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頭牌
盛明珠道,「也沒什麼,他想來是在太子那兒被煩的厲害,才不大樂意永寧來府中找我——」
永寧郡主為人乖巧,雖出身富貴也沒許多皇室中人身上的爛毛病,盛明珠倒也喜歡這小妹妹。正巧今兒那賽馬會她也要去,便也讓金枝回了信兒。只不過也不能跟著永寧郡主坐在一塊,她不樂意魏祀當上皇帝是一回事。
喜歡永寧是一回事兒,可太子為人乖戾,之前又那般對付盛家。盛明珠自不會讓太子借著永寧與她交好進而借著管平的名頭來籠絡朝中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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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的賽馬日,太子從前素愛名馬美人,每年都是照來不誤,場中自然也多達官貴人。管平從前常來這樣的場合,年歲漸大時便不怎麼來了。今年事忙,本不打算來看,可家裡頭夫人既吵鬧著要來,便也找了個看台。
盛明珠到場之後便安靜坐著,看台上搭著亭子,又用輕紗隔開,遠遠瞧得見輪廓,卻瞧不見容貌。底下拓跋人居多,也有貧賤臣民想借著這樣的機會來魚躍龍門,畢竟挑選的都是達官貴人,因此每年的賽馬日也成了大魏不可少的風俗一部分。
「若是無聊了,就早點回府。」
外頭輕紗被人撩開,卻是管平從外頭走進來了。他穿著一身黑色袍子,明明不太熱的天兒,頭上卻好似冒著汗一樣,又走到桌前,飲了放在盛明珠小案前的茶水。盛明珠從腰裡掏出帕子,管平接過,邊道,「剛才禮郡王家的小兒子馬尥蹶子,路上追了一會兒。」
不大的小男孩,哭喊聲到挺大。
「這裡夜間太亂,晌午我派人來接你。」坐了一會兒,又看盛明珠沒回去的意思,管平隨意說了一句,便從位置上起來,又要出去。距離魏帝過世快四個月,儲君還未立,盛明珠知道他約摸是要去應付那些朝臣了。
便也沒攔著。
等人走了,讓金枝重新給自己沏了盞花茶,又在旁邊擺了一盤香瓜子。下面馬場的士氣正熱,金枝在旁邊看著,「夫人,不是賽馬么?怎麼旁邊多了那麼些個女子?」她指的是一個角落,都是些衣著鮮艷的女子。
遠遠看上去倒像是花團錦簇一般。
盛明珠磕著瓜子,「原是賽馬場,可本就是拓跋貴族享樂的宴會,便多出歌姬演奏也無甚奇怪的。」正說著,那門紗又被人掀開了,盛明珠原以為是管平去而復返,卻見紗賬外頭先塞進來了一個小腦袋,看清楚裡頭狀況之後,整個人都進來了。
盛明珠看清來人是誰后便一笑,正準備說她悄悄摸摸跟做賊似的,便見自永寧郡主身後又走出一個嬌俏的少女。永寧郡主走到盛明珠跟前,道,「盛姐姐,我給你留了位置,前頭那邊光景好,什麼都看得清?」
又拉著一旁少女道,「對了盛姐姐,這是顧家小姐顧靈,是我的好友。」
盛明珠便看著那顧家的小姐,她穿一件粉色的衣裳,桃花美人面,手腕上戴著玉石鐲子,整個人看上去清透極了。如今乖乖巧巧微垂著頭,看上去有些乖巧,可說不上什麼感覺,盛明珠看著那微垂的鳳眼兒,總覺得心裡頭有些怪異的感覺。
「靈兒說從前她來過好幾次,後山上還有許多好玩的,盛姐姐,我們一道去吧?」永寧郡主道。
盛明珠搖了搖頭,「這裡頭不似宮中的宴會,什麼樣的人都有,後山沒有府兵守著,不大安全。」如今太子和魏祀斗的跟烏雞眼一眼,前些日子吏部尚書便差點遭了難,誰能保證有太子府兵守著的後山又一定安全呢?
「前頭有太子府的守著,還有東廠在外鎮著,想來沒什麼人敢鬧事。」原本一直安安靜靜在一旁的顧靈出聲,又抬頭看著盛明珠,「管夫人,說是外頭搭了檯子,有許多伶人表演,管侯爺也在前面,該沒什麼危險的。」
盛明珠看著顧靈,顧靈唇角微微露出一抹笑,看上去有些羞澀,又很快垂下了頭。永寧郡主也拉著她袖子道,「前面竟是些糙漢子,賽馬有什麼可看的,盛姐姐不跟我去後頭那裡看么?說是今兒巷子樓里最紅的名伶林清焰也在,色藝雙絕。」
「郡主小小年紀,又是姑娘家,如今卻猴急的像個男人一樣,便是再怎麼色藝雙絕,郡主看了又能怎麼樣?」
金枝在一旁調笑,永寧郡主自來找盛明珠玩,與金枝關係也漸好,偶爾也能開一兩個玩笑。金枝一番促狹的話讓永寧郡主整個臉蛋都紅了起來,便羞惱道,「哪個都像你想的那樣,春天花開的好看我也會去看,左不過都是頂好看的東西,我樂意去看怎麼了?」
金枝瞧她有些惱了,便也不再繼續逗她,只聲聲告饒。
永寧幾次相邀,在加上前些日子無論如何她總歸是被管平趕出了府,小小個姑娘家心裡定然不怎麼痛快。想著也無事,而且她以為管平是回了東廠,卻不知去後山那裡作甚,也有心想去瞧瞧,便點頭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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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從高台上下來,外頭畢竟男客多了些,都帶著冪籬。
永寧郡主身邊還跟著幾個護衛,幾人一路下來在討論最近京城時興的衣裳,還有時興的伶人。顧靈往前走,嗓音柔柔,說起話來腔調卻抑揚頓挫,不會讓人覺得無趣,「說起來這林小姐已經許多年沒回過京了,說是五六年前已經嫁人生子,近些日子卻突然回來了,風頭大熱。」
按理說一個女人美好的年華就那麼些年,林清焰當年唱曲成名時候都已經十七八,如今五六年過去了,雖說還是花信之年。可似巷子樓這種地方,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又是專給達官貴人享受的地兒,一年一茬的美人。
過季的花重開,總引人好奇。便是永寧郡主常年窩在家中不出門的,都想瞧瞧這些日子被大多數人稱作京中第一美人的林小姐長什麼模樣。
幾個人一同往前走,下了高台,永寧郡主便拉著顧靈去坐太子府的轎子,盛明珠則上了自己家轎子。一旁下人彎腰剛放下了上馬石,顧靈與永寧郡主往過走,兩人還在說著話,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
「五六年前,那時管侯爺倒是常去巷子樓,當年的紅粉知己好像便是林……」兩人漸去遠了,很多話也被隱在了風裡。盛明珠微微斂眉,倘若一開始不喜顧靈只是因為這姑娘不合眼緣,如今卻不是為這個。
剛才相談間,便知顧靈這姑娘是個長袖善舞之人。想來是家中庶女,又常聽人說顧府主母家教森嚴,能出來這麼一個纖纖玉立又出挑的姑娘本身就不容易。顧府地位不高,顧靈更是低微,如今卻能與太子府中千嬌萬寵的嫡長女在一起,且不說心機是好是壞。
她若不是故意,豈會在自己跟前說起那巷子樓頭牌和管平之前的一段——想到這裡盛明珠心頭更是煩悶,她知自己管不得管平之前的事,管他之前是浪子是情痴。可到底有些不痛快。
金枝隱隱約約也聽見剛才顧靈說的那番話,又怕自家小姐不開心,便想說些什麼話來轉移她思緒,便道,「說起來這顧小姐也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十五六歲的年紀,便出落的嫵媚動人——」顧靈身上有股子嫵媚的風情,許是天生,今兒穿粉色便顯得格外好看,嫵媚與清純融合。
金枝想了想,「說起來眉梢眼角倒有幾分跟夫人有些像。」
有那麼點像,盛明珠是丹鳳眼,長而俏。那顧靈也生了雙丹鳳眼,微圓的瓜子臉,垂下頭不說話時足有三四分的相似。盛明珠側倚在車壁上,有一搭沒一搭的敲擊車廂,陡然想起什麼似的,坐正了身子。
「金枝,你說那顧靈像我?」
盛明珠看著自家小姐,不明白她驚異什麼。只道是美人想掙個先後,「是有幾分相似,不過說起來小姐美貌更盛,之前剛來盛家時,二小姐可發了好一頓脾氣,小姐不是去江府看那詩會,回來時美名便傳了出來,便是當時裝扮都有不少人模仿。」
大魏便是如此,宋瑜和江潤言從前就是大魏女子穿衣打扮的標杆,蓋因為一個才女一個美女。女子趨美是天性。
「仿我當時的穿衣打扮?」盛明珠想著今日看顧靈時,怎麼看怎麼奇怪。
如今卻才算想明白了,她身上那件粉衣,她初來京城時候有件類似的,常穿。手腕上那玉鐲是水玻璃的,雖看著清透卻不怎麼值錢,當時戴著一是為了給阮氏沒臉,二也是因為瞧著漂亮。
如今顧靈可不就是剛來京城時她的模樣么……想透了這一點,再想著剛才顧靈說的那番話,盛明珠心裡頭要還再沒點譜,那可真就是麻瓜了。
馬車一路快行,很快到了後山,已經聞得絲竹管弦之音。金枝先下了馬車,又扶著盛明珠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