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十一回 和歌山

晴明也曾與『首無』這種妖怪打過照面。

不過這個時代的首無與來自千年後的首無有很大的不同,單論實力而言，晴明能夠察覺得到這個首無身上的妖力一點都不比犬神和桃花妖這類大妖怪弱。而且面前這個首無,即使沒有脖子,也絲毫不影響他俊美的容貌。

「少主……那他真的是那個『安倍晴明』？」晴明走神期間，陸生似乎已經粗略的向首無解釋了現在的情況,作為少主最忠實的部下，首無絲毫沒有懷疑陸生是在騙他，開始求證那看起來格外不靠譜的人類是否真的是大陰陽師『安倍晴明』。

「雖然晴明還很年輕，但是實力很強。」平心而論,現在的晴明雖然年輕,但遠比陸生所見過的、他認為最出色的陰陽師花開院秀元出色的多。而事實上,他在陰陽術領域上的天賦,的確是古往今來、甚至是千年後都無人敢攀比的。

對於陸生『推崇』人類陰陽師一事，首無不再發表過多的評論，又遠比青田坊和黑田坊細心得多的他很快換了一個話題「少主是用這種咒符把我召喚來的吧？」他指著黑盒子內還未用過的藍色咒符問道。

「嗯。」陸生點了點頭「將咒符放入這個盒子內,過一段時間取出來，就可以用咒符將你們召喚過來。」

「聽少主的話,看來我不是第一個被召喚出來的啊……」首無掐著下巴「青田坊是第一個？」

「是納豆小僧,當然,阿青和黑也來了。」

「哎,我竟然不是第一個嗎！？」

兩人的對話被外面的綾女打斷：「晴明大人,奴良大人,行李已經收拾好了。」

「我知道了。」晴明應道,然後看向了陸生「我們走吧,首無先生也和我們一起吧。」

這是什麼語氣和態度！？什麼叫做『我們』、什麼叫做『和』！？明明他和少主才是『我們』好嗎！這個陰陽師某種意義上來說，比花開院家的那群傢伙還要惹人討厭！不過……

「少主有別的計劃嗎？」

「要和晴明與和歌山處理些事情，首無也和我們一起吧。」

又是『我們』！！？首無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柔和「這是我的榮幸，少主。」

莫名覺得渾身一冷的晴明下意識的看向外面，昨天倉惶離開的烏鴉們又聚集在了藤樹上，有的在梳理自己的毛，有的則是一眨不眨的看著屋內的他們，眸中情緒懵懂。

「那太好了！」陸生拍手道，轉而看向晴明「那我們走吧。」

「嗯。」今天一早的占卜，結果是中吉，又無物忌一事發生，此行應當不會出什麼大問題——某種意義上，格外迷信的晴明推斷道。

上了朧車，陸生才向首無講了一下此行去和歌山的前因後果。首無聽的格外認真，可眉頭卻在聽到『人造神』一詞后緊緊鎖了起來。

「沒想到這個時候就有人造神了嗎……」

首無的話透露的信息量實在是太大了，他的意思是說，他也遇到過這種情況？陸生眨著棕色眼睛，看著首無。

「少主……」首無無奈的嘆了口氣「在我還未加入奴良組的時候，就曾聽聞過這種事情的發生……甚至後來那山本五郎左衛門，也是用了擬似人造神的方式，迅速的收集了足夠的『畏』。」

「不過二代目、您的父親一直致力於打壓這種情況。所以人造神這種行為才漸漸在二十一世紀，這個科學至上的時代淘汰。」

山本五郎左衛門，陸生對他也是十分熟悉的，當時百物語組的確讓他吃了不少苦頭。令陸生沒想到的是，自己的父親竟然也曾打壓過人造神這種事情。

「看來這種事情在千年後也有啊。」晴明嘆了口氣，打亂了陸生繁亂的思緒。

「我也沒想到，人造神這種行為在千年前就已經出現了。」首無曾跟著奴良滑瓢解決過不少這種事件，深知人造神會引發多麼嚴重的後遺症，自然不敢小覷。

「阿青和黑也在和歌山，說不定能遇到。」陸生輕咳一聲說道。

「他們也是去處理人造神這件事了？」

「……不，他們是聽說那裡惡怪橫行，便跟著博雅……啊，也就是我在這個時代認識的朋友一起去了和歌山討伐鬧事的妖怪，應該不知道那裡有人造神一事。」

說著，陸生自己皺起了眉頭，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既然首無先生對處理人造神一事有經驗，那你可否知道，他們都會引發什麼后遺事件？」晴明用扇子砸手心的動作慢了下來。

事情牽扯到了黑田坊和青田坊，首無便不能讓私人情緒影響到大局，他回憶著當年討伐人造神時的歲月，緩緩說道「總大將活躍的時期，因為魑魅魍魎很是活躍，所以人造神一事雖然在一些窮鄉僻壤的鄉下出現過，卻無法掀起什麼大風浪，反而被一些鬧事的妖怪捉弄解決了。這我也是聽鴉天狗說的。」

「到了二代目時期，我加入奴良組之後，當時因為各大組織基本成型，各地妖怪受到制約，社會相對穩定了下來，人造神這種事情才再次崛起、活躍。」

「當時妖怪們的餘威還在，那些心思不正的人利用人們對妖怪的恐懼心理，開始傳播『新教』，使大量的人開始瘋狂的推崇他們。在一些僻壤的鄉下，因人造神儀式、怨靈肆起、一些陰怪也瀰漫於日本的各個角落，越是這樣，那些人對『神』的依賴也就越高。」

「有一段時間，奴良組的畏也被他們奪去的差不多，出於這個原因，二代目帶領我們逐一討伐了他們。」

「老爸他討伐人造神，就是為了拿回被奪走的『畏』？」

「哈哈哈，雖然二代目這麼說，但其實他比誰都要關心那些受害的人類。」

作為半妖而存在的奴良鯉伴，身上擁有著二分之一妖怪的血統與二分之一人類的血統，介於兩個種族之間的他，從來沒有質疑過自己的立場，以自己的方式活在這個世間，證明著自己存在的意義，守護著所愛的、所要保護的家人和朋友，當然，還有他的母親瓔姬大人深愛的人類。

陸生無疑是崇拜著奴良鯉伴的，雖然對於父親的記憶不多，但是模糊的童年裡，那個高大又溫暖的懷抱與溫柔聲音至今難以忘卻。

繼任之後，陸生也不少被拿來同自己的爺爺和父親作比較，偶爾也能聽到家裡的妖怪們回憶過往的輝煌歲月，這些也都使得他對自己的父親了解愈發深切。

「少主，」首無黃棕色的瞳眸柔和下來「少主應該不記得了，在您還很小的時候，二代目大人曾對我說過這樣一句話。」

陸生看向了他「什麼話？」

「『首無，我想讓陸生自己選擇……是當人類還是妖怪。』二代目當時這麼對我說。」首無看著人類形態下的陸生。

「只要一踏入這個世界就再也回不來了，半妖的我選擇了做妖怪，而陸生的體內只流著四分之一妖怪的血液，他的人生就由他自己決定好了。」

最初，聽到二代目這麼說時，他並不贊同。倘若真的有什麼不測，那麼……這樣想著的他，被鯉伴大人說為『太過於認真』……

「父親他……」

朧車漸漸下落，一直沉默不語的晴明用摺扇拍了一下陸生的肩「我們到了。」

「嗯？……嗯。」

臨下車前，在顛簸之中，首無說道「少主，您一直都是鯉伴大人的驕傲，也是奴良組的驕傲。」

「……」陸生不禁笑了起來「不論是父親還是你們，也一直都是我的驕傲。」

車停穩后，陸生是第一個走下車的，在陸生下車后，首無那辨不出絲毫情感的聲音從晴明的身後響起「安倍晴明，陸生大人把你當成朋友，你可千萬不要讓他傷心啊。」

「這是自然。」晴明對於首無前後情緒和神情的變化沒有絲毫的驚訝。不過……

「奴良組，儘是一些擁有兩副面孔的妖怪嗎？」

「呵。」首無臉上陰冷狠戾的表情消失，變為了隨和悠然「安倍先生，我們下車吧。」

還真是可怕……晴明輕笑著，率先走了下去。

「你們下個車都這麼磨蹭啊。」陸生抱怨道。

「哈哈，畢竟是不能與年輕人相比了。」晴明調笑道，一邊打量著周圍。

雖說不管哪裡的山林都大差不差，但陰陽師所在意的是氣息，也就是妖氣的濃郁與陰暗程度。這裡比起高野山那個妖怪之山，氣息要噁心的多。

像是每一棵小草上，都向外散發著惡念一般……

晴明臉上的笑容逐漸凝固、消失。

「少主，您小心一些，這裡的氣息不太對。」

陸生不知道他們的表情為什麼都那麼警惕冷凝，他並沒有察覺到絲毫的不對勁，如果非要說的話，這裡的妖氣很淡，不足以支撐他妖化……這還是他來到這個時代后，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喂，這裡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