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她屏住氣,這時才察覺到今晚是她的洞房花燭夜,這意味著孟真今晚會要了她,他們兩個會上床!若不是她現在無法出聲,她鐵定會尖叫。
腳步聲來到身前,冬月只能瞄見他的靴子,她的心跳沒來由的加快,竟有些害怕他掀起紅蓋頭。
她緊張了半天,卻不見身前的人有何動靜,過了一會兒,他竟然拉了張椅子坐下來。
搞什麼?冬月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孟真盯著眼前的人兒,手心不覺冒汗。他不知道昨天自己是怎麼回事,答應娶她的話就這麼衝口而出,連他都嚇了一跳,卻怪異的未曾感到後悔,反而是高懸在半空中的心終於塵埃落定,他甚至為人們的道賀感到欣喜。
可是如今來到她面前,他才可恥的想到,娃子不肯嫁他,她是被逼的!
這一年來,師妹常有意無意的在他面前提到她,所以他知道她識字,又能讀寫,還會算帳。她的聰穎伶俐和堅強獨立世間少有,嫁給他,也許真的是糟蹋了……
思素半晌,孟真終於開了口,「娃子,我知道你不想嫁給我,這只是權宜之計,等你有了意中人,我再替你向他解釋,如此可好?」
啥?她有段有聽錯?她這位老公剛上任不到一個時辰,竟然就在想把她讓給別人?
她又不是東西!一股無名火迅速的衝上心頭,讓冬月忘了是自己不想嫁的念頭,拚命在心裡罵三字經。
孟真見冬月半天沒反應,這才發覺不對,伸手探向她的手腕把脈,才知道她給人點了穴。難怪他進來好一會兒都不見她說話,她一定快氣瘋了。他忙將她的蓋頭掀開,果不其然見著她快冒火的雙眼。孟真不由得苦笑,這下子是新仇加舊恨,看樣子他將來沒好日子過了。
孟真快速解開她的穴道,冬月一能動就伸手推他,火冒三丈的大叫,「王八蛋!你幹嘛娶我?」而且娶都娶了,竟然還敢不要她!
「這只是權宜之計。」孟真和顏悅色的解釋。「你不想嫁我,我也不想成親。我們只當有名無實的夫妻,等你有了想成親的對象,我們再分開就行了。」他會替她找個好婆家,這樣對他們兩人都好。
冬月站在床上,聽到「不想成親」這四個字更加火大,還想再踹他一腳,見他一臉認真,也沒有回手的打算,害她那腳有點踹不下去,然後他接下來的那句「有名無實的夫妻」更讓她一個重心不穩,差點從床上摔下來。幸賴孟真及時抱住她,才沒有摔得鼻青臉腫。
「你是說我們當假夫妻?」冬月整個人還像只無尾熊般攀在他身上,便迫不及待的追問。
「對。」溫香暖玉抱滿懷,讓孟真心神一盪,差點開不了口。
「我不用遵守什麼三從四德的教條?」
「嗯。」
「那我還是可以待在悅來客棧羅?」問到這裡,笑容已經開始浮現在她臉上。
「這不行。不過你可以常來看看。」
冬月緊盯著他,這方法聽起來不錯,值得考慮……不對,她都已經嫁給他了,現在也沒第二條路可以走,除非老天爺大發慈悲把她送回二十世紀——看來是不太可能啦,她也只能暫時和他勉強湊合湊合了。
「我們現在怎麼睡?這裡只有一張床。」這點比較重要,雖然在山上他自動讓位給她,自己睡地板,但那是短時間,如今他們即使是當假夫妻,也不是一時三刻就會改變的,難不成叫他天天睡地板?
孟真將冬月放到床上,露出溫和的笑容,「你睡床,我睡地板。」
果然不出她所料,這男人真是好人一個。冬月看了眼溫暖的大床,再瞧瞧快結霜的地板,他要睡地上,不凍死才怪。
「我看這樣吧,這床很大,我們可以一起睡。」
孟真聞言一愣,懷疑自己聽錯了。
「你是不相信自己,還是怕我會吃了你?」瞧他一臉蠢相,冬月丟給他一個白眼,退到床內道,「讓你睡地上,你不覺得難受,我都覺得良心不安。放心,我睡姿雖然差了點,但絕對不會半夜把你踢下床的。你那麼大塊頭,我就算想踢也踢不動。」
見孟真還是獃獃的看著她,冬月沒好氣的在床內躺平,蓋好被褥道:「要睡不睡隨便你,我要睡了,晚安。」他還是站在床前發愣,一直到床上的人兒熟睡時,才知道她是說真的。孟真撿起地上的紅頭巾,坐到床上望著她,不由得憶起多年前他那有份無緣的另一位妻子。同樣是女人,為何竟會有如此大的不同?相較於靜雲的怯懦溫順,娃子全身上下充滿著自信與開朗,時時刻刻都讓人無法忽略。這次……會有不同嗎?
發現自己竟在奢想娃子能真的成為他的妻,孟真猛地收起心緒,不敢再深想下去。
又是他的背。冬月直愣愣的看著孟真斜靠在床拄上閉目養神,不悅的情緒又竄升起來。
他還真的就這樣坐了一夜?昨晚是他們倆的新婚之夜也!
奇怪,她在氣個什麼勁兒?他沒碰她不正合她的心意?冬月越想頭越大,乾脆一骨碌的爬起來,也不理會他,下了床披了件大衣便往樓下去洗臉。
雪停了。老天爺還真是「幫忙」啊!
冬月在井邊對著灰白的天空翻了個白眼,不知老天爺是否怕她會嫁不出去,所以辛辛苦苦的把她送到古代來,連老公都幫她挑好了,還讓她因大雪而無法逃婚。她現在真的很懷疑自己曾在不自覺中得罪了老天爺。
將木桶丟到井裡汲水,冬月望著從口鼻冒出的白氣,忍不妨自嘲的一笑。哈!她絕對是最早起的新嫁娘。
「啊——」冬月伸手要將木桶拉起,卻突然發出一聲慘叫。因為她一個勁兒的詛咒害她陷入此種困境的各種人事物,忘了經過昨晚的低溫,那繩子早已結霜,她這麼一抓一拉,手被凍得沒力抓住那條繩子,承載不住木桶的重量,粗糙的麻繩便從她手中一路滑下去,痛得她眼淚都流出來了。
一隻大手及時抓住麻繩阻止它繼續折磨冬月的手,因為她笨得忘記放掉繩子。
「你沒事吧?」孟真將麻繩綁好,回頭忙看她的手。只見一雙柔荑變得又紅又腫,教他沒來由的感到一陣心疼。
「沒事!」冬月含著眼淚說瞎話,硬將手抽回來在臂上習慣性的擻了兩下,彷佛這樣就可抹去疼痛——結果當然是弄得更痛,淚水又落幾滴下來。
「胡扯!」他臉一沉,伸手又將她的手抓到身前檢視。
「跟你說沒事就沒事啦!」她還想再縮,卻掙不開他的手,而且一動之下,又扯到了傷口,「啊——好痛!」
孟真不悅的看了她一眼,想不透她怎麼這麼頑固。怕她又瞎扯,他乾脆將她整個人抱起來,往他倆位於二樓的臨時新房走去。
「放我下——」冬月話說到一半,在看見他那陰沉的神色后,剩下的字句立刻像長了翅膀似地逃得不見蹤影。我的媽!他怎麼突然變臉了?看起來好凶!
孟真沉默的抱著她進房,替她兩隻手掌上藥,從頭到尾都板著臉,但手裡的動作是仔細輕柔。
原來他也是有脾氣的!冬月很識相的閉著嘴,在眼睫毛下偷偷打量他。這是她認識他以來,第一次見到他生氣。不過話說回來,她真正也沒認識他幾天,怎麼會主觀的認為他沒脾氣?
處理好她的手,孟真仍板著臉,「為什麼跑下去打水?」
「我想洗臉。」他到底在氣什麼?受傷的人是她也!為什麼她還得像個犯人一樣被他質詢?
「你可以叫我幫你。」
「不需要。我每天都在打水,今天是因為一時疏忽,才會忘了戴上手套。」
那句「不需要」讓孟真頓時有些懊惱,他臉色難看的道:「你現在已經嫁給了我,這種事我來做就好。」
「不用啦,這一點小事,我自己來就好,何況我們又不是……真的……」冬月越說越小聲,因為他兩眼直勾勾地瞪著她,一副她說了什麼愚蠢至極的話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