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男孩與黑貓（上）

京一的識海中，那30%溢出言率構成的淡藍人影正靜靜的漂浮在哀海與怒海之間，他的身影比起之前又模糊了幾分，京一知道，當這個身影徹底消失的時候，就是他達到lv6的時刻。

同時那也意味著，在言術師lv6之前，京一的進步都將是極其迅速的，即使沒有進行太過刻苦的修鍊，瓶頸也會快速而自然的突破。

言術師的修鍊，其實就是通過言力凝結體的作用，不斷將自己的意志滲入識海之中，就像是一條條寄生蟲般將其投入識海，順應那片海域情緒變化的同時，也在其中加上屬於個體意志的標記。

所謂的突破，就是當意志已經將言力所能附著的海域佔據完全之後，集中這片海域的力量，整體的對外部進行一次衝擊，衝擊的過程中，超過言術師目前可承受的情緒波動將直接作用到其意志深處。

若能在其中保持該域應有的頻率，那麼這種超負荷的衝擊反而會進一步的鍛造言力，也就是精神力，成功熬過去的話，就可以提升精神力，並完成晉級。

所以其實在lv11之前，突破的理論方式都是一致的，一是當前巔峰的言率控制範圍，二是一顆在品嘗情緒的過程中依舊不會迷失的心。

第二點，則是非常有趣的一點，因為這顆心即不能太過冷靜，否則根本無法被過載的識海所接受，又不可太過情緒化，否則就會受到反噬，輕則精神力倒退，重則直接瘋掉。

0-10，據說黃金比例是將頻率維持在6這個位置，比之多一分又或少一分都可以完成突破，只是這次突破時多了一分哀傷，下一次就得多一分冷靜。

冷靜，冷靜，冷靜，那就是言術師一直恪守的信條。

白灰色的龍捲雲瘋狂地旋轉著，木質的獨木舟則是在海面不斷搖擺圈行，冰藍之哀傷與火紅之暴怒，兩片海域都隨之波動起來。

怒海的整片海域都被圈行中的獨木舟變成了一整個旋渦，而哀海卻只有中心的一半位置形成了旋渦，其他外圍只是略帶波動的海紋。

言術師lv4，那是一個全新的級別，因為跨入這一級別，就意味著言術師具備了掌控兩片內海的能力，一面為主，一面為輔。

主者應當爆涌，輔者則要壓制，然而京一的識海之中，哀與怒卻都在瘋狂翻騰著，從那旋渦的轉速看，完全感覺不出誰主誰輔。

甚至哀海的旋渦頻率，還在抵抗著怒海的頻率。

「還是不行嗎？」

淡藍色的人形虛影依舊漂浮著，這是這頓時間裡來京一第三次試圖突破了，他已經連續一周沒去上過課了，總要有些理由才是，可面對著此刻的識海，早就習慣於冷靜的京一竟也產生了幾分煩躁。

「只知道害怕的人，最後一定什麼都得不到哦」

阿久的聲音猶如魔咒般出現在意識中，在那聲音出現的剎那，京一始終保持的冷靜終於隨之破碎。

雜亂的思緒，配合著哀系周遭的情緒波動，一同化為了和當日一般無二的情緒，那是一種極其低沉的煩悶，又有著無處發泄，只能壓制的怒火。

「不行，必須停下！！」

京一的意識忽然驚醒，可屬於他的那兩片識海，已經瘋狂的轉動起來！！

失……失控了……

那一大一小的兩個旋渦是如此的猛烈，連海水都比往常高了兩層，兩股巨大的吸力在京一反應過來前就將天空中的虛影吸食殆盡。

在心靈徹底被那股難過的情緒吞噬之前，京一仿若看到了一團隱沒在海底的陰影，它正張著大嘴，貪婪的吞噬者那劇烈的情緒波動，每吞下一點，它就又長大了幾分。

意識，徹底昏聵。

遠遠地，他似乎做了個夢。

…………

夢裡，是一條狹小的街道，幾個穿著校服的孩子正從這裡經過，在他們走過一個拐角的時候，一個粉雕玉琢的小男孩正慌忙的從那裡走了出來。

許是他臉上的表情太過驚慌，讓其他幾個男孩也不禁起了興趣，他們攬住了那個男孩，張嘴問著什麼，那個男孩卻只是搖頭。

這時，其中一個膽大的男孩先走入了狹道。

「看！一隻貓！」

他指著角落，在那裡，是一隻沒有尾巴，兩隻後腿短了一截的黑貓，它的腦袋好像被什麼砸了一下，整個凹進去了一塊，那隻眼睛也被擠壓的瞎掉，看上去又畸形又噁心。

黑貓對著人群喵喵的叫著，僅剩的眼睛驚慌的張望著，一如那個站在人群後面的男孩從這裡走出的模樣。

「真噁心！」

第一個看到那黑貓的男孩喊道。

「對啊，長得真難看，畸形的玩意兒！」

又一個男孩喊道。

「貓就應該長得可愛，這種噁心的東西算是什麼！？」

又一個，又一個男孩喊道。

同情，是讓人看不起的無用雜質。

越來越多的聲音，在腦海里混雜著，變成了無從分辨的低沉頻率，然而漸漸地，一個聲音卻越加清晰起來。

「踩死它！踩死它！」

「嗷嗚！！！」

最早的那個小男孩站在外側，看著那隻不合群的畸形兒被踩得血肉模糊，他的小腿都在顫抖，兩隻手緊緊地握著，卻有幾分肉絲從他的指縫間擠了出來。

那是香腸，本來用來餵給它的香腸。

不可名狀的恐懼瞬間佔據了所有，男孩瘋狂地跑回了家，撲到了自己的床上，渾身顫抖。

「你怎麼了？」

柔和的語調，男孩抬起頭，看到一張和自己有九成相似的面龐，她微微皺著眉，伸手摸在男孩的臉頰。

「你哭了嗎？」她問道。

不知是哪裡來的勇氣，男孩緊緊的抱住了她，那力氣是如此的大，讓女孩一時也無法掙脫。

她特有的體香湧入鼻腔，那擁抱時充實的感覺填補了不安的內心。

「放開我！」女孩厲聲道。

反應過來的男孩感覺自己好像做了很不好的事，他連忙鬆開手。

「哼，奇怪的傢伙」女孩揉了揉胳膊，隨後丟過來一個東西：「我剛買的，以後你都戴著這個去上學……免得又被人認錯」

最後那句，男孩已經聽不清了。

他抱著那個黑色的面罩，似乎心中的惶恐也少了幾分。

這世界，被雜質佔據的畸形兒，是沒有好下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