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謝婉從未見過這樣渾厚的祥瑞紫氣。
「小姐?」男人走過來看了看謝婉,帶著隱約的試探和關切道,「您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謝婉因為剛才被厲鬼纏身,掐住了喉嚨,此時臉色煞白,整個人險些站不穩,堪堪就要往後倒去。
她穩了穩,彎下腰來,雙手擱在膝蓋上,大口大口喘著氣。
「我是醫生。」簫程見謝婉不說話,以為她是心存戒備。
「謝謝。」謝婉站直,沖簫程笑了笑,「我沒事。」
路燈被某種神秘力量熄滅了,加上這裡又是黑暗幽深的小巷,她看不太清楚男人的臉,但從輪廓和身形上來看,這位該是個大帥逼。
那股暖意隨著男人的靠近,愈發明顯了。
謝婉感到有些熱,便拉開了大厚羽絨服拉鏈。
簫程身形明顯一滯,往後退了一步,看向謝婉的眼神,便帶上了幾分思量。
這黑燈瞎火,月黑風高,潮濕陰暗的小巷裡,有個行為不是那麼正常,見人就要脫衣服的少女,著實詭異。
謝婉貪戀那份溫暖,和他身上渾厚的祥瑞紫氣,便跟著往前走了兩步。空她聞到一絲醫生身上特有的檸檬消毒水的味道。
隨著謝婉步伐逼近,簫程只覺心底生出一種恍若隔世的熟悉感,即使他根本沒看清她的臉。
這種感覺很奇特,在他心裡盤旋著,仿若游鷹,他想抓住,卻又怎麼都抓不住。
驀地,他眼角竟劃過一滴眼淚,竟是連他自己都沒發覺。
這時,師父打了個電話過來,說她出門之後給她算了一卦,問她是不是遇到了什麼。
在一個醫生面前說神神鬼鬼的事,怕是要被抓緊精神病院。謝婉便說沒事,買好燒烤就回去。
這時,謝婉身上的護身符掉了下來,剛好飄在簫程的鞋子上。
那明黃色的符紙上,畫的是複雜而陌生的紅色圖案。簫程撿起來,遞給了謝婉。
她指腹擦過他的手背,一股綿綿的暖氣順著指尖傳了過來,她渾身上下每個毛孔好像被熨燙過一般,服帖舒適。
謝婉頓了一下,沒捨得把手指拿下來,磨蹭了一下才收回。
簫程從口袋裡拿出來一隻創可貼,遞給謝婉,轉身便消失在了巷口。
隨之消失的是那股春暖花開之氣。
刺骨的寒意再次襲來,謝婉拉上羽絨服拉鏈,縮了縮脖子,拔腿跑出了巷子。
謝婉把在巷子里遇到厲鬼纏身的事情告訴了師父。
「那大概是個怨氣太深不願投胎的孤魂野鬼。但這跟我算的好像不太一樣。」師父終於捨得把目光從電視上移開了。他面帶疑惑地看了看滿臉桃色的謝婉,還是覺得自己不應該會算錯。
她這一趟出去,本應該遇見命中注定的那朵桃花。
「師父,有打火機嗎,火柴也行。」謝婉把護身符拿出來說道,「沒火,這符就沒法燒。幸虧遇見一個命格極好,紫氣渾厚的醫生。」
是了,他沒算錯。
「燃符是不需要藉助外力的,」師父拆了包恰恰香瓜子遞給謝婉,「你能想象出一個逼格滿滿的風水師關鍵時刻到處借火的場景嗎,尬不尬。」
「所以,要怎麼辦?」謝婉將瓜子遞還給師父。
師父教了她一句符咒,謝婉試著在旁邊練習了一下,居然第一下就成功了。
「不愧是老天爺選中的女人。」師父默默給謝婉點了個贊。
謝婉她寧願不要這個什麼純陰體質,她怕冷,還怕被厲鬼奪去性命啊。同時她決定,以後找老公,一定要挑一個不怕冷不怕鬼的。
她想起之前遇到的醫生,一直到吃完晚飯,謝婉都弄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在臨走之前給她一隻創可貼。
謝婉仔細端詳了一下,試圖從上面找出點什麼信息出來,比如,電話號什麼的。最後什麼都沒找到,卻在自己的右手小拇指關節上發現了一個小口子。
醫生可真是一個溫柔體貼又細膩的職業。
謝婉在睡覺之前絕對不喝水,她怕半夜上廁所的時候會被凍個半死。她插上電熱毯,蓋了兩層被子,又弄了個熱水袋,才讓自己稍微暖和了點。
「洪俊生,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生生世世都不會!」叫喊聲一聲比一聲凄慘狠厲,穿透一切,直擊耳膜。
謝婉從夢中驚醒,額頭上全是虛汗,她心跳加速,胸中似乎藏著一股子憤恨,這股情緒很是莫名,三五分鐘之後,隨著謝婉的清醒,終於消失了。
她揉了揉太陽穴,腦子裡無數個畫面涌了出來。
那在巷子里見過的,身穿繡花旗袍的女人趴在地上,抬頭,滿臉是血地抱著一個男人的腿,嘴裡是凄厲的喊叫聲。
謝婉怕極了,她渾身顫抖著,嘴唇開始發白。
後半夜開著燈,雖然睡的不□□穩,但好歹那旗袍女人沒再出現在她夢裡。
謝婉想起小巷的那位醫生,若是他在就好了,禦寒驅鬼,效果一流。
很好,以後找老公就應該按這個效果來。
沒過幾日,一家地產商請渠老看風水,老頭嫌來的人長得丑,不肯去,便打發謝婉去。
「師父,您這還什麼都沒教,我到那怎麼跟人說?」不是謝婉不自信,是她腦子裡真沒貨。
這幾天就端著師父給的書看,都是些皮毛,糊弄外行人還行,但人這幾十億的大項目,可不是能隨便糊弄的。
「跟著感覺走。」師父現場教學說道。
謝婉沒辦法,只好硬著頭皮上了。
師父說她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極陰體質,是天生的風水師,未來是要問鼎世界之巔的,比維密超模可厲害多了。謝婉說不不不,人維密超模那身材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師父就說好吧你這還真比不上。
謝婉看了看光腳坐在沙發上,一邊嗑著瓜子一邊對著電視屏幕流口水的師父,這真的是外人眼裡德高望重的渠老嗎。
建築工程負責人看見謝婉,里三層外三層裹地嚴嚴實實的,一點高人該有的風韻都沒有,就一個單薄小丫頭,能給人看什麼風水。
「渠老呢?」張俊明顯沒把她放在眼裡,以為這就是跑腿的。
謝婉睜抬眼,凝神看了看,這人身上纏著一股子黑氣,雖然淡,卻透著絲凌厲。這股氣卻又不是從他自己身上透出來的,大約是長期在工地監工沾染上的。
「我代表我師父。」謝婉沒跟人多廢話,「帶我去看看吧。」
很好地貫徹了師父教她的裝逼大法,三個字,少說話。
張俊不敢撫渠老的面子,沒再多說什麼,帶著謝婉去了施工現場,路上買了杯熱咖啡,讓她抱著暖手。
這位項目負責人張俊,看起來四十來歲,身材微微發福,為人還算和善,臉上漾著一絲喜氣。他老來得子,老婆就要臨盆了,就在這幾日。
好巧不巧,工地竟然就在那個陰森詭測的小巷子後面。
一陣陰風就吹了過來,謝婉裹了裹羽絨服。這地方讓她有一種非常不舒服的感覺,彷彿被人掐住了鼻口似,呼吸不暢。
「大萌,你聽見了嗎?」謝婉在腦子裡說道。
「聽見了,指甲抓磚壁的聲音,滲人。」大萌抖了抖身上的猴毛說道,「大婉你要小心些,晚上不要在此逗留,你陰氣重,容易被厲鬼盯上。」
施工現場近處的幾個工人在清理雜草,再旁邊的一大片空地已經開始打地基了,水泥攪拌機發出轟隆隆的聲音。
很快,工地邊上陸陸續續來了七八個人,直盯著謝婉看。
這些人有的手拿羅盤,有的戴著串珠,還有留長發,穿和師父一樣的長衫的。
「這就是渠老新收的徒弟,除了長得漂亮一點,看起來沒什麼厲害的。」
「中看不中用。」
「羅盤都沒帶,還給人看風水呢。」
……
「他們,是嫉妒我的美貌吧。」謝婉在腦子裡對大萌說道。
大萌表示很無語,所以沒搭話,繼續捧著它的言情小說看了。
「要是不行的話,還是叫你師父來吧。」張俊明顯聽見周圍的人對謝婉的議論了,加上他一直也沒怎麼看好這個小姑娘。
人長得美是美,但看風水它不是選美啊,再美有啥用。
「叫工人停一下。」謝婉並不理會旁人對她的懷疑。
施工一停,她之前聽到的指甲抓牆壁的聲音就更大了,尖銳犀利,刺地她耳膜都有點疼了。
「你聽見了嗎?」謝婉側過臉來問張俊。
張俊一臉懵逼地搖了搖頭。
旁邊一圈圍觀謝婉的人,大半都是風水這一行的,也許他們能聽見。
「你們聽見了嗎?」謝婉問道。
一圈人搖了搖頭,沒一個人能聽見謝婉說的那種聲音。
「故弄玄虛吧這是。」
「她這難道是耳鳴?」
「這渠老的眼光也不怎麼樣嘛。」
……
謝婉循著聲音,在工地中間停了下來,這裡也是黑氣最濃的地方,和張俊身上沾著的黑氣一樣。
這裡是一大片雜草,唯獨中間一塊寸草不生,上面的泥土還帶著點濕氣,看起來是新土。
那聲音就是從這底下發出來的。
「這塊地下原來是一口枯井,據說解放前就有了。」張俊跟上來說道,「以前這裡是個紡織廠,再之前是個舞廳,算起來要追溯到民國時期了。」
「叫人下去看過嗎?」謝婉皺了皺眉,她感到胸口越發悶了,像是要缺氧窒息了一般。
「一口枯井,有什麼好看的。」張俊滿不在乎地擺擺手。
「挖。」謝婉只答了一個字,很好地實踐了師父教她的裝逼大法。
「這下面有什麼?」張俊問道。
前來看熱鬧的人,也是不相信一個連羅盤都沒帶的小姑娘,看一眼就能看出端倪。
「得挖出來才能知道。」謝婉蹙眉答道。
工人開著挖掘機過來先挖了上層堅硬的地方,連著井壁一起。到了後面,開始換成人工,越往下,土壤的顏色越深。
再往下,土壤開始發紅,像是被血浸染過一般,一股刺鼻的腐臭味飄了出來。
原本圍觀等看熱鬧的人開始發現,這地方果然邪門。不由地,看向謝婉的眼神,帶上了幾分不可思議。
最後,井裡挖出來一具枯骨,那骨頭被一團濕舊的緞面繡花布料包著,旁邊泥土中散落著一串珍珠項鏈。
一陣冷風吹來,似有人在清唱,「那南風吹來清涼,那夜鶯啼聲凄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