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戒嚴
「看起來,今日真該罰她三壺才解恨了!」戴蘅聲音壓得低低的,只葉姝一人聽到了,「她怎麼帶了這人過來!」
葉姝猛然又見到郭彩綾,一時間腦子裡一片混亂,這會兒聽到了戴蘅的話扭頭看了她一眼,反而回過神來。
她勾了勾唇角,「何必呢,你看子玉那般模樣,定然是迫不得已。」蔣子玉上前行禮的時候,臉上笑容也有些勉強。
葉姝這般說了之後就轉頭看向她,道:「子玉快過來坐。」
蔣子玉過去坐下,後面郭彩綾才上前行禮。
葉姝點了下頭,神色淡淡的。戴蘅就更是冷漠了,只掃了一眼,轉而看著蔣子玉道:「我竟然不知道,你家與郭家也是有親戚的。」
蔣子玉神色尷尬,正待開口解釋,就聽到外面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府中管事嬤嬤連著規矩都顧不上,直接沖了進來,她身後還跟著採薇。
葉姝見著原本留守昭王府的採薇一愣,看她神色慌亂,心中隱隱生出一股不妙的感覺。
那嬤嬤一進來就匆匆屈膝行禮,「各府來人接各位姑娘、太太、夫人回府!」
採薇與戴蘅府上的人熟悉,這會兒看向葉姝,沉聲道:「王爺派人,讓奴婢接王妃入宮。」
這接連兩個消息讓在場的人都愣住了,一時間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戴蘅下意識扭頭看向葉姝,葉姝只略微一想就明白過來。
「怕是全城要戒嚴,等送走了各府的人,你就緊閉大門,讓護院看好左右,切莫再貿然出去。」葉姝深深吸了一口氣,看了一眼屋中有些茫然的人,回頭對那管事嬤嬤吩咐道:「你派人送諸位回府,這春日宴怕是要等到明年再辦了。」
如今已經是春末夏初了,若真是她所猜想的那樣,怕是短時間內都不好再辦宴飲了。
葉姝不敢耽誤,戴蘅送她出門的路上,她拉著戴蘅飛快地吩咐了幾句,就直接上了馬車離開。
她是所有人走最終離開的,其他人還有些糟亂,戴蘅見狀頭疼欲裂,立刻讓人幫著給各府的安排停靠馬車的地方,然後有人在前面引路,免得衝撞起來。
這般亂騰了一會兒,公主府里才安靜了下來。
誰也沒有注意到郭彩綾是什麼時候離開的,戴蘅看了看左右,然後下令關上大門,護院開始巡邏,沒有令牌不許任何人出入。
葉姝上了馬車,然後推開車窗看向隨行的衛秦。
「出了什麼事?」她沉聲問道。衛秦微微躬身,低頭道:「今日朝後劉興上書一封奏摺,把玉如背後的人查了個底掉,牽扯出了端王殿下。皇上招端王殿下入宮,不知道說了什麼,端王殿下與皇上起了衝突,言語之下惹怒了皇上。皇上一怒之下暈厥過去,王爺派人給屬下傳話,怕是皇上不好了。」
所以他先行一步,回了一趟昭王府又到了公主府,還是早其他各家一步。
葉姝一顆心彷彿被人攥在了手心一般,衛秦簡短的這幾句話讓她有種透不過氣來的感覺。
馬車走得都比平日里快些,縱然京中道路平坦,葉姝在車中還是覺得有些顛簸。她到的時候宮門處已經有邱嬤嬤等著了,邱嬤嬤和採薇陪著她一同入宮。裡面有小太監引路,採薇塞了個荷包,那小太監就把如今的情形說了個清楚。
宮中御醫院當值的御醫都已經叫去了,休沐在家的御醫也都派人去請了。
皇上還未曾醒過來,端王已經跪在外面請罪了。
朝中閣老、眾臣未曾在宮中的也都派人去招入宮中了。
小太監說著,聲音都微微顫抖。他不過是十二三的模樣,向來未曾經歷過這般事情,臉色煞白。葉姝此時卻不曾有心情安撫他,只快步到了殿外。
遠遠的,她就看到一個人跪在殿外階梯之下。
臨到走近,她才看清楚了沈鉻。
沈鉻頭髮凌亂,額頭上一片淤青,還有血絲滲了出來,看著格外的落魄。葉姝腳步頓了下,沈鉻大約是察覺了她的到來,扭頭看了一眼,神色默然。
葉姝抬腳繼續往前走,等入了內殿,就感覺到了裡面沉悶的空氣。
她目光一掃,很快就找到了跟劉興等一些朝臣在一起的沈鉞。
眾臣見著葉姝過去,都紛紛拱手行禮,略微讓開了些。沈鉞只輕輕握住了她的手,低聲道:「別怕。」
葉姝感覺到他的手發涼,甚至微微有些顫抖,在聽他竟然還安撫自己別怕,心中就一片柔軟。
「王爺別擔心,有御醫在呢。」
她心知沈鉞心中還是對皇上感情複雜的,這會兒皇上真的到了生死一線,他心中怕還是擔憂和不舍的。畢竟,自從知道了沈鉞並非柔妃之子,而是蕙嬪之子后,皇上待沈鉞可以說是寵愛有加。
沈鉞的心縱然是塊石頭,怕也要被皇上捂熱了些。
葉姝陪在沈鉞身邊,看著一群御醫圍在皇上床邊低聲討論,只緊緊握著沈鉞的手,一句話都不說。
不管是御醫的低聲討論,還是朝臣的竊竊私語,她都聽得清清楚楚。只那些聲音對她而言卻只是糟亂之聲,她如今不關心皇上的龍體,又或者是皇位的傳承。
她只關心沈鉞。
在宮中守著的時間,簡直是度日如年。睿王妃和端王妃很快也過來了,宮中的七皇子、八皇子,以及諸位公主,妃嬪也守在了外殿。
端妃帶著康嬪與麗妃分庭抗爭,誰也不肯在這個時候退讓半步。
三人圍在床邊,除了御醫過來診脈的時候會略略讓開些位置之外,再不允許旁人越過她們靠近皇上。
秦莫今日輪休,他是最後趕來到宮中的御醫最後一個給皇上診脈之後就與御醫們湊在了一起,幾人腦袋湊在一起低聲討論了許久。
「皇上如今情形究竟如何?」麗妃忍不住起身看向那群御醫,「為何到現在還沒有醒來?」
幾個老成的御醫對視了一眼,最後還是由秦莫這個頗有些德高望重的院判上前回話。
「皇上原本身子就被毒素侵害多時,當初發現的時候毒素已經深入體內……」這話讓所有不知道內情的人都變了臉色,麗妃下意識扭頭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皇上,轉而又看向秦莫。
「秦院判,那皇上如今……」她說到這裡頓了下,目光落在了睿王的身上。
這個小動作幾乎落入了所有人的眼中,只所有人都沒有說話,等待著秦莫的回答。如今最重要的是,皇上會如何。
皇上是否會醒過來,是否會好起來,又或者,是否熬不過去,就這麼昏厥著死去。
所有人都提了一口氣,等待著這個答案。
然而秦莫並沒有立刻說話,反而轉頭看向了朝臣那邊。
他這個轉頭讓所有人心中一緊,而朝中以郭野德為首的三個閣老都站了出來,之後是三省六部的領頭人。還有翰林院的劉軒榮一併走了過去。
秦莫這才沉聲道:「皇上的情形不太好,脈象已經很微弱了。臣與幾位同僚商討之後,認為皇上此次怕是動了根本,十有八九不好醒過來了。」
這話可以說是直白簡單了,郭野德與其他幾位同僚交換了個目光,最後才沉聲道:「秦院判的意思,我們都懂了。只是,如今東宮之位空懸,為著朝局穩定也好,不知道秦院判可有辦法讓皇上清醒一段時間?」
「郭閣老,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麗妃聞聲立刻站了出來,「皇上如今可還活著,你這話——」
郭野德聞言只淡淡看了麗妃一眼,沉聲道:「此事關乎朝政,麗妃娘娘還是自重的好。」後宮不得干政,這是本朝鐵律。
麗妃臉色一變,最後還是訕訕抿起了唇角。
郭野德這才看向秦莫。
秦莫點頭,「確實有辦法,讓皇上清醒小半個時辰左右的時間。只是——」他說著抬頭,意味深長地看了郭野德一瞬間,然後才道:「只是這般畢竟算是兵行險招,並不妥帖。」
「你與本官說實話,皇上此時是否危在旦夕?」
大殿中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郭野德過分直白的話給下住了。然而,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秦莫眉頭緊皺,點了下頭。
朝臣們聚在一起低聲討論了一會兒,然後翰林院的劉軒榮上前,「既然如此,就勞煩秦院判施針,讓皇上醒過來吧。」
「什、什麼?」麗妃愣了一下,下意識就想要擋住這些人。
葉姝看著她的反應,眉頭微微揚了下。如果說在場有誰不想要皇上清醒過來的話,只怕就數麗妃母子了。皇上沒有立儲,太子被廢。若是以立長為由,睿王還有一線希望。
皇上近兩年來越發冷落睿王,如果皇上清醒過來能夠立儲的話,立他的可能性不大。而備受寵愛,甚至連著廢太子都未曾牽連到端王,正是把皇上氣的暈厥過的元兇,此時正在外面跪著。
要是皇上真的因此駕崩,只怕端王這輩子都要背負一個氣死生父的名聲了。
所以麗妃出聲的一瞬間,她和睿王都飛快地看了一眼沈鉞。
「不行!」麗妃猛然擋在了皇上前面,「皇上會醒過來的,你們這樣是想要謀害皇上才是!」
她說著整個人都撲到了皇上身上,倒是讓上前準備下針的秦莫有些束手無措了。眾臣看著她這般模樣,一時間有些進退兩難。
反而是一直不曾出聲的端妃反應迅速。
「來人,把麗妃娘娘從皇上身上拉開,皇上如今尚且情況不明,她這般壓在皇上身上,難不成是想要弒君?」
金公公聞言這才鬆了一口氣,手一揮幾個力氣大的太監立刻上前去拉人。
「你們這是做什麼?」睿王立刻上前攔住,「父皇還未曾駕崩,你們竟然就敢這般對待母妃?」他說著抬頭看向端妃,「端妃娘娘這般行事,是否太過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