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悸動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無論什麼時代，人們對於那些惡性的八卦事件都具備著很高的宣傳熱情，尤其是在落影區這個混亂又墮落的區域。

雖然才過了區區一周多點，但無論是老的還是新的，幾乎每個來殘星酒吧的消費者，都知道了這裡換了個新的保安總管，還是個剛上任第一天就赤手空拳廢了草蛇幫大半幫眾的狠人！

「嘿，就是那邊那小子？不像啊！」

「噓！說話小心著點，就是他！前幾天我親眼看到有個鬧醉酒耍鋼刀的，怎麼勸都不聽，最後就是被他乾淨利落的卸了手腕！咔咔兩聲！先卸后安，那人可是哭天喊地的！」

「我的天……真是看不出來，明明……也對，肯定是做個年輕化或者人體改造的傢伙」

這樣的議論聲，總是不時的在殘星酒吧低沉著，漸漸讓每個來這裡的人都認識了那位坐在吧台陰影里，面帶縫嘴笑面罩，眼化煙熏妝的少年身影。

他的手裡總是抱著一個粉色的飯盒，不時吃一口裡面的球形糕點，偶爾還會因為糕點的香甜而微彎眼角，讓人很難和那個殘忍的保安主管聯繫起來。

也是這樣充滿反差的模樣，才讓京一在短短一周內就成了殘星酒吧的新招牌，又或者說是類似外域招財貓般的吉祥物形象。

「一個會挖人眼珠的吉祥物？還是挺諷刺的吧」

坐在吧台里的小寧側目望著，也只有他們這些內部的人才知道，那個讓不少人議論紛紛的身影是個多麼自律的少年。

沒錯！和那個叫小鬼的小光頭試探了沒幾天，小寧就知道了這位鬼蛇還真是位沒有經過人體改造的少年！

就是他動起手來兇狠的嚇人，也是他平日準時抵達酒吧，接著就坐在那一動不動的垂目不語，每次過上三四個小時，才會睜開眼看看周邊。

那時的他就像是一個好奇的孩子，整整一晚的功夫，就用那雙溫和而內斂的眸子關注著所有來這裡的人，不時翻開飯盒吃一口糕點，好似那些醉鬼們是群多麼有趣的人一般。

說起來，他的眼睛真的很好看呢。

正獃獃望著，小寧卻看到那雙眸子忽然睜大了開，而且正對著自己的反向，對她微微點頭。

「嗯……吶，給你準備好的咖啡，雙份糖」

心下稍稍慌張，面上倒是如常的笑笑，用手指了指吧台旁的咖啡杯，小寧說道。

對了，還很喜歡吃甜的！

不過今天怎麼醒的這麼早！？

「謝謝」

京一把面罩掀開一半，還留著一半在鼻子上，那模樣本該有些滑稽，可一對上那雙溫和好看的眸子，卻總讓人生不起半分好笑的心思。

先是掀開大腿上的粉色飯盒，京一拿起一個小小的球形糕點放進嘴裡，牙齒一咬，外側的蛋香酥殼便碎了開來，流露出其中帶著奶香的新鮮奶油，兩者混合在一起，香甜的味道在唇齒間流轉著。

最後配上一口咖啡，整個人便沉醉在濃郁的口感中，嘴角和眼角都不由得彎了起來，這可是前世都沒有找到過的感覺。

【甜點是很好吃的食物，尤其配上好喝的咖啡】

這一條，是京一第一次試過後，非常認真地寫在S系統的備忘錄中的，他還給這頁備忘錄加了個標題，名為【新奇難忘收集錄】。

這裡將要收集重生后經歷的，一些能夠打動他內心的事物。

咽下口中的享受，京一先是掃視了周遭一圈，最後又把目光定格在那個小包間里的身影，一個四十歲左右，穿著隨意的男子。

起先為何注意到那個人了？

因為他的年齡遠遠高於酒吧的其他人？因為第一次來的時候穿的很名貴？還是因為他身邊還跟著好幾個壯漢當保鏢？

毫無疑問，他是個成功人士，尤其是在貪裔的眼中，能夠活到四十來歲，資產豐富，一個腕錶就頂上別人幾年的工資。

這樣的人應該坐在令人羨慕的豪華獸車裡，在市中心招搖過市，而不是刻意關閉了錢之威勢，還換了破爛衣服，鬍子拉碴的來到這裡。

就算門口還站著幾個同樣便服的保鏢也不行，這樣的人……根本不屬於這裡。

他又點了一瓶酒，眼中沒有半分活力，只是機械般的給自己倒著酒，似乎只是想要喝醉而已，可不知道為何，京一總是想要關注這個人。

他知道自己有些好奇，好奇那個人之後會如何。

這樣的感覺被京一珍惜著，自從那天和黑傑克談過之後，結合前世經歷的京一對『吞噬慾望的影子』這一點十分在意。

前世的自己只覺得一切都了無生趣，總是很快的對什麼生出無趣感，儘管當初也曾有過幾分悸動，這件事儼然已經成了重生之後想要弄明白的一號的大事。

超過鬼族的入侵，超過傲之國的協會叛亂，也超過外域和諾亞的明爭暗奪。

所以當然了，任何讓他覺得感興趣的事，都應該關注才是。

「你也在關注他啊」

小寧的聲音從一旁傳來，京一扭過頭，看到她正揚了揚下巴，指向那邊那位中年男子。

京一點點頭，用眼睛在問著小寧。

「小鬼問過我，裡面的客戶都是從哪來的，全是熟客介紹，還是另有手段」小寧那張少女的面龐笑的很有幾分狡黠之色：「我說當然另有手段了，做前台的，可是要具備看人拉人的眼光了」

「不過小鬼在這兒看了幾天也沒看出什麼來，你倒是眼光不錯」

小鬼自然也常常來吧台這邊，那位中年男子第一次來的時候小鬼也在，但也只是感慨羨慕下對方的大金錶罷了。

順著小寧的目光，京一又看向了那個男子，的確，那個人和裡面一些人吸食致幻劑之前的眼神是相似的，甚至更加黯淡。

「以後他會是常客的」小寧施施然的走出了吧台，臨下去的時候京一才聽到她若有若無的自語：「只是不會太長罷了」

那一瞬間小寧的側臉，帶著藍色的感慨。

……

黑月，和那招牌名一樣，餐廳內的裝飾風格也是以黑色暗沉為主，被哭臉和笑臉扭曲佔據的黑色圓月正是他們的特色裝潢。

黑衣女子獨自坐在燭光下，面紗和禮帽讓她的面容模糊不清，只留下掀開的紅唇平淡的咀嚼著，在她面前，是一盤搭成了篝火堆的手指。

這裡的手指，沒有加引號，因為指的正是人類這個種族的手指。

食指，拇指，中指，無名指，還有小指，雙手齊全的十根，只用火稍稍烤了一分熟，幾乎就是類似刺身的食物，這也是她的刻意要求。

用叉子插起一根無名指，她放進嘴裡咀嚼著，眼中卻沒有任何波瀾。

第一次來到這裡的時候，第一次看到吃下的時候，那種悸動已經消失不見，即使從熟食一路變成生食，即使從看不出肢體的部分，到一定要看到整體模樣的食材。

不見了，那種悸動已經不見了。

食物變得只是食物，是和維持生理的能量棒一般無二的東西。

「咔」

那是骨頭被生生咬碎的聲音。

面紗下，那張面孔憤怒而扭曲。

「這位女士」

服務生是位年輕的男子，穿著帶有黑月標誌的圍裙。

女子面色如常的側了下臉，並沒有抬頭的意思。

「如果您需要更鮮活的食材的話，我想我們完全可以提供」

服務生頷首，卻剛好對上一雙瞪大的眼眸。

那一瞬間，即使是在這裡工作良久的服務生也不由得楞在了那裡。

那是……多麼壓抑而又洶湧的慾望。

「需要的話，請這邊來」

很快調整過來，服務生微微錯后一步，抬手說道。

黑衣女子只遲疑了半秒，就站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