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可三娘子聽著卻惆悵了起來,「大嫂,這和離一事……我倒覺得大伯父有幾句話說得對。其實世子爺現在有些一意孤行,若真的是為了你好,從本家宗族裡過繼一個孩子給你,也能保你後半輩子平安無憂。
「而且二爺是敬重你的,以後若是真由二爺全權打點侯府,我敢保證,這侯府上上下下絕對不會有人敢給你臉色看。」
「和離是我提出來的。」見三娘子聞言瞪大了眼睛,裴湘月卻泰然苦笑道:「你可知,要守著一個心思不在你身上的男人本來就是件難事,如果將來這男人還要帶著對別的女人的一顆真心入土輪迴,那我不只是白守了這幾年的夫妻姻緣,更要繼續耗著我餘下的半條命,想想也替自己不值……」
【第六十一章管教昱哥兒】
本來呢,三娘子做好了要全身心投入,和陸承廷並肩打一場硬仗的準備,結果誰知道陸承廷突然領了命,與鴻臚寺少卿薛宏毅和右僉督御史范維,再次被皇上以一紙調遣派去了關東。
三娘子知道,他們這一次去,為的是八皇子的那個側室和兒子。
其實在擒獲八皇子的第二天,皇上就下令將其斬首示眾了。一時之間,新帝不顧手足之情的私論聲漸起。
可皇上卻說,兄弟之意,同心才能斷金,若手足僭越,處心弒君,本就是砍頭的大罪,也就無所謂兄弟親情了。
皇上此言一出,滿朝群臣皆鴉雀無聲。
陸承廷這次走得照例很是匆忙,不過在走以前,他還是抽了一個空檔,趕回侯府一趟。
看著陸承廷這般披麻戴孝卻還要遠赴關東的樣子,三娘子心下對新帝也生出了一點埋怨。
「皇上也是,二爺這會兒還守著喪呢,竟又要跑去關東。說起來,父親過世可是要丁憂一年,二爺在府里卻都待不上一整天。」
「忠孝之臣才可享丁憂之制,父親……」陸承廷說著苦笑道:「其實做兒子做到我這個分上,外頭那些閑言碎語,是要多難聽就有多難聽。」
「能有多難聽?」三娘子正在給陸承廷整理一路前去關東要換洗的衣物鞋襪,滿不在乎地道:「無非就是忤逆親爹、擠兌親哥、橫刀奪位、利慾薰心罷了,嘴長在別人的身上,二爺管天管地,竟還有閒情逸緻管這些瑣碎之事?不如回來多花點心思在孩子們的課業上,那才是利己利府的大事。」
陸承廷聞言,長臂一撈,頃刻間就把三娘子從柜子前拉入自己懷中,使勁的揉了她一番,笑道:「沒想到你這輕飄飄的幾句話,聽著倒讓人覺得格外舒坦。」
其實剛才從宮裡出來的時候,陸承廷的臉是黑了一路,以至於薛宏毅和范維兩人在和他分道揚鑣的時候都沒敢和他打招呼。
並不是他的心眼比針小,只是人食五穀,在一些非常時刻,是很難控制住乍起的七情六慾。
怪只怪他現在是一戰博名,深受皇上器重,如今雖然還沒有正式對朝宣布調令,可是朝中有點耳目的權臣都知道,皇上已欽點他進了巡捕五營,直任步軍統領,這般官職飛躥的速度,要不惹人眼紅艷羨是不可能的。
帝君恩寵之下自有嫉妒之心,再加上老侯爺又死得不明不白,流言蜚語怎麽可能不起來呢?
可是陸承廷怎麽都沒想到,這鬱結的情緒到了三娘子面前,竟變得有些矯情和可笑了。
不過也難怪三娘子會嗤之以鼻,想他們夫妻倆的立足點不一樣,他站在權利之上,放眼朝廷,看到的全是君臣之道、政權牽扯。
而她立足內宅,雖就格局上來說比他小了不知多少,可她也是能看到私慾人心,也是能看到利益之爭的。
這些對於他們這種身分的人而言,早已是司空見慣,如今他卻較起了真,也難怪三娘子會這樣出言跟他頂嘴。
陸承廷被三娘子一語驚醒,三娘子卻有些惱羞成怒了。
陸承廷這一下手作怪,沒輕沒重的,鬧得三娘子一早讓新進內屋服侍的丫鬟知音花心思、動巧手梳好的髮髻散了一半,她當即就蹙眉拉下了臉,瞪著陸承廷道:「二爺,你瞧你把我的頭髮弄得……」
可惜,三娘子這正經八百地生著氣,入了陸承廷的眼,卻忽然生出了一種欲迎還拒的嬌媚風情來。
懷中的人臉頰緋紅、杏目水蒙,因為生氣而微張的嘴瑩潤有澤,起伏不定的胸膛彷佛兩座柔軟的玉山,一前一後,像是有意在撩撥著他一樣,更像是等著他去採擷……
陸承廷自認定力很好,從不覺得自己是柳下惠一樣的人物,然而這嬌嗔的媚惑近在咫尺,他根本來不及多做思考,頭就已經低了下去。
「二爺……唔……」
厲聲的反抗瞬間淹沒在久違的呼吸下,他先是輕柔的試探,然後趁機竄入她的城池之中,深深的勾引,慢慢的調教。
舌尖糾纏之際,陸承廷加重了摟著她細腰的力道,讓三娘子整個人幾乎都撲在他的胸前。
欸,是真的有些想她了!津甜的品嘗中,陸承廷心中湧上一聲嘆息,想著她在自己身下嚶嚀低喘的柔媚,想著她細膩如玉一般的觸感,更想著她挨著自己,苦苦央求的掙扎……只可惜,此時的貪歡只能點到為止。
天知道,三娘子此時此刻是有多煎熬,那種感覺彷佛是被人生生扯進濕熱的溫池一般,想反抗、想拒絕,偏偏身子軟得一點力氣都沒有,渾身上下燙得要命,連小腿都軟得一個勁地打著顫。
國喪當前、家喪其後,眼前這廝竟然還有閒情逸緻來撩撥她,和她調個情!三娘子氣得牙根都發了酸,無奈陸承廷的舌尖實在是太磨人,就這樣一點一點的蠶食掉她所有的理智和冷靜。
感覺好似有什麽即將要呼之欲出了,三娘子發現自己全身上下漲得要命,竟恨不得伸手,扯開陸承廷這身礙眼的衣服……
「乖,別動了……」
忽然間,三娘子只覺得唇邊一涼,手腕處一緊,不過瞬間,她整個人就被拉離陸承廷的胸膛。
滿腦子的禮義廉恥如潮水般,瞬間倒灌回三娘子的腦中,這個時候,已經不能用惱羞成怒來形容她了,偏生陸承廷還徐徐的往火上澆了一把油。
就見他當下只緊緊的拉著三娘子的手,湊到她的耳邊呢喃了一句,「等過了國喪丁憂,我會好好滿足你的……」
這天,在桃花塢裡外當值的丫鬟,都眼睜睜看著三娘子將陸承廷那隻素來外宿用的包裹是從門口大力的扔出去,隨後屋子裡還響起三娘子的一聲怒吼——
「馬上滾!」
隨即就見陸承廷滿臉笑意地走出堂屋門口,而屋頂上則乍然撲騰飛走幾隻打盹的灰雀。
院子里,頃刻間飄開一股怪異的氣氛,嚇得捧著一籃剛曬乾衣服的子衿,整個人如木偶一般愣在了原地,連大氣都不敢多喘一下,愣愣地目送陸承廷瀟洒地順手帶起被三娘子扔在地上的包裹,然後哼著小曲兒揚長而去……
陸承廷這一走,三娘子就徹底成了侯府裡頭最閑散的人。
老侯爺的頭七已過,再過兩天就準備要移棺下葬了。這兩日,三娘子只需每天早晚帶著幾個孩子去靈堂那裡坐一會兒、哭個喪,一天的大事也就算完成了。
國喪當前,前來侯府弔唁的人也不多,零零散散的,盡顯人情涼薄。
而陸承安連續幾天都沒有歇好,終於在老侯爺頭七剛過的隔天就倒下了,輕輕一咳便是半帕子的血,是以之前那些反對承襲、和離的話也無人再提了,眼看著陸承安就剩下幾口氣,所有的糾葛在頃刻之間也變得不那麽重要了。
因為老侯爺的頭七才過,楊卉珍回府開課的時間便跟著推遲,所以這兩日三娘子得了空,就一門心思的對付起幾個孩子的課業,這當中最讓她省心的,自然就是儀姐兒了。
自從宋姨娘被送走以後,向來乖巧聽話的儀姐兒就更懂事了,讀書寫字是日日都不落下,即便是帝都大亂的那幾天,單嬤嬤說,只要得了空,儀姐兒就會臨十張字帖,每天寫完了才會睡覺。
貞姐兒呢還小,握筆的勁道還不足,可之前楊卉珍卻告訴三娘子,年幼的貞姐兒對音律五韻很是敏感,她這雙小手明明都還沒有完全長開,可彈起古琴來卻已經是有模有樣、音調成曲了。
這不由得讓三娘子開始琢磨,楊先生最擅長的並非音律而是墨畫,既然貞姐兒對音律頗有天賦造詣,那是不是應該單獨給她請個教琴的女先生會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