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下手】（二）
顧為西走著路上，忽然心頭一跳，回頭看了一眼。
他的身後，有三個大媽和兩個四五歲的小男孩，大媽們的身後，跟著兩個二十四五歲的年輕男子。
他挑眉瞟了兩個年輕人一眼，都是那種扔進人群中找不出來的普通人。
他聳肩回頭，覺得自己有點多疑。
說到警惕性，是他上輩子鍛鍊出來的。涉及到父親出事，他出門總多幾分心眼。特別涉及到他出門拿貨看貨，總是隨聲攜帶大筆現金，回程包包里又帶有價值不菲的文物古玩。
不小心，折了錢財事小，妄自丟了性命。
前邊不遠處有個拐角，顧為西記得拐角處有個遊戲廳，他以前也曾考慮過是不是搞個遊戲廳賺點快錢。
不過一想這個行業不免涉及到七七八八和五馬六道的人群，而且又是誤人子弟遺害千年的不良行當，他很快就放棄。
顧為西的步頻比大媽們快上許多，他身後的吵雜聲很快消失，轉而是一陣突然急促的腳步聲。
顧為西再次感覺到奇怪，身後的腳步聲雖不是跑動那麼快速，但速率全然不亞於跑動，而且踩地的聲音粗重，像是用了許多力氣一般。
他驀然回頭，發現兩個臉色陰冷的年輕人距離他已不到十米距離，而且還在加速。
顧為西前後左右瞟了一眼，前邊沒有追的人，後邊沒有尾隨者，這兩人幹嘛走這麼急促？
陡然，他想到什麼，瞳孔猛縮，瞬間加速朝前跑。
後面兩個男人見獵物覺醒，也不顧掩藏行蹤，極速向顧為西追來。
要論體力和速度，顧為西明顯不是這兩個成年人的對手。
不到一分鐘，便被追近了五步。
顧為西跑動中甚至能感受到身後的粗重踹息聲和凜凜殺氣。
顧為西沒有開口喊救命，他知道喊也是徒然。他腦子裡飛快尋思著，最近的派出所和公務政府部門?
這一尋思，他有些絕望。最近的派出所和政府公務部門至少距離一里之外。他突然想起拐角處的遊戲廳。
對了，去遊戲廳。
至少在人多場合，對方下手也有所顧忌。至少，能保證性命。
他積聚最後的力氣，撒開腿向遊戲廳門前跑去。
遊戲廳門前，正坐著四五個十四五的少年，他們坐在台階上，嘴巴里都叼著香煙。
一個外表清秀的少年正對著一個孩子罵罵咧咧，忽見有人朝遊戲廳狂奔，後邊還有人追，他先是一副樂呵呵看熱鬧的表情，接著臉色一凝，這不是酒哥剛交的朋友，叫顧什麼西嗎？
少年還在驚疑中，他身旁的一群少年高聲叫嚷，「哈哈，有人打架，打，快打……追上揍死他……」
顧為西的體力和年齡都遜身後兩人一籌，他剛跑到台階邊，後面的一隻拳頭已經重重擊中他的背脊。
本來就跑得踉踉蹌蹌，身後催力來襲，他一個趔趄倒在地上。
兩個男人也不吭聲，上前圍住顧為西，拳打腳踢。
三秒鐘過去，台階上的一群少年還在歡呼著看熱鬧。清秀少年忽然把煙頭往地上一扔，抽出屁股后的小菜刀，對一群少年高喊，「瑪德他們敢動酒哥朋友，兄弟們，抄傢伙上！」
一群半大小子一個激靈，紛紛把煙頭朝兩個行兇者彈去，一個個跳起來，手裡變戲法似的掏出彈子鎖，鐵短鏈，甚至還有拿小匕首的。
「揍他丫的。」
要論體格力氣甚至打架的精悍度，少年們距離兩個兇悍之徒有兩三個級數的差距。
但無奈少年們手中都有兇器。
而且這個年齡的少年，正是初生牛犢，他們不知道什麼叫后怕，也不管結局是否他們可以承受的，既然老大喊打，他們毫不猶豫上前群毆。
顧為西大概挨了三四腳和幾拳頭，本以為今天的虧是吃定了。他上輩子沒打過架，完全沒有抵禦能力。
但他忽然聽兩名男子高聲罵著「小兔崽子們幹嘛」「滾！」「我擦還真敢砍人？」
然後是一群少年的叫罵聲和兇器在風中發出的「呼呼」聲響。
「草！兩孫子是不是瞎了眼睛，居然敢來惹我老大的朋友，找死啊，搞死搞殘，狠狠搞……」
顧為西睜開眼，畫面已變。四五名少年圍著兩個年輕人追砍揮打。
兩個年輕人一邊怒罵一邊後退。
兩分鐘后，看熱鬧的人多了起來。
兩個年輕人相互使了個眼色，拔腿掉頭就跑。一群少年叫囂著揮刀狂追。
顧為西至此明白，為什麼幾乎所有的武俠小說都有「江湖上有三種人你惹不起：和尚、女人、孩子。」的段子。
和尚女人顧為西不清楚，但半大孩子連兩名亡命之徒也惹不起。
剛才，有個少年喊了句，「酒哥的朋友？」顧為西微一琢磨，除了酒哥，他和任何道上的人都沒有往來。
如果沒猜錯，這群孩子大概也是跟酒哥混的。
顧為西坐起身，摸摸額頭，有些青腫，後腦勺也有些疼痛，他倒下時，被人狠狠來了一下。
除此之外，腿腰也挨了幾腳。
問題不大，但臉上破相怎辦，一會還去見王為先的老闆。
不一會，一群少年興高采烈的從街頭跑回來。
顧為西上下打量著他們。
他們也好奇的盯著顧為西。
一個清秀少年從人群中走出來，臉上帶著嬉皮邪臉的笑，點頭哈腰道：「顧哥是吧，上次我跟酒哥一起見過你，我是蕭郎，朋友們都管我叫小狼。」
「小狼？」顧為西著實沒印象，酒哥帶人去廣舟前，他跟這撥人講了一些規矩和禁忌。
被酒哥帶去廣舟的都是十八歲以上的孩子，顧為西估計這個小狼太年輕，身高不夠，被眾多高個子淹沒。所以他才沒有印象。
他苦笑，沒想到他居然要這群半大孩子搭救。等酒哥回來，還不得笑死。他還打算徹底收服酒哥，這下，距離目標又遠了一步。
「謝了，等酒哥回來，我請你們吃飯。」顧為西無奈的講起了江湖規矩。
「你是酒哥的朋友，就是我們朋友。剛才我真沒認出來，否則，早就……」小狼有些遺憾，沒有儘早下手，害酒哥看中的朋友吃了點小虧。
「顧哥，要不要我們去找這兩孫子。只要他們在安西，我們准找出來。」
「顧哥，這兩孫子不是本地人，是外地口音。」
顧為西噎了幾秒鐘，他可不想讓這群孩子繼續下去，都是不知道輕重後果的年齡，真砍死砍傷了人，他就是罪魁禍首。
「這事，我來處理。你們別管……」
小狼打斷顧為西的話，「顧哥是不是不放心我們。在安西這塊地面上，還沒有我們不敢動的人，何況兩個外地佬。」
外地佬？顧為西也回想起兩個人罵人的口音，像是東北那邊的。他看著看熱鬧的圍觀者越來越多，他搖搖頭，從口袋裡掏出兩百元，遞給小狼，「你拿去給兄弟們吃飯，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小狼倒是很大氣的接過錢，但他卻單獨跟了顧為西十幾米。
顧為西嘆息駐足。
小狼目不轉睛的盯著顧為西，偷偷把錢遞還給顧為西，小聲道：「這錢我不能要，請他們客的錢我有。」
「哦？」顧為西好奇的看著他。
小狼呵呵一笑，「顧哥，我就想求你件事。」
「你說說看。」
「我想跟酒哥一起去廣舟賺大錢。能不能跟酒哥說說，下次把我帶上。」
顧為西好笑道：「酒哥上次怎麼沒帶你出去呢？」
小狼扭捏道：「酒哥嫌我年齡太小，說沒有一米七不配出遠門。」
顧為西對他的印象越來越好，機敏，有膽量，還懂得進退。如果好好培養……只是這孩子提到酒哥就是一臉的崇拜，他遂開口道，「等酒哥回來，我給你找條路子。」
「謝謝顧哥！謝謝，太感謝了。要去醫院上點消炎藥水嗎？我知道個小診所……」
顧為西說，「不需要，你快去招呼你的小兄弟，注意，如果發現那兩個人，千萬不要擅自動手，可以打電話我。」
顧為西在旁邊的小賣鋪借了紙筆，留下電話號碼，揮揮手離開。
一瘸一拐走了二十幾步，身體才稍微好轉。
就這個樣子去見王為先的老闆？
他本想打電話取消這次會面，但旋即一想，如果他有仇人，除了張少東那一撥人，就不會有別人，為什麼不趁這個機會給張少東上上眼藥水，最不濟也能讓劉江濤吃不了兜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