張的說服自己,但卻仍是感覺忐忑。
紅色的大門是鐵做的,但和樓上陽台的欄杆一樣也已經生鏽了。
電鈴的地方,被太陽曬得褪色發白,幾乎看不出原來的顏色,正當她伸出手指頭,還在猶豫,是不是要按下電鈴,到這棟鬼屋裡上班的時候,有道陰影遮住了她。
她嚇了一跳,回頭看去,停止了呼吸。
那一秒,只覺眩目。
打出娘胎,她就沒看過長得那麼……漂亮的人。
她不由自主的張開了嘴巴,直瞪著那個外國人,只感覺到一顆心,怦怦怦怦怦怦怦怦怦怦的在胸中亂跳。
那個美得冒泡的超級無敵大帥哥,就這樣站在她身邊——
不,不對,不是站在她身邊,他是走到大門前,掏出鑰匙,打開了門,提著兩大袋衛生紙走了進去,關上了門。
從頭到尾,那美麗的動物,完全沒看她一眼,即便她的手,就懸在他走進去的那戶人家的電鈴上。
他關了門,就當著她的面,門上的鐵鏽,還被震了一大堆下來。
背著裝滿課本的沉重書包,提著一大袋的行李家當,丁可菲嘴巴開開,瞪著被關上的門,完全沒辦法思考,腦海里還是那張冷漠如冰,但帥到在發亮的臉,大概過了兩秒,她才想到要呼吸。
在她還沒來得及思考之前,她的手指已經自作主張的按下了電鈴。
不到幾秒,大門就被人打開,韓武麒探了個頭出來。
「嗨,小肥。」他露出笑臉,打開整扇門,轉身走進去:「進來吧。你來得正好,我們正在整理辦公室,餓了一整天了,你去煮個飯好嗎?」
見他轉身走進門,她只能匆匆跟上,然後才反應過來。
咦?煮飯?
她才張嘴要問,一個巨人就扛著好幾根木條出現,可菲嚇了一跳,差點一頭被那些木條撞上,她迅速蹲下來,但對方停得更快。
「抱歉。」他將木條從左肩移到右肩,露出他的頭臉,和蹲在地上的她點了一下頭:「有打到你嗎?」
「呢,沒有。」男人有一張方正的臉,和一雙烏黑溫柔的眼,讓她忍住了想倒退三步的衝動。
「這是小肥肥,他是屠勤。」韓武麒揮了下手,當作介紹。「小肥以後會來這邊幫忙。」
「你好。」他朝她露出微笑。
「你好。」她站起來,發現自己還是得仰頭瞧著他。
「好了,你去忙你的吧,小肥是來煮飯的,再過半小時就能吃飯了。
武哥的宣布,讓巨人露出了笑容,轉身走進裡面的房間,用電鋸切割木條,工作了起來。
她驚慌的瞪大了眼,張開嘴想解釋,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音,武哥已經笑咪咪的轉過來,道:「廚房在二樓,你上樓后從右邊那扇門進去,穿過客廳就是了,冰箱里有材料,有什麼問題再叫我。」
她現在就有問題啊!
「武哥,我——」
她剛開口,桌上的電話就響了,韓武麒接起電話,邊舉起一根手指,示意她等一下。
「喂,紅眼意外調查公司您好。」
他帥氣的斜靠在桌邊,噙著笑,開始和客戶講起了電話。
「是的,沒錯,我們擁有國際級的人員與器材,為您提供最專業的意外調查……」
她不安的等了一分鐘,又一分鐘,他還是沒停下來。
時間滴滴答答的過去,隔間內響起敲打釘子的聲音,他答應那個巨人的吃飯時間越來越接近,一下又一下的敲擊聲,讓恐慌的等級莫名的在她胸中升高。
她試圖想要和武哥說話,但他和客戶說明起收費的問題,那個超過七位數的金額讓她瞪大了眼,倒抽口氣。
終於,他注意到她,想起了她的存在,請客戶稍等一下,然後掩住話筒,親切的對著她微笑。
「小肥,怎麼了嗎?你不會煮飯嗎?」
她張著嘴,呆看著他。
薪水三萬,供吃供住,有三節獎金,以後還會分紅加薪,超過七位數的接案營收——
所有的念頭飛快在腦海中閃過,全都變成白花花的鈔票和美好的未來。
「煮飯是嗎?當然沒問題。」她對他點頭,露出微笑,「我只是想問,你想吃什麼?有幾個人要吃?」
「什麼都行,最近有在的,大概五個人吧,不過我不確定有誰會回來吃,反正你分量煮多一點,越多越好。」他快速交代完畢,又繼續和客戶講話。
可菲吞咽了下口水,轉過身,鎮定的提著她的家當,跨過一大堆建材,走進樓梯間,三步並做兩步,快速飛奔上樓。
樓梯間二樓到三樓的轉角處,有個身材結實黝黑,綁著頭巾的外國猛男,正蹲在那裡擦油漆,她嚇了一跳。
雖然黑髮黑眼,但他那長相也是外國人沒錯,只是和一號冰山不一樣,不是白種人。
「呃,哈……哈啰?」她抬起手,僵硬的笑著。
他沉默的瞧她一眼,點一下頭,跟著轉回腦袋,繼續重複刷他的油漆。
她尷尬的笑了笑,卻在這時聽到一連串很大聲卻不容錯認的咕嚕聲,她瞪著那個發出聲音的男人。
咕嚕咕嚕——嚕嚕嚕嚕——咕——
他閉著嘴,頭也沒回的繼續工作,但那聲音確實是從他身上傳來的,正確來說,是從他結實的肚子里傳來的。
可菲瞪大了眼,飛快閃進門內,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
媽呀,她得儘快把飯煮出來。
一張桌子,五個男人。
除了武哥,巨人屠勤,樓梯間的外國人,提衛生紙的冰山帥哥,桌上還有另一個戴著耳環、臉上沾著油漆的男人。
在她下樓通知開飯後,他們一起收工上來,才剛剛坐定。
她煮了一鍋飯,炒了一盤蔥花蛋,清蒸了一條魚,燙了青菜,還煮了玉米排骨湯。
五個男人,全都瞪著桌上的菜。
她緊張的看著他們,她有儘力煮多一點了,每一道菜,都堆成尖尖的小山。
她知道菜的賣相不好,蛋有點焦,雖然她已經盡量把焦掉的地方拿掉了,但看起來還是醜醜臟髒的,地瓜葉燙太久變得又軟又黑,清蒸魚兩面的皮都破掉了,放在上面裝飾的青蔥也因為蒸太久而變黃,唯一可以看的是玉米排骨湯。
五個男人五隻手,幾乎在同時伸出去拿湯勺。
耳環男坐得離湯最近,動作也最快,他一把搶到了湯勺,在空中揮舞,得意洋洋的看著其他男人奸笑。
「嘿嘿嘿——」
他還在嘿,韓武麒已經拿起筷子,直接伸進湯鍋里撈玉米和排骨,其他人有樣學樣,幾雙筷子紛紛下水。
「喂——等一下,留一點給我——」耳環男開口怪叫,連忙伸勺去舀,但湯里的排骨和玉米早已在瞬間就被清空,他只來得及撈到幾顆小玉米粒。
「自己吃都不夠了,誰還有剩的給你曬——」韓武麒邊說著邊笑著將排骨放進嘴裡,咬了兩口然後頓住。
其他三個把肉或玉米放進嘴裡的男人,也在那瞬間僵硬石化;就連只撈到湯和玉米粒的耳環男,也在喝下一口湯之後,一併僵住。
恐怖的沉默,瀰漫空氣中。
她警覺到不對,但不知究竟是哪裡不對,不禁瑟縮了一下,看著他們幾個,怯怯的問:「呃,怎麼了,不好吃嗎?」
武哥瞧著她,慢慢咀嚼了一下,又一下。
跟著,吞下了那塊肉,吐出了骨頭,露出了微笑。
「不會啊,還可以啦。」
四個男人八隻眼,全部刷的一起轉頭看他。
「怎麼?有意見?」他挑眉詢問。
他們看看他,再瞧瞧那緊張萬分、一臉忐忑的那個小女生。
那個外國人沉默的吐出了骨頭,她注意到他把肉也吃掉了。跟著屠勤啃起了玉米,耳環男沖著她笑,喝掉了湯,就連那位冰山帥哥都伸出筷子,開始扒飯。
「快吃、快吃,別客氣。」韓武麒快速的夾著菜,分配到不同的人的碗里,笑咪咪的說:「這些可都是要錢的,阿南,我曉得你以前住在內陸,沒吃過太多海鮮,這魚可是正港的海魚,有頭有尾,很新鮮的,你快嘗嘗。屠勤、屠鷹,桃花叫我提醒你們記得多吃點青菜,一天至少要兩盤。阿震,你還在發育,來,別說我不照顧你,這盤蛋就交給你了。大家千萬千萬別浪費小肥的心意啊。」
偷偷的,她鬆了口氣,伸出筷子,準備夾菜。
「小肥,抱歉,幫我再添一碗白飯好嗎?」韓武麒將碗遞到她面前。
她嚇了一跳,才發現他竟然在不覺中,神速的吃掉了一碗飯。
「噢,好。」
可菲放下碗筷,接過他的碗,走到一旁幫忙盛飯,回來時屠勤把碗遞到她面前,「可以麻煩你嗎?」
她接過手,再回來時,外國人眼巴巴的捧著碗看著她,可菲注意到他的碗已經空了。
「灣,呃跟?摩?」她用破英文問。
他點頭,把碗交給她。
然後是耳環男,甚至那個不太理她的冰山帥哥也再要了一碗飯,所有的人都低頭猛扒飯,她忙著替他們添飯,在餐桌和飯鍋之間像陀螺一樣的轉來轉去,等她回過神,桌上的菜已經全被清空。
唯一還裝著食物的,是她碗里的白飯。
一時間,傻了眼,她還沒吃耶,但菜都沒了。
是說他們對她煮的菜那麼捧場,她其實還滿受寵若驚的啦,但她很餓啊,好餓啊……尤其是剛煮完了飯,真的超級餓的啦……
「我吃飽了。」耳環男第一個跳了起來,沖著她笑,「謝啦,小肥。」
「呃,我——」她才要解釋她不叫小肥,身後傳來聲音。
「我吃飽了。」屠勤站了起來,和她點頭,「謝謝。」
「不客氣,但我——」
「小肥,碗就麻煩你洗啰。」韓武麒咧開嘴,拍拍她的肩頭,才插著褲口袋,吹著口哨晃了出去,完全不給她說話的機會。
「武哥,等一下——」她才要追上去,一根指頭戳了戳她的肩,她慌張轉過頭,看見那個包頭巾的外國人,不知何時煎了一顆荷包蛋給她。
他把裝蛋的盤子,擱到她的白飯前,再放下一顆蘋果在旁邊。
她眨了眨眼,只見他扯了下嘴角,露出像是微笑的表情轉身離開,從頭到尾,一個字也沒蹦出來。
她抓著自己的筷子,獃獃的站著,傻傻的看著那個幫她煎了一個荷包蛋的男人,然後注意到,他手上拿著一罐……
那是鹽嗎?
奇怪,他拿走鹽巴幹嘛?他刷油漆要用嗎?
她狐疑的皺著眉頭,抓了抓後腦勺,轉身坐下,然後才看到坐在她對面的那個冰山帥哥還在,她嚇了一跳,差點叫了出來。
媽呀,她還以為人都走了!
可菲輕拍著胸口,鎮定心緒,就在這時,她看見他呸出一片蛋殼,白色的蛋殼,俐落的從那冷漠的薄唇飛射而出,神準的落在其他的蛋殼小山上,她這才發現,他為什麼吃得比較慢。
因為她剛剛太緊張,打蛋時,掉了好幾片蛋殼下去。
天啊,她還以為她已經把它們撿乾淨了。
那一秒,好想抱頭哀號。
「呃……對不起……我以為我有把蛋殼撿乾淨了……」她緊張的匆忙道歉。
可那個男人還是沒有看她,只是繼續捧著他被武哥強迫塞了一大堆炒蛋的飯碗,細嚼慢咽,然後再呸出另一片細碎的小蛋殼。
雖然他沒有很明顯的責怪她,俊美的臉上也沒有顯現半點好惡,但她仍是在他每次呸出蛋殼時,為之瑟縮,真覺得那一小片白色,好像刀子的碎片一樣,直接彈到她心口上。
他的沒有回應,是讓她有些小受傷啦,但誰教她把蛋殼打進去啦,人家有繼續吃,沒嫌棄那盤蛋,她就該偷笑了。
她餓了,真的。
所以她低下頭,開始吃飯。
對面的男人,繼續在吐蛋殼,她忍不住偷偷打量他。
這男的,真的很……漂亮耶……
她看得出來,他似乎是他們裡面最年輕的,剛剛武哥似乎有叫他的名字,可惜她沒有聽清楚。
可菲扒了兩口飯,再偷瞧他一眼。
他依然神色自若,完全不被餐桌上的沉默所困擾。
「那個……其實我不叫小肥……」她小小聲的說:「我叫丁可菲。」
他保持著冰山的本色,安靜無聲的繼續吃飯。
碰了幾次閉門羹,她自討沒趣的摸摸鼻子,低下頭再扒了兩口飯,吃了一口淋上醬油的荷包蛋。
媽呀,荷包蛋好好吃——
她將整顆蛋倒進碗里的白飯上,快樂的吃了幾口,又聽到呸的一聲,抬眼再瞄去,對面那座在吃可怕炒蛋的冰山,似乎更冷了一些?
錯覺,是錯覺啦。
她壓下心中的愧疚,心虛但無恥的低下頭,稀哩呼嚕的吃完自己這碗美味的荷包蛋加飯。
小小一碗蛋拌飯,怎能如此美味啊?
她依依不捨的吃完碗里最後一粒沾了蛋汁的飯粒,忍不住偷舔了筷子一下,肚子還是有點餓,於是繼續坐在座位上,喀嚓喀嚓的啃起那顆蘋果,一邊繼續偷瞄他。
對面那傢伙,終於快吃完那碗炒蛋了。
冰山男有著黑髮黑眼,雖然看起來有曬過太陽,但瞧他那模樣,應該是白種人吧,不知道他是從哪來就是了。
不過和其他人一樣,冰山也有著結實的肌肉,但他的肌肉是小塊了一點啦,難怪武哥說他還在發育。
話說回來,仔細想想,她從剛剛到現在,看到的那些人,全都是肌肉型的猛男耶,要不是剛剛有聽武哥在講電話,她真的會以為這裡是猛男模特兒公司咧。
蘋果吃完了,但她肚子還有點餓。
注意到湯鍋里還剩一點湯,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但吃飯皇帝大,她將吃剩的果核放到桌上,站起來拿起湯勺。
始終當她是空氣的冰山,突然抬起眼皮子,看了她握湯勺的手一眼,害她瞬間僵住。
「呃,那個……你還要喝嗎?」
她看見他慢慢抬起了眼,將視線從她手上,拉到她臉上,用那雙看起來很冷的眼,瞅著她。
他瞧著她,呸出又一片蛋殼。
她緊張又尷尬的笑了笑,說:「還有一碗的份。」
冰山男沒有動,像是在考慮,正當她想將手縮回來時,他垂下了眼皮,重新吃起他碗里的食物。
「你不要嗎?」捨不得放棄那碗湯,她再問。
冰山沉默以對。
那就是不要的意思吧?
管他的,就當他不要好了,這人真怪。
她舀起最後一碗湯到碗里,坐回座位上,那一秒,她又感覺到他在看她,她飛快抬眼瞧去,卻見他眼也沒抬。
唔,果然是她想太多,自我意識過剩。
可菲不再多想,端起飯碗就嘴,大大的喝了一口,她原本期待美味的肉湯會在嘴裡擴散開來,滋潤她的味蕾,滑入她的喉嚨,滿足她的腸胃,但湯一入口,她卻猛然僵住,跟著瞪大了眼,倒抽口氣,慌張的伸手捂著嘴,東張西望的想找地方吐。
鍋子?不對!盤子?不行不行!
她只遲疑了一秒,跟著就顧不得禮貌,將嘴裡的湯全部吐回自己的碗里。
天啊!那什麼味道?!
可菲呸呸呸的將嘴裡的湯清空,一臉的驚恐。
甜的?!為什麼她的玉米排骨湯是甜的?
媽呀,甜的玉米排骨湯好噁心啊,尤其是那個排骨的油脂還有點腥味,加上過重的甜味,簡直難喝到爆——
那可怕的味道還在嘴裡,讓她頭皮發麻,驀地,方才那些男人奇怪的反應,全數浮現,還有那罐外國人二號帶走的……鹽?
那是鹽嗎?該不會是糖吧?她以為是鹽啊,不是嗎?上面明明有寫著鹽巴……等一下,上面有寫嗎?
不對,上面好像沒寫,她是看它放在醬油旁邊,而且就只有那一罐是白色的,所以她就直覺以為那是鹽,加上時間又快沒了,所以她沒有確認。
也就是說,天啊,她把所有的菜都加了……
可菲驚慌失措的猛地抬起頭,對面的冰山,面無表情的吃掉最後一口炒蛋。
太過震驚,讓她再顧不得禮貌,抱著最後一絲希望,迅速伸出手指去沾桌上每一隻空盤裡剩下的湯汁。
地瓜葉,甜的。
清蒸魚,甜的。
排骨湯,甜的。
蔥花蛋沒有湯汁,但想也知道,沒有逃過甜滋滋的命運。
她臉色慘白的看向對面那個男人,他放下了筷子,原本堆滿炒蛋和白飯的碗,已經全空。
他站起身,冷淡的看了她一眼,跟著轉身走開。
笨蛋。
他沒有說出口,但她可以從他鄙夷的眼神中,感覺到那兩個巨大的字,飛越而來,啪啪的連續兩下,直直敲到她額頭上,戳印蓋章,還入木三分。
啊啊啊啊啊啊啊——
可菲抱著頭搖晃,發出無聲的吶喊,然後咚的倒桌陣亡。
天啊,讓她死了吧……
好丟臉……好羞恥……好想死喔……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