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礙眼
之前魏祀身世那場鬧劇好像沒有人再提了,除了太子滿心的憤懣。可他也不能再說什麼,就是心中再氣看著滿朝文武的臉色心裡也該有點數兒了,只是一瞧著魏祀垂著頭,假作委屈兄友弟恭的那張臉,只覺得胸口一團火噴而不發。
漲的讓人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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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著衡陽的事情,管平又是鎮日的不著家。盛明珠這幾日倒是偷得浮生半日閑,每日只坐在府中和沈蓉說些閑話,談論起哪家閨閣小姐的風流韻事,或是說些最近時興的緞子。
「我聽靈珠說過幾日有賞花會,表嫂去么?」
沈蓉今兒穿了一件淡藍色的衣裳,頭上帶著和衣料同色的髮飾,整個人看起來恬靜不少,盛明珠放下手裡的茶水,又抱起了一旁閑的無聊的絨球。小傢伙前些日子傷了,又被拘在屋內出不去,整個人毛色似乎都淡了許多。
「你們年輕人湊的熱鬧,我去做什麼?」盛明珠有些心疼的摸著絨球。一旁沈蓉聽著,一壺茶水差點沒有噴出來,只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又道:「小表嫂是在故意寒磣我嗎?」她故意家中小那麼音,「我年紀可痴長你好幾歲呢,年輕人湊的熱鬧,到說的我好像十分老了一樣。」
說著沈蓉便佯作生氣道「好似也是,我這般年紀還未成婚的姑娘,在大魏人眼中,已經是老姑娘了?」
盛明珠還是了解沈蓉性子的,一個姑娘寧缺毋濫,又能頂住長輩和外界言論到這個年紀不嫁,遠途跋涉來到大魏,也能瞧出是什麼性子的人,遠不會為了這樣的事情生氣,但也還是依著她的話說了下去。
「是我口急,道不知道今年的賞花會有什麼看頭?」盛明珠實在對這種宴會覺得無聊,無非是些未出閣的女子爭奇鬥豔罷了。那些個花兒哪沒有,她倒是也愛美,只是自己都嫁了人了,再出去跟那些個年輕的小姑娘比新鮮。
不說旁的,萬一跟他似乎召回來林清焰這樣一個禍害,那這定國侯府可就真亂套了。沈蓉這邊對那賞花會倒是十分的有興趣,正想細細的同盛明珠說道呢,外頭金枝卻已經掀開帘子進來了,臉上表情不對勁兒,二人都能看出來。
沈蓉便微微伸出頭,同金枝道,「怎麼了,這幅表情?」
金枝看著坐上的兩個主子,聲音拔高了些,好讓外頭能聽到:「林姨娘在外頭求見呢,夫人見是不見?」這些日子那房的的主子可沒少作妖,金枝伺候了盛明珠也這麼長時間,不滿早堆疊在心裡了。
「既然來了,便讓她進來吧。」
盛明珠原本臉上的笑容散去,對金枝淡聲吩咐。金枝點了點頭,便從門外退了出去,林清焰在外頭等了一會兒,許久之後金枝才出來,讓她進去。
盛明珠在屋間喝茶,絨球還在腿上坐著,便忙吩咐身邊的丫鬟將絨球抱進了室內。沈蓉在一旁,她不似大魏這邊的貴女,嗓門不小,本身又不喜林清焰,自然也不會顧及她,「怎麼讓她過來,咱們兩在一起說說話多好,讓個妾進來礙眼。」
「礙著你什麼眼了,都礙不著我的眼。」盛明珠曉得她故意的,又知沈蓉是為自己做臉,雖覺得對林清焰沒什麼想法,可總不好下了沈蓉的好意,便也順嘴說了一句。
林清焰在外頭聽著,碧荷腳步頓了頓,生怕裡頭又傳出些什麼。好在只一會兒就安靜了,她才放下心,又跟著自家姨娘進去,裡頭兩人本來和熱熱鬧鬧的,自打林清焰半隻腳才進去,便徹底安靜了下來。
沈蓉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原本同盛明珠說話,如今林清焰進來,一句話也不吭,只冷這個臉,氣氛瞬間低落了許多。林清焰彷彿察覺不到尷尬的氣氛,臉上仍是帶著笑容,進來之後沖盛明珠行了禮,「昨個兒身子不好,便沒有向夫人過來問安,夫人不會介意吧?」
盛明珠知道她抱的什麼心思,也回她一個笑,「自是不會。身子要緊,如今侯爺還沒個后,我年歲小,想來生養不易,如今姨娘可說是正當年華,我還盼著你給咱們侯府添丁呢?」盛明珠這幾句話可說是句句扎心,女人之間年歲問題本身來說就是一個禁忌。
何況誰不知道但凡是秦樓楚館這種地方,不管是賣身或不賣身的,女子大都會服用水銀這種東西避免意外。這種東西長期服用多了,哪兒那麼容易受孕,這便是往林清焰心口上戳刀子。何況林清焰表面得寵,實際上管平進沒進過她的屋子,兩個人心底都心知肚明。
偏偏林清焰知道怎麼回事兒,卻不能言語出來。
盛明珠垂頭,繼續戳飲茶水。她既打了一馬過去,倘若她不接招,豈不是太不給這姨娘面子。林清焰臉上的表情只定了一會兒,很快便又笑顏如花,「妾不過剛嫁進來,哪得那份殊榮?」
「該的,侯爺寵你,我心裡有數。」盛明珠笑道。
林清焰這回是真的什麼都說不出來。好在盛明珠放下茶杯,很快又開口了,似是剛發現她進來一樣「金枝,怎麼還未給姨娘看座位,快,斟茶。」隨口吩咐了一句,金枝便從旁邊拿來一個綉凳,只是比之沈蓉坐的要矮了些。
林清焰道,「我隨意坐下就可以,無需金枝姑娘伺候。」
金枝笑了笑,她是盛明珠身邊的貼身丫鬟,又長臉,身份地位在府中下人來看不比一個姨娘第,「這可不行,規矩如此。姨娘是妾,妾算半個主子,椅子的高度怎麼能超過主子呢,表小姐還在這裡,金枝可不敢造次,姨娘,快請吧。」
林清焰原本還沒察覺到這裡的坑,待金枝說完后,只覺得那綉凳上都帶著刺,坐上去便是生死不如。只抬頭看著盛明珠,她似乎責備的看了眼金枝,「都是自己人,沒得這麼多規矩——」
金枝卻好似一個說不通道理的固執僕人一樣,「規矩便是規矩,夫人從前也說過,無規矩,不成方圓。」
盛明珠這才一臉可惜的看著林清焰,「畢竟侯府也不是什麼小地方,林姨娘既嫁進來了也還是要遵守以下府中規矩的。」
「自是應當。」
林清焰心裡被這主僕二人一紅臉一白臉唱的氣的不清,但盛明珠這話擺在這兒,便抬頭笑著坐下。這椅子高矮平時看不出什麼,只是一坐下去便能感覺出來了,她比旁人都矮了不止一頭。林清焰坐著,心中的尷尬與恥辱都換成了對盛明珠的恨。
她靜靜坐著,又開始與盛明珠攀談,「夫人喝的是什麼茶?」
今兒林清焰穿了一件兒煙色衣裳,偏矮的凳子本身坐著就不顯儀態,可她身上卻瞧不出什麼,笑容依舊。盛明珠放下手中的茶,「我平素不喜飲茶,杯中只是金枝晒乾的棗泡的棗茶,林姨娘要來么?」
「那到是不用了。」
林清焰愣了一下,似是想到了什麼,頭微微垂了片刻,很快又抬起來,同盛明珠說著,「從前喝的多了,總以為厭煩,如今聞到這個味兒到是怪想念的」,盛明珠便笑了笑,很快金枝便從室內盛茶上來。
剛泡上來的棗茶,一股子棗香味兒便充滿了整個內室。
林清焰捧著茶水,目色里藏著些什麼東西,「幼時家裡窮,沒什麼好吃的東西,我娘便總會拿這些個玩意來哄我和弟妹們。」打從她進了巷子樓,憑著姣好的容貌風生水起時,便對這東西敬而遠之的。
如今時過境遷,竟也不似當年那般厭惡。
「林姨娘倒是很少談起以往的事情。」盛明珠道。
林清焰笑了笑,「夫人出身富貴,是國公之家,鼎盛門第。這些事情便同夫人說了夫人恐怕也聽不明白——」說罷便捧著棗茶喝了一口,不似從前的味道。到底是定國侯,一杯普通的棗茶誰知道裡頭都添了些什麼山珍海味的料兒。
「貧家女孩兒,出身窮苦。好在姨娘到如今,也不必在擔憂以往所受過的苦。」
「不怕夫人笑,便是因為幼時出身不好,吃了些苦,如今才總想過好日子」,林清焰笑了笑,「好在侯爺不忘當年之恩,願納我這等子身份的人府。我心裡惜福,日後定然結草銜環報答侯爺和夫人。」
盛明珠只笑了笑,若前面有一句話還當的真,後面就是假的了。
半真半假的,果真是歡場出身的女子。若她真對管平有情,又怎麼會來到管府——便是天大的情義都比不是眼前這女子心裡汲汲營營想要往上爬的心。
「林姨娘還有旁的事兒嗎,如今朝上事兒正多著,表哥尋不出時間回府,侯府大小事情都需表嫂操心,可沒時間在這兒跟你閑話家常。」沈蓉道。
趕客已經十分明顯,林清焰早前是出身不好,可自打進了巷子樓哪不是被眾人捧著的。心裡頭慪火成一團,只當沈蓉所作所為都是盛明珠授意,又抬眼看著盛明珠,瞧她頭上那明晃晃的珠翠,便覺分外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