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家宴（下）

「紅燒肉，醋溜青瓜，大盤雞，外加雞蛋炒麵！開吃開吃啦！！」

李小風先是把菜名報一遍，緊接著就拿著筷子朝紅燒肉伸去，只是還沒伸到，就被一旁有些削瘦的李母敲了一筷子。

「那麼沒禮貌，讓客人先吃！」

李母是很慈祥的一個中年婦人，月如和她長得比較像一些。

「哦……」李小風碰碰旁邊的京一：「吶，你先吃吧」

「好」

對外域禮節完全不懂的京一乖巧照做，去掉了臉上的口罩，因為每個菜看上去都很香的樣子，所以最後還是挑了李小風剛才想吃的紅燒肉。

甜鹹味道，還不錯呢。

只是……怎麼感覺氣氛不太對？

正嚼著紅燒肉的京一舉目四望，居然發現除了他之外，整張桌子的其餘五個人，全都目不轉睛，眼睛發亮的盯著京一，

「難道是吃的方式不對？」不禁用手捂住嘴快速咽了下去，京一這才問了句：「有什麼事嗎？」

「厄……咳咳，沒事兒沒事兒……」

李小風第一個反應過來，先是搖搖頭，可當那目光投注在京一臉上的時候，不禁又愣了下。

「小夥子長得真俊啊」李母倒是笑了笑道。

「對啊！我的天！你要是女的我肯定追你！哎呦！」

後面那句，似乎是被月如踩了一腳，李小風於是連忙轉移方向道：「我算知道你為啥總是戴著面罩了，就你這帥到慘絕人寰的一張臉，出門在外得被多少人嫉妒啊！」

「嗯……」摸了摸一旁的面罩，京一覺得自己還是戴上的好，沒見旁邊的米菲臉都紅了嗎。

「別別別，你就別帶了，先吃飯吧啊，吃完再說，吃完再說！」

李小風一把按住了放在桌上的面罩道。

「好吧……」

就這樣，這頓飯終於開始，飯桌上，李母會不時的問問京一和米菲，比如學習啊，或者李小風在學校的表現啊之類的。

李小風則是不停地誇京一厲害，月如也跟著好奇的問了些學校的事情，她是沒有言術天賦的，所以只有去普通學院進修，對於言術師的一切都很嚮往，甚至一度還想讓京一演示下他的心言術，最後還是被李母給拒絕了。

只有李父，從頭到尾都沒說什麼，他就只是笑呵呵的在那吃著東西，不時招呼京一多吃點什麼的，感覺是那種不善言辭的老實漢子，完全沒辦法和那個在黑拳賽爛醉到被李小風背回來的人重合在一起。

大家看上去都很開心的樣子，是京一不曾體會過的氣氛，李母，月如，甚至是李父，都不住的讓京一多吃點，結果就是……

「好飽啊…」

京一摸著圓滾滾的肚子，感覺已經完全無法移動了，說起來最後那個球形的甜點真的很不錯，即使是京一這種不追求美食的人也著實吃了好幾個。

「吃的太撐了，就出去走走吧」身材高大的李父說道。

「對對對，咱們出去散散步！」李小風跳了出來。

散步？那個傳說中被諾亞人視為外域人種浪費人生的標誌之一嗎？

「你小子去幫忙刷碗去，光讓你妹妹和你媽幹了，去去去」

李父擺了擺手，李小風剛想說點什麼，李父卻是扭頭瞥了他一眼，頓時小風就安生了，對京一聳聳肩，扭身去了廚房。

京一默默的沒說話，心裡反倒安穩了幾分。

「果然…這樣才對」

比起剛剛似乎毫無意義，偏又給人以溫和感覺的氣氛，京一反倒更習慣有著純粹目的的聚餐。

暗暗驅動識海的波動，將意識集中在胃部，作為言術師另外的一種應用，就是將言力和感圈結合，從而更好地驅使自己的身體。

體言術師就是這方面的行家，不過京一倒也會上那麼幾手，簡單的集中注意力，將更多血液運行到腹部，隨著胃部的微微發熱，之前那誇張的飽腹感也快速消弭下去。

「那就出去走走吧」

他站起身，雖然不算最佳，但還是習慣性的將自己調整到可以作戰的狀態。

「一起吧，我正好也有些撐了」

李父笑了笑，即使不用使用【明視】來觀察，也可以感覺到那清晰地面具感，回頭對米菲點點頭，京一就這麼和李父走出了房子。

午後橘黃色的陽光更顯溫和，兩人隨便的在街上走了兩步，完全沒有寒暄這個習慣的京一直接看向了李父：「請問有什麼事情嗎？」

「倒也沒什麼事，這不就是隨便出來走走，哦對，聽說在外域，並沒有散步的習慣對吧」

臉上的笑容因為訝然而顯得有些僵硬，他試圖轉移話題。

「李先生，我沒有很多時間，沒事的話，我就告辭了」

京一就那麼站在那，仰著頭認真道，見李父一時沒有反應，他真就撤後兩步，準備回房子告辭。

「……等等」

京一回過頭，看到的，已再也不是那張微笑和藹的中年人面具，而是一個糾結著的，有些老實的緊張男子。

「你是……鬼蛇吧」他掙扎了幾秒，還是出聲道。

李小風說的嗎？不，不像。

「小風什麼也沒說，那天我雖然喝的很醉，但也看到你了，之後又見到你和小風一起回來，所以就認了出來」

看向京一的時候，李父的眼中存著幾分忌憚，想必也是對黑拳賽場上的鬼蛇印象深刻。

「還有呢？」京一頓了下，直直的盯著李父的眼睛。

「還有什麼？」李父有些反應不過來。

「你的目的」

此刻的京一早已戴上了面罩，就這麼靜靜望著李父的時候，一如賽場上站在敗者昏倒的身體旁，俯視賽場的模樣。

那是一模一樣的眼神。

「我……」李父就這麼看了京一幾秒，最後還是嘆了口氣：「你的最後一場比賽，我也去了，小風一直不喜歡我賭博，但那天勸我既然要賭，就賭你贏，我知道他，小風他不是喜歡賭的人，就算要賭，也不會冒險」

「再加上小風在家裡總是提起你，一來二去，最後又偶然間看到你們回來，我覺得八成就是你了」

京一沒有立刻回話，他分辨著李父眼中的色彩，在那裡面，並看不到所謂的威脅，有的反倒是略帶不安的局促，這個漢子搓了搓手，那張偏黑的面孔竟也憋出了幾分紅色。

「鬼蛇先生，我知道你和小風關係好，我只想求你一件事……」

「小風他太老實，對人太實在，別說地下勢力，若不是有言術師的天賦，就是在諾亞也早晚被人騙！」他目光低垂，語氣卑微卻有力：「我們從外域千里迢迢過來，就是圖個安穩，讓小風他做個公職就好，還望你無論如何……就算小風他自己起了興趣，也千萬不要帶他走上那條路！」

一米八多的中年漢子，就這麼在還有些許行人的大街上直直的給京一鞠了個躬。

京一，愣在了那裡。

外域，家庭，父母……奇怪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