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7 天下一絕
這一覺,葉瑾睡得無比舒心。
日思夜想的人就在身邊,躺在滿是她味道的床鋪里,肆意酣睡。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打在臉上,他閉著眼,長臂習慣性地去往旁邊摸去,撲了個空。
忽地地從床上坐起,就見丹珠一個人坐在床邊的塌上,低著頭盯著自己的腳發獃。
葉瑾鬆了一口氣,挪了位置,將腦袋擱置她的肩頭上,聲音還帶著剛睡醒地沙啞,「在想什麼?」
丹珠回過頭,無聲地凝著他的臉,許久都不說話。
他慢慢地坐直了身,心翼翼地打量她的神情,她的面色很平靜,看不出在想什麼。
「珠珠……」不同以往,他這次的喚聲帶著一點點的無可奈何和討好,很老實地直接認錯,「我知道錯了,你別這麼看我。」
丹珠抿緊唇,默默地扭過頭,別開了視線。
好吧,她不看自己他心裡更慌了,葉瑾別過她的腦袋,低聲問:「你要是實在氣得緊,就拿鞭子抽我一頓吧。」
他總是愛跟她說這句的玩笑話,明知道她不可能做那樣的事。
丹珠被迫重新和他對視,想說什麼,卻又不知說什麼,過了很久很久,她終於把他的手掰下來,來了一句風馬不及牛尾的話,「……你弄髒我的床了。」
昨晚也不知他是不是從沙漠風塵僕僕回來,一身白衣染成灰布,衣服都沒換就爬上了她的床。
說完她拉下他的手,起身往門口走過去,葉瑾撲過去,緊緊抱住他的臉頰,好像有許多話要和他說,只是說不出口,千言萬語到了最後,只匯成了一句,「對不起,我知道你在氣我,給我個解釋的機會好么?」
可是丹珠並不想要道歉,也不想聽他任何的解釋,她掙扎著從他的臂彎出來轉過身,犀利著眼神,視線牢牢地鎖在他身上,竟低低笑出了聲:「如果你指的是之前的事,我知道你肯定有很好很充分的理由,可是對我而言,我也有選擇不接受的權利。」
葉瑾瞳仁微縮,心口一下子變快了許多,幾乎不能承受,說話的語氣開始有點急了,「我不是故意要惹你傷心,抱歉,當時的情況容不得我不那麼做。」
「我明白。」丹珠應得飛快,冷靜地說道:「你是皇上的人,你要幫他對付太后,要幫他對付雅多羅公主,還要幫他收服大羽國……食君之祿,擔君之憂,我都理解。」
過去這麼多天,她什麼事都沒幹,就光琢磨先前發生的那些事情,其實當時她也只是當局者迷,其實有很多地方是有跡可循的,現在仔細這麼一琢磨,再結合後面發生的這一連串的事,大概也明白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無非是葉瑾和秀錦兩人合演了一場戲給雅多羅製造假象,趁機從中獲取自己所需么?
「秀錦是誰?」這問題已經藏在丹珠心中太久了,從頭到尾,她覺得這個人是最可疑的。
葉瑾的黑眸微微一閃,不知想到了什麼,臉上的笑意漸漸明顯了起來,「你很關心這個人么?」
丹珠頓了頓,努力忽略他越來越亮的眼睛,「總覺得這個人很古怪。」
「她其實你早就認識了。」葉瑾沒賣什麼關子,直接告訴了她答案,「你知道我有個師叔吧?他的易容術,堪稱天下一絕。」
師叔?丹珠獃獃地看著他,腦子裡閃過某張男人的臉,眼睛驀然瞪大了,張了張口,不敢置信地開口問道:「你說的人,該不會是……?」
葉瑾很肯定地點了點頭。
「不可能!」丹珠斬釘截鐵地否定了,「你師叔是個男人,而且他身材和秀錦完全不一樣,怎麼可能是他易容的?」
在她的理解看來,易容術只針對臉而已,柳瀟再怎麼手藝高超,也不可能將他那七尺的高大男兒身縮成秀錦那纖細的身形,哪怕是現代頂端的整容機構都不可能。
「若是沒點真本事,能輕易就讓人瞧出破綻,他也擔不得天下一絕這個名頭。」葉瑾對丹珠的反應也不奇怪,「若你實在不相信,改天我讓他再裝一回給你見識見識。」
「……」
因為太過震驚,丹珠張著嘴,隔了好一會都沒緩過來
秀錦居然就是柳瀟,那她從前在門外聽到的那些曖.昧的聲音,難道……
就在她荒神之際,葉瑾已經欺身靠過來,修長的手指撫過她的臉頰,指尖帶著淡淡的暖意,他的聲音和外面的晨光一般溫柔,
「珠珠,我想你了,很想很想。」
丹珠收了心神看向他,許久都不說話。
屋裡忽然變得十分安靜,沒人出聲,葉瑾一瞬不瞬地凝著她的臉,低下頭想去親她,卻被她偏頭躲開了,吻落在她的發上。
他不在意地笑了笑,靜靜看著她,「除了師叔,你不想知道別的事情么?」
丹珠停頓了好幾秒,才點了點頭,有些事情,她總要知道個原因始末。
就在她以為葉瑾準備要來個長篇大論時,他卻打了個呵欠,懶洋洋地吩咐她,「昨晚緊著回來見你,灰塵吃了一肚子。我先去洗個澡,你去吩咐廚房給我備個豐盛的早膳,待會我要好好祭奠我的五臟六腑。」
「……」
丹珠差點沒繃住國罵,握緊身側垂下的拳,深呼吸了一口氣,依言轉身出門做事。
天色還早,外面還是一片霧蒙蒙的亮,丹珠看他昨晚半夜才回府,估計葉老人那邊都還不知道,想了想,也沒驚動仍在睡夢中的丫鬟們,洗漱后親自去廚房端了些白粥饅頭過來。
葉瑾洗完澡出來,見到桌上擺的那寒酸的一碗一碟時,也沒半點的挑剔,神色自若地坐了下來用早點。
丹珠站在他旁邊,默默地等著他吃完。
這段並不豐盛的早點,沒一會被葉瑾三下五除二地解決了,雖然他吃的很快,但並不狼吞虎咽,優雅貴公子的形象一點都沒被破壞。
末了,他不知從哪裡掏了塊藕色的娟帕擦嘴角,丹珠一直盯著他的一舉一動,很快發現他手上這塊帕子相當眼熟,似乎就是自己前幾天剛綉好的桂花手絹。
當即一把奪了回來,她氣不打一出來,出口控斥道:「不問自取就是盜,你不會不懂這點道理吧?」
葉瑾眨了眨眼睛,有些無辜,「我夫人的東西,難道我用不得么?」
「誰是你夫人!」丹珠瞪著他,聲音彷彿從牙縫裡擠出來。她最討厭看他這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彷彿不管她過去在這邊如何萬般無奈的水深火熱中煎熬掙扎,而他也完全當沒事人一樣回來了愛怎麼戲弄就就怎麼戲弄自己,這種不平等的相處模式,她早就受夠了。
她在這忍著不要當場爆發,葉瑾卻笑了起來,起身拉住她的手想讓她一起坐下,「別站著,坐下吧。」
「免了。」丹珠揮開他的手,迅速整了整表情,冷淡地開口道:「你若是想說就說,不說也罷,我懶得浪費時間聽。」
葉瑾看她也是真的忍到極致了,慢慢地重新坐下來,望著面前的碗碟,許久無言。
丹珠站了一會,忽然有點膩味了這樣跟他乾耗著,心一橫,轉身就想離開這裡。
「十個月前,我在暗中協助平定大羽國內亂的過程中,被亂黨重傷,差點丟了性命,躺了足足兩個月才能下床。」
身後徐徐傳來的清晰嗓音,成功地讓讓她的腳步頓在原地。
「對不起,我原本打算將你從碧濤山莊帶回家后,一起過年,然後再正正經經地重新把你娶進門。」葉瑾望著她的背影,臉上全然沒了剛才的輕鬆閑適,「珠珠,事發突然,我沒來得及告訴你一聲就出了遠門,是我不好。」
丹珠僵僵地立在那,沒出聲。
葉瑾起身,緩緩地走到她背後,「在我重傷卧床的那段時間裡,我沒有一天不想你,想著如果我不在了你會怎麼樣,也許你會從葉家逃出去,或許很快就會遇上別的男人,跟別人生孩子過下半輩子……一想到這些,我就渾身難受,恨不得放下一切馬上回來找你。」
丹珠心底狠狠一痛,無邊無際的苦澀,猶如一波一波的浪潮,將她吞噬其中。
深呼吸了一口氣,她緩緩地吐出,「所以,你的意思是,我這段時間受的苦,都是你故意為之。」
葉瑾沉默下來,半天才說:「對不起……我也不想這樣,雅多羅在我身邊安排了很多眼線,可為了保護你的安全,我不得不這麼做。」
「是嗎……」丹珠苦澀一笑,其實她也能聯想得到,他需要秀錦這麼一個角色配合他去做事,而她,並不是那個合適的人選,她不擅長偽裝自己,更沒辦法像秀錦那樣豁出去,這樣演技生澀的她,如何能逃過雅多羅那些人的毒利的眼睛?
葉瑾的出發點也許是為了她好,可是這並不能掩蓋自己在這段時間裡受到的傷害,理智上的理解歸理解,在感性上,她真的沒辦法這麼輕而易舉地接受,真的不能。
仔細想想,在他身邊,自己總是無辜受罪,過去圍在他身邊的那些女人,上官憐兒,張思思,上官靜兒,雅多羅……從頭到尾,哪一次不是無妄之災?
如果說遇到一個完美的對象,是前世拯救宇宙造下的福報,那麼,遇到攤上這樣的一個男人,約莫是她上輩子搶了他老婆滅了他全家欠下的孽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