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3章 兩個都是我這輩子最至愛的女人
往年在家過年時,每逢除夕夜,我媽都會燒一桌子好吃的。我哥會陪我爸喝上那麼兩小杯,我媽喜歡把雞腿全都夾到我哥碗里,然後,哥哥趁著媽媽不注意,又偷偷往我碗底藏幾個。
那些年雖然過得有些委屈,好得也司空見慣了。突然有一天,同樣面對滿桌的美味佳肴,身邊的人卻換成了別人——
即將與我共度一生的家人。
這樣的畫面我在腦中不只一次幻想過,尤其是每次我媽打我的時候,我就期盼著可以早點長大,然後把自己嫁出去,從此可以擺脫那段暗無天日的日子。
我以為容陵就是這個救我於水火之中的人,不期然,他只是將我從一個漩渦里拎出,又扔下了另一個漩渦之中。
飯桌上,容媽媽跟胡蝶有說有笑,偶爾還會帶上容陵說兩句。胡蝶儼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態,坐在容媽媽身邊,不時地還在招呼著我,給我夾夾菜。
這兩個女人在容陵心中的地位,遠遠超於我,我自然是不敢怠慢。她給我夾什麼,我就吃什麼。心裡的不自在早就掩蓋住了所有的味覺,機械似的周遊在餐盤與嘴之間來回。
晚宴上還配了點紅酒,據胡蝶所說,這瓶酒還是她從法國帶回來的。對於酒,我不懂,但看包裝就知道檔次不低。
我平常都不怎麼喝酒,就算喝,也都是兌了雪碧的紅酒。像這種高純度的酒,我還是第一次喝。因為是胡蝶給我倒的,我不能博了她的面,特別還是當著容媽媽的面。
我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第三杯了。
她們似乎有很多話要聊,聊美容,聊菜市,聊房價……我什麼都不懂,一句話都插不上。
她們光顧著聊天,盤裡的菜幾乎都不怎麼動筷。我干坐在一旁,為了緩解尷尬,只好盯著面前的那杯酒,不時地端起喝上一口。
一口又一口,不知不覺也有三杯下肚了。
紅酒的威力在於它的後勁兒大,其實在喝的時候,就跟喝雪碧沒什麼太大的區別。
「小蝶,你那本在墨墨言情網上連載的小說我看了,別怪我這個老太婆古板,你那女主角真的太會耍心機了。小小年紀的,喜歡誰不好,非得喜歡一個比自己長那麼多歲的男人,還是離過婚的。
現在不都流行什麼小鮮肉嗎,那麼年輕的帥哥怎麼可能比不過一個中年大叔?要我說啊,就是那個小姑娘太勢力了,準是看上那大叔有錢有勢,仗著自己年輕,不知道使了什麼狐媚子把戲爬上了大叔的床,然後哭著鬧著求人家負責。
現在這些孩子啊,就是太缺乏教養了,整天就想著一步登天,什麼不要臉的事都做得出來。薛小姐,你認為我說的對不對?」
我想我是有了些醉意,容媽媽在指桑罵槐跟胡蝶討論著她小說中的情節時,我明知道她是在罵我,還硬是裝作一臉的毫不在意,只為證明,我薛凝凝不是她口中所說的那種不折手段的女人。
當她突然將話鋒轉向了我,還喚我一聲「薛小姐」。我的笑容瞬間就僵在了臉上,看著她,一臉的無辜。
「媽,凝凝她是我的妻子,您喚她一聲『薛小姐』是不是顯得太見外了。」容陵的臉色有些凝重,似乎又斟酌了一下,才緩緩接道,「凝凝她絕不是那種女人,是你兒子我死氣白咧的追在她後面,求她愛我的,我希望您能夠尊重她。」
容陵的話音剛落,胡蝶的臉上閃過一絲陰沉,頓時暴喝道:「怎麼跟媽說話了,媽說的是我小說里的人物,也沒說小妹妹什麼呀。你想坦護你妻子,也不能不分青紅皂白啊,不是?」
胡蝶說的沒錯,容媽媽在說這些話時,字里句里確實沒有一個字提到我。只是她在最後關頭,忽然把問題拋給了被晾在一旁的我。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她是在有意難為我,要說她的那番冷嘲熱諷指的不是我,哄三歲小孩子還差不多。
可她把一切都轉的那麼地自然,容陵不明所以地遷怒於她,又好像委屈了她。
「對不起,媽,是我不對,小題大作了。」容陵放低姿態,夾了一塊紅燒肉放到容媽媽碗里。
容媽媽倒像是沒有那麼生氣,瞥了容陵一眼,沉聲道:「吃飯。」
氣氛一下降到了冰點,每個人都垂下了頭,悶頭吃著盤裡的菜。胡蝶見我面前的酒杯空了,起身又替我加滿。容陵不顧眾人的目光,把我面前的那杯酒端到了自己面前,給我換了杯果汁。
電視機里在這時響起了一年一度熟悉的鑼鼓喧聲,春節聯歡晚會開場了,董卿穿著閃亮亮的演出服站在了舞台中央。
春晚在我們這代人的記憶中,就跟吃年夜飯,放鞭炮一樣,成為了一種新民俗。百年不變的,永遠還是那些人陪著你過年,而守在身邊的依舊是至親的家人,溫馨又和諧。
二十三歲了,今晚也許將會是我這一輩子中最難以忘懷的一頓年夜飯。沒有紅包,沒有嘻鬧聲,沒有祝福……
這一頓飯,吃了很長時間,長到我的腦子開始嗡嗡嗡,臉像紅霞一樣燒得通紅。我知道我醉了,我也知道我早就沒有了食慾,我的上眼皮開始跟我的下眼皮在打著架。
可我還在強撐著,因為我不想任意找個理由離開,那樣只會顯得我更沒有教養。
教養這東西,早多少年前我就丟失了。我跟容陵做性買賣,我欺騙家人去楓都上學,我上夜總會去找周向南算賬,我把秦志強的睾~丸踢掉一個,我大半夜的被抓進拘留室……
想想,以前的我還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壞女人,什麼事情都喜歡由著自己的性子來。
而今,哪怕置身在眾多白眼與唾罵中,我還維持著我好不容易裝出來的小家碧玉的形象。就算容媽媽這會兒指著鼻子來罵我不要臉,勾引他兒子,我一定也不會對她動怒的。
好不容易等到晚宴結束,我的倦意席捲而來,走路都有些飄飄然。容陵怕我磕著碰著了,拉腰將我抱起,送我回了房間。
身子剛著被褥,就沉沉昏睡過去。這一覺也不知睡了多久,我聽到房間里傳來細碎地爭吵聲,聲音不大,刻意都壓著嗓子。
我睜開朦朦朧朧的雙眼,惺惺鬆鬆地透過大窗戶的玻璃上,看到胡蝶跟容陵在燈光下折射出的身影。
我雖然有些醉了,除了困意,腦子裡還是很清楚的。我看到胡蝶從身後抱著容陵,容陵使了些力氣也沒能將她的手拉開。
「胡蝶,你別鬧了,被凝凝看到了會誤會的。」容陵的聲音很輕,怕是把我驚醒。
胡蝶像是察覺到了這一點,更是肆無忌憚,「她都醉成那樣了,一時半會兒醒不來的。容容,我跟子月的婚禮取消了,我爸不喜歡他。在他的心中,不管是公司,還是女婿,他都希望那個人是你。我們,復婚吧。」
「我已經跟凝凝結婚了,咱倆那篇早就翻過了,我希望你能認清現實。」
「認不清現實的人,從始至終就是你自己好不好。媽媽她根本就不喜歡那個薛凝凝,除了年輕一點,她哪裡比我好。在媽的眼裡,兒媳婦兒只認我一個人。
我承認當年離開你,是我不對,可我現在後悔了啊,難道就不可以再給我一次悔過的機會嗎?整整十五年了,我不相信比不過你跟她在一起的那幾個月。
如果你只是喜歡嘗嘗鮮,我不介意的,我也可以等你,多久都無所謂。直到你願意跟她離婚,再重新跟我在一起。」
我看著容陵咬了咬牙,終於把胡蝶的手給掰開,然後又往後倒退了幾步,與她保持著有一米的距離。
「我媽她究竟怎麼想的,我一點都不在乎,凝凝嫁的人是我,不是她。實在不行的話,大不了以後我都不帶凝凝回來了,她見著凝凝不舒服,我還擔心凝凝在面對她那副冷冰冰的臉時,心裡悶得慌。」
「為了她,你一點都不在乎媽的感受嗎?」胡蝶沉聲問,眉頭緊蹙地望向容陵。
容陵飛快地垂下眼眸,有些為難又有些不忍,「兩個都是我這輩子最至愛的女人,舍下誰我都不願意。」
「那我呢,你心中可有我的一席之地,又是否設身處地的替我想過?」她咄咄逼人的追問著他。
「沒有。」他完全不吃她這套,答的很決絕,「每年過年,我媽總喜歡把你叫回來陪她一起,這一點我很感謝你。除此以外,我對你沒有任何情感。
以前我一個人的時候,我會把主卧讓給你,但今晚,還麻煩你把你的這隻行李箱拉到隔壁客房去,往後這個房間,是我跟凝凝的。」
「你……你……你給我等著,我不會就這麼認輸的。」
胡蝶斷然沒料到,這個與他相處了十五年的男人,突然有一天,會為了另一個女人,半點情面都不給她留。眼裡閃著一股無法遏制的怒火,牙齒咬得「格格」響,拉起那隻紅色的行李箱憤然的離開了卧室。
為了發泄她心中的怒火,有意將卧室門用力甩上,我聽到窗戶上玻璃都被震響。
容陵轉過身往我這裡看了一眼,我趕緊將眼睛合上裝睡。親眼目睹了剛剛在卧室里發生的一幕,我的倦意頓時被拋到九霄雲外。
沒過多久,我感覺到自己身邊的床陷了下去,接著腰間傳來一陣陣冬夜的涼意,我的身子就這麼撞在了一道堅硬的肉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