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 消息不知喜悲
他盯著屏幕愣了幾秒,什麼表情也沒有,連眼皮都不抬一下,隨之側身過去,好像很無所謂的樣子,「什麼怎麼回事?你不是都已經看到了嗎?」
我氣結,「我是看到了,所以我在問你,我要一個解釋!」
「即使你聽到解釋又能做什麼?」他反問道,「是要可憐我還是要幫我去報仇?不是說我跟你沒任何關係嗎?那你這麼激動幹什麼?」
「……」我內心翻起波瀾,被他堵得無話可說。
是啊,就算他給我一個解釋,我又能做什麼?我們之間並不是那種親密無間的關係,甚至還隔著各種淵源仇恨,我更加不會為了他像當初對陸放那樣掏心掏肺,傻逼地去飛蛾撲火,一股腦地付出……我何必這樣追問?何必為了個不相干的人如此激動悲憤?
眼看他現在沒什麼事了,心情似乎也沒啥大起大落,竟然他不願說,我自然也懶得問下去,轉身準備走。
結果腳還沒邁出去,他又後悔了,慌忙抓住我的手,「別走,我怕…」
這下換我懵逼了,明明剛才還一副天不怕地不怕,一副老子天下無敵的樣子,這會兒卻是這麼大的反差。
我沒說話,但也鬼使神差地停住了腳,他有些艱難地抬起頭來,雙目無神與我對視在一起,兩個瞳孔都是各種昏暗的,不知為何,那一下我好像被什麼東西擊中一般,胸口好悶好悶,腦子裡閃現出方才照片里的場景,竟是那麼的兇殘暴力。
「能不能陪我待會兒?就一下下。」說實話,這是我認識他這麼久,第一次見他這樣的脆弱可憐,相比之前在我面前強行潑皮無賴,各種死纏爛打,此刻的他更加讓我無法拒絕…我的心瞬間軟了下來,嘆了口氣,重新坐回他床邊。
我們相視無言著,彷彿要看進彼此心裡,似乎有很多話要說,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最後,還是我忍不了打破了這份尷尬,「誰幹的?」
「曹慧雲。」他淡淡說道,卻把我雷個半死。
即便早就知道他跟曹慧雲之間有著深仇大恨,也曾試想過無數的可能,卻唯獨從未料及是這種讓人無法接受的事實。
一時間,我再也說不出話來,怎麼說呢,雖然我對曹慧雲也已經心如死灰,可終歸到底,她是陸放的親媽,我的親婆婆,從法律意義上而言我跟她就是親戚,這麼一看,我同陳秉陽之間又多了一層斬不斷的恩怨。
呵呵,世界還真是小,奇葩的人都湊一塊兒去了,有時候我時常會想是不是我上輩子做了什麼孽,所以這些人這輩子全都繞在我身邊折磨我糾/纏我?
想來也是又氣又恨,為何總是我被連累被波及?
一番思考下來,我始終想不通曹慧雲怎麼會這樣做?她並沒有理由這樣,當初陳秉陽和陸放的關係好到不行,去陸家對她也都是講究禮儀的,怎麼說她都不可能在那種節骨眼干這麼喪盡天良的事啊。
還是有些不敢相信,我又問,「曹慧云為什麼要這樣?你跟她無冤無仇不是嗎?」
「呵,誰知道那個瘋婆子怎麼想的。」他冷笑,再次提及這件殘忍的事臉色蒼白無力,嘴唇也發白得可怕,恨得咬牙切齒,「可能是上一輩的事吧,然後剛好那天我就撞到她了,她讓人把我給綁了起來,帶到了一個很黑很黑的房間里,我被關在裡面一個星期,睡不好吃不飽,雖然每天都會有人來看我,但給我吃的都是剩菜剩飯,還沒水喝…」
說到這,他慘烈一笑,「說出來也不怕你笑話了,當初為了活命,我是真的有喝自己的尿。」
內心頓時湧上一股嘔吐的感覺,可這種情況顯然不是表露真實情感的時候,我盡全力壓下強烈的不適,全神貫注的聽他繼續說。
「剛開始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這麼做,直到有一天,我餓得已經快要不省人事了,這時曹慧雲來了,她就跟瘋了一樣拚命掐著我的脖子,我沒有力氣,手腳又被綁住,根本反抗不了,我聽到她說了些亂七八糟的話,說我爸該死,說我爸欠了她一條人命,殺了她兒子。」
「之後的事你也應該知道了,她叫了好幾個男的把我壓在chuang上,那種感覺我一輩子都忘不了,我拼了全力反抗過、掙扎過,可是沒有用,我沒辦法把那些狗雜種甩開,我沒辦法讓他們停止,他們笑眯眯地靠近我,對我放肆作/為時,我只想拿刀殺了那些畜生,最好把他們全部碎屍萬段,讓他們下地獄!讓這件事的罪魁禍首也下地獄!」
「我沒辦法,我毫無辦法!我掙扎不了,只能被他們死死壓在那裡,我不能動彈…不能呼救,甚至連哭都哭不出來,什麼都做不了!」他的情緒開始一點點崩潰,漸漸變得很激動很躁怒,我都來不及阻止,他就飛快扯掉了點滴,跟著魔了似的狂砸東西,把房間砸了個稀巴爛,將我粗暴地推倒在地,然後很是驚慌失措地跑到一個角落裡雙手抱腿躲了起來,整張臉埋得很低很低。
我吃痛地倒在原地,心隱隱作痛起來,尤其看到他這般脆弱害怕,我簡直說不出的驚詫,已經無法將此刻的他同我記憶深處里的樣子聯繫到一起,我忍著痛站起來,慢慢挪步到他跟前蹲下來,猶豫著要不要安慰……
只聽他嘴裡還在不停碎碎念著,「我沒有辦法,沒有任何辦法……我掙扎不了,只能被他們…」
「沒事了,已經沒事了。」最終,我嘆了口氣,將他擁進懷裡。
不再去過問過去那些亂七八糟的是是非非,就看現在,我是心疼他的遭遇的。以前痛恨他是因為純粹拿他當變態、當毫無人性的人渣,可此時此刻,當我得知他的人性是被人、被迫捻滅的,我忽然就有了種感同身受的感覺……其實我們都是受傷害的人,被那些所謂的強勢逼得無路可退,不得已偽裝起來,然後失掉了自己,失掉了原本的那份純真。
其實,如果能夠一直平淡地幸福下去,不曾遭遇這樣的窘迫絕望,誰又會想變得如此猙獰不堪?誰又會想遭人唾棄,變成那種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他同樣回抱住我,那麼緊、那麼深切,崩潰地失聲痛哭出來,「對不起,林九,當初我會綁架陸放,就是因為我咽不下這口氣,我想用陸放報復曹慧雲,可誰知道你會半路跳出來傻逼地願意用自己換陸放。看到你那麼決絕的時候,我也很生氣,我就在想你怎麼這麼傻,為了那樣一個男人根本不值得,可那時我也顧不了那麼多,我已經被仇恨沖昏了頭,吞沒了所有的理智,只能依靠不斷地折磨別人來發泄自己的情緒,我覺得這樣才能讓我好受一點,忘掉那一個星期的屈辱。」
我繼續沉默著,也是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這種時候我不可能再斥責他,痛訴他對我做過的那些事,雖然我也無法做到徹底原諒他,但畢竟他也是一個受了巨大傷害的人,我們都一樣,像現在這樣彼此依靠相互取暖,或許是最好的選擇了吧……
***
後來出了病房我的心情都還十分的沉重,好不容易費了一番功夫跟醫生合力讓陳秉陽鎮定下來,待在他身邊等他睡著之後再離開,我整個人都很疲憊,眼睛壓根睜不開了,昏昏沉沉地就像下一秒要倒地不起似的,我依靠在走廊牆壁上大口喘氣,閉上雙眼細細整理著剛才聽到的一切。
雖然信息量大得嚇人,我也跟著無比的憤怒,但在這之前,我還是要恢復一些理智,這些事簡直都太玄幻了,對我來說,我根本難以承受,咽下去都覺得膈應,吐出來看到也是倒盡了胃口……實在想不到曹慧雲會可怕到這種程度,想到之後跟她還有各種掙脫不了的交集,我頭皮都瞬間發麻起來,從頭冷到尾,寒顫得不行。
也不知道呆了多久,我再次邁出步子往前走,結果誰知腿部突然使不上勁兒,整個人朝後倒了下去!
眼看著就要撞上地板了,突然憑空伸出一隻手將我橫截過去,是周高揚。
「你沒事吧?」他不冷不熱地問我,但我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他眼神里一閃而過的慌亂與擔憂。
我還處在驚訝中,沒想到才說出那麼多決絕的話,以為再也無法和他交談,卻不料這會兒他又來救我。
心裡忽然就有些興奮高興,我從他懷裡掙脫出來,連忙說,「我沒事,就是有點累。」
「哦。」他還是冷冷淡淡的,有些尷尬,眼睛不敢看我。
不想和先前一樣不歡而散,我很是積極地開始尋找話題,想跟他回到以前那樣輕鬆的相處模式,可能是太激動了,導致我之後又是一陣暈眩,被他眼疾手快地扶住,我也短時間內沒有緩過來,無數個影子在面前晃蕩。
「你真的沒事?」他緊皺眉頭,語氣堅定,「我帶你去看看。」
然後打橫抱起我就往婦科走去。
因為周高揚的強烈要求,我幾乎將婦科所有科室都走了個遍,一系列檢查完之後,發現並沒什麼大礙,只是休息不足,加上搞定陳秉陽花去了很多精力,一下子體力沒跟上來。
離開前,醫生還特地提醒我,「回去之後注意修養,你現在是特殊期,還是不要做太過激烈的運動比較好。」
「什麼?」我被她弄得懵了。
她驚訝地看著我,不敢置信,「難道你不知道嗎?你已經懷孕兩個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