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人家可是郡主呀
宋長歡被他這一句話嚇得朝後退了兩步,懵了一懵,有些緊張地看向了自己的妹妹,她臉上那點血跡還沒有干,雖然也不是太嚴重,看起來卻還是有些可怖的。可今天鬧了這麼一出,對這個妹妹的同情再是一點也沒有了,他忍不住為自己開脫,「是她先動手的,她先不分青紅皂白打我娘。」
被別人威脅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不是威脅回去,而是為自己找借口。於是宋長歡已經在氣勢上輸給了對方。
宋吵吵掙紮起來,忍不住就想反駁,卻見寧恪淡淡瞥了她一眼,將她慢慢放了下來。
他本來是想直接抱著她走人的,卻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出。
「我打她是有原因的!」宋吵吵剛一落地就急急忙忙向寧恪解釋,生怕他以為自己是個蛇蠍心腸的壞女人。
「我知道。」寧恪並沒有太在意,其實他過來的時候已經聽門口的小廝說過了,生母驟然去世,誰也承受不住……
她性子一向單純,逆來順受,能發生動手打人這樣的事情,一定是忍無可忍了。更何況,哪怕宋吵吵真的是不分青紅皂白打人,他也是站在她這一邊的……
也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宋吵吵慢慢垂下頭,抱著盒子一句話也不說了。母親在世的時候,常常教導她,能忍則忍。但是如果對方觸及了自己的底線,那也就沒什麼好客氣的了。她並不知道寧恪要做什麼,但是她相信他。
寧恪慢慢走了過去,很親切的問了一句。
「哪只手打的?」
「……」宋長歡慌了神,又朝後退了兩步,強迫自己將上身挺直,有些語無倫次,「我沒打……不是我……」拙劣的辯解只是徒增笑料而已,二夫人見兒子這番模樣,心裡更是慌的不行,只暗罵自己不該逞一時口舌,惹出這麼大的麻煩。
同樣是未及而立之年,一個淺步淡笑卻盛氣凌人,一個有著全府人做後盾,卻畏畏縮縮——高下立判。
「只是問你用哪只手打的,就不必回答其他問題了。」寧恪依舊很客氣,並且慢慢走到了宋長歡的面前。
對方已經一點話也說不出來了,雙手抖如篩糠。
「哦,兩隻手。」寧恪朝下瞥了一眼。
「咔——」
「咔——」
兩聲完畢,宋長歡突然臉色煞白,瞪著一雙不敢置信的眼睛,緊緊盯著他,冷汗直下,過了好半晌才「啊——」的叫了出來!
寧恪微笑:「只是同你握個手而已,就不必激動成這樣了。」
宋長歡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白著一張臉,抖著左手瞪著他。只聽見二夫人在一旁凄厲的叫了起來:「我的兒啊!你的手你的手——」
聽著那一聲尖叫,寧恪有些不耐煩的皺了皺眉。
不就卸了兩個大拇指么,值得這麼大驚小怪嗎?
「你這個土匪,我,我跟你拼了!」二夫人護子心切,滿臉悲戚,轉過身就張牙舞爪地朝他撲了過來。
寧恪皺著眉,似乎很是有點嫌棄,輕輕將她推了回去,「夫人,男女授受不親。」
那廂宋博文見自己寶貝兒子被人廢了大拇指,瞪圓了眼睛,「殺人償命,傷人坐牢!別以為你以前做過大官,我們就不敢去衙門告你!我們現在證據確鑿,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他的話還沒有說話,寧恪不咸不淡的回了兩句。
「大理寺少卿是我一手提拔上來的,向來予我惟命是從,哪怕我如今卸了官職,他也尚有把柄在我手中,不敢造次。還有,順便告訴你們一下,令郎出手冒犯溫儀郡主,本該處以死罪。如果你們想去告我的話,請儘早,若是去的晚了,大理寺可是不受理的。」向來不會有過多解釋,點到為止。
也就是說你要麼去告官,然後以謀害郡主罪論處,要麼就帶著這雙廢手安心過一輩子吧,乖。
寧恪朝後退了幾步,站在了宋吵吵的旁邊,神情如往常一般,沒有什麼太大反應,也沒有看任何人。
只是宋府的一干人都懵在了原地。郡主?郡王郡主的那個郡主?
開玩笑吧,宋老爺也不像是能當王爺的人啊。
「你這樣胡編亂造,可是欺君之罪,就就不怕誅九族嗎?」宋老爺被他一番話搞得雲里霧裡,只強爭百辯,「我現在可是朝廷六品官員,你已經是平民百姓了,在我面前非但不行禮,反而出手傷人!還找了一堆荒誕的借口,你這是要欺我懷宋無人嗎?」
「多新鮮?」寧恪嘴邊噙笑,淡淡嘲諷。
過河拆橋的事情多了去了,他也沒少見過。
「如果我沒有記錯,提拔您為六品承議官時,經手的正是吏部侍郎郭萬昌,嗯,有些不好的事情在這裡也不方便說,但只要我一句話,撤您一個六品小官的職位應該也不是難事。更何況……吵吵是不是你們家的閨女我不知道,但是陛下金口玉言封她做郡主,我倒是清楚的很,她現在說話可比我管用多了。宋老爺,安心在家裡待著吧,陪著你各位貌美如花的夫人們……多過幾天好日子。」
寧恪看也不看他,拉起宋吵吵的手就要帶她走。其實他以往並不是這般步步緊逼的人,比較喜歡乾脆了斷的解決,今天這前前後後的舉動全都是為她出氣而已,寧恪完全無法想象她曾經是怎樣生活在這樣一種地方,卻還沒有被這骯髒的人性所污了眼的,也許是因為她太傻,看不懂這世間往來污濁。也許是心裡太乾淨,所以才傻成這麼個樣子。
宋吵吵被他攥住了手,眼睛依舊有些紅腫,猶豫了半晌,忍不住開口道:「我想陪著我娘,我要為她守孝。」
寧恪道:「先跟我回去。」
「為什麼。」宋吵吵明顯有些不解。
「你願意讓你娘待在這種地方嗎?」寧恪淡淡地說著自己的話,將周圍人尷尬的眼神都視而不見,眼底只看著她一個人,「你要記得,你是郡主,蓋著敕命之寶的聖旨上明明白白的寫著你是陛下親封的溫儀郡主,你有能力,也有權勢。現在,你要給你母親風光大葬,對不對?」
宋吵吵沒答話,卻默認了。
「那就先跟我回去,查明真相也好,處理後事也罷,一定能讓你好好為你娘守孝,總之一切都交給我便是了,你留在這裡沒有任何用處。」寧恪再沒繼續說了,不由分說地牢牢攥著她的手,朝著大門的方向走去。宋吵吵抱著母親留給她的盒子,眼中黯淡,也沒有再反駁,只回頭深深看了一眼,便跟著他出去了,她相信無論她有什麼要求,他都一定會給自己辦到。
宋府一干眾人全部僵立在原地,有些完全不敢相信的意味。直到人已經走的沒影了,宋老爺還在心中堅信他們不過是騙人而已,嚇唬自己而已。可府中上上下下卻都明白了,這宋府,怕是要完了。
郡主,郡主?誰會想到這樣一個賤丫頭會飛上枝頭變鳳凰,成了郡主?二夫人一下子癱在了兒子的懷裡,瞪著眼睛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若是查明了三姨娘去世的真相,她也要完了。
其實這樣的飛來橫禍,也不過是自食其果而已……
寧恪先她一步跨出了門,緊緊相扣的兩隻手從來也不曾分開過,他也沒了剛剛盛氣凌人的樣子,看著她的目光柔和又安定。
「宋吵吵,你已經走出了這個門。」
「從今往後,這個地方,再跟你沒有任何關係了。」
「是死是活,都不要心軟。」
宋吵吵被他牽著手,抬腳跨了出來,喉嚨依舊哽咽著,「嗯。」
她的話很少,也沒有什麼太大反應,只有些出神。想來也正常,誰大過年的沒了娘,心裡都不會好過的。
還是春節第一天,天色已經有些黑了,除了宋府,周圍的門口都掛著大紅燈籠,顯得喜慶又熱鬧的樣子,都說各人自掃門前雪,踩著一路上白一塊黑一塊、深深淺淺的雪地,兩個人慢慢的走著。
一直被他牽著手走著,腫著眼睛,神情還有些恍惚,偶一回神,看見了面前那些並不熟悉的房子,宋吵吵突然停下了腳步,帶著有些沙啞的聲音小聲問道。
「這不是回家的路?」
「不是。」
「那是去哪裡……」
「你的郡主府。」寧恪平靜答。
宋吵吵越發不解了,抱著盒子偏頭看他,啞著嗓子問道:「你怎麼知道郡主府在哪裡?」
「我早就打聽過了,帶你去。」寧恪面不改色,低頭看了看她抱在手裡的盒子,似乎是怕她繼續問下去,轉移話題般道,「你打算什麼時候開這個盒子?」
宋吵吵跟著他的眼神看向了自己的盒子,雙手有些顫抖。似乎只要看見這個盒子,就會想到母親去世之前的樣子,沒有人陪在她的身邊,甚至連自己的丈夫也並不在意。
「我……」
她有些不敢打開,雖然她不知道裡面是什麼東西。但是只要一想到這是母親留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東西,她就有些害怕,那種感覺太過沉重,讓她一時感到無法呼吸。
「打開吧。」並不是詢問語氣,寧恪偏頭看著她,像是在給她一個安定的後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