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柴火燒得正旺,偶爾爆出幾點火星,紅色的火光映照著孟真雄偉的身軀,他安靜的坐在爐火前,手中拿著小刀似在雕刻東西。
冬月眼一睜開就瞧見這安靜的一幕,她腦子恍惚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她眨了眨眼看著孟真,不知道為什麼,他此時的背影竟讓她覺得很......安全。其實從第一次見到他,她就有這種感覺,或許是因為他外貌的關係吧!
他長得一副忠厚老實的模樣,臉上大部分的時候都掛著溫和的表情,讓人很容易信任他,他話不多,但說話時不會太過嚴肅,是那種少說多做的人。
孟真住在客棧的那三天,她就發現大家都很聽他的話--所謂的大家可不只是客棧里的人,還包括旅客及玉泉鎮上的鄉民。老實說,那真的很奇怪,因為他不過是個獵戶,而且一臉「我很好欺負」的模樣,但奇怪的是,他說的話在那些人心裡卻很有分量,就連那一向自視甚高的大色狼周興貴一見到孟真,也像是老鼠見到貓、學生見到夫子,那謙恭有禮的樣子教她差點懷疑周大色鬼還有個雙胞胎弟弟呢。真的是很奇怪,因為她怎麼看,都不覺得他像是個說話會很有分量的人。
「醒了嗎?」
冬月猛一回神,只見孟真已經來到床前。
她手忙腳亂的爬起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睡著的。」
「沒關係。只是你怎麼會在這裡?」
「啊,因為......這個......」冬月呆了一下,後知後覺的發現不知道該怎麼和他解釋棉襖的事。支吾了半天,眼睛瞄到桌上的老酒才吐出一句,「大娘叫我幫你送酒來。」
「就為了這個?」孟真蹙起眉頭,他那師妹是越來越古怪了。
「是啊。酒已經送到了,那我先回去了,再見!」冬月手足無措的下了床,慌亂的披上大衣就往門口去。老天,她怎麼沒事先想到這點,總不能教她直接對他說,對不起,我替你做衣服,不是因為我愛你吧!要是人家根本沒誤會,這樣說就好像在自己臉上貼金一樣,那多糗!都是大娘他們害的,沒經過證實的事就叫她來澄清。
冬月思緒猛地一頓,天啊,她怎麼會想到「愛」這個字眼?她才見過他幾次,而且相處的時間不超過四天耶!用詞錯誤,用詞錯誤!腦子裡一下混亂起來,弄得她更加慌張,也沒注意門外那呼吼的風聲,心急的衝到門邊,手一拉就將木門拉了開,孟真想阻止她己經來不及了。
「啪」的一聲,一大塊飛雪從屋檐掉到冬月的臉上,跟著是更多雪塊落下,砸了她一頭一臉。冬月倒抽一口冷氣,望著外頭白雪紛飛的世界一不!是狂風暴雪的世界,獃獃的張大了嘴,足足有三秒鐘無法反應。孟真很快的將她拉進來,然後把暴風雪關在門外。
「你沒事吧?」她嘴還張的大大地沒閉上。
冬月小手指著門,結結巴巴的道,「外......外頭......」
「在下大雪,從昨晚就開始了。」他替她拍掉頭上和身上的雪塊。
「昨晚!老天,你的意思是說,我睡了一個晚上?」她無法置信地拔尖聲調。
「你說呢?」看她那蠢蠢的模樣,孟真嘴角微揚。
冬月聞言,發出一聲呻吟,抱怨道,「你昨天回來的時侯怎麼不把我叫起來?」
「你睡得很熟,而且天已經黑了沒有辦法下山。」
「那現在外面......這個樣子,我怎麼回去啊?」有一小塊雪掉至冬月的領口,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等雪停。」孟真見她發抖,發現她領口的雪,便伸手將它抹掉,在碰到她溫熱的頸項時,才猛然驚覺自己的動作逾距了。他想縮回手,她又打了個冷顫,而且似乎不覺得他的動作有什麼不對,還開口催促他,「快拿掉啦!好冰喔!」
孟真愣了一下,跟著就看到她竟然就當著他的面將領口打開,用另一隻手拍落雪塊,雪白的肌膚裸露在他跟前,只差那麼一點就春光外泄了。
老天,她到底知不知道他是個男人!孟真雙眼一暗,大手飛快的將她衣領拉回原位。
「你幹嘛?」見他怪異的動作,冬用不明所以。還問他「幹嘛」?她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看她一臉茫然,想來是真的對他一點戒心也沒有,孟真真的快被她打敗了。
他收回手,轉身坐回火爐前,「沒有。」
這男人怎麼突然變得怪怪的?冬月瞄他一眼,又問:
「這雪到底什麼時候才會停啊?」
「不知道。」話說出口,孟真才想到一件很糟糕的事--他們孤男寡女的被大雪困在木屋裡,這下子要教玉泉鎮的人相信他們之間沒什麼,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
孟真寒著臉皺起眉頭,假如這場雪還不停,他便無法在今天送她下山,到時候他就非得娶她不可了!
京城風雲閣
「這事該如何是好?」太武侯眉頭深鎖,著急的踱著方步,腳下的大理石板早已磨得晶亮。他重重地嘆了口氣,搖搖頭道:「西域各族本己安服多年,這次和親出了這麼大個紕漏,怕是要再起戰事了。唉,都怪我,若是沒讓小樓進宮就好了,現在公主也不會不見。再一個月婚期就到了,若是害得赫連鷹的婚宴沒新娘,讓他在各部族面前出了丑,他必不會善罷甘休!」
唐朝初年,西北各族本也混亂,後來卻漸成秩序,各族不再互相攻打,原因之一是因為多年征戰,眾族早已國力衰敝,想打也打不起來,其二則是因為大唐已步入正軌,多次的討伐,讓各族紛紛歸附--可是這僅止於北方的部族,至於西域各族,實是因為出了位可怕的暮后黑手--沙漠之王赫連鷹。
赫連鷹為人勇猛冷酷,在短短十年的統合了西域各族。初時也有些部族蠢蠢欲動,但在他的掌控下,沒人敢再起戰事。傳聞他本是沙漠里的強盜,後來勢力漸漸擴展,武力壓過了各部族,又沒有立國的野心--縱使他的確有那實力。實際上,他己是西域的地下帝王,各族早認同了他,就連大唐帝國也承認了他的存在,所以才會有和親之舉。可是......太武候嘆口氣,他女兒戚小樓前晚進宮去探望公主,沒多久公主就跟著失蹤,想也知道是他那專門製造麻煩的女兒乾的好事。這下樓子可捅大了,要是兩方真的開戰,不知要犧牲多少人。
「十七歲宮拜武將,二十歲成為真武大將軍,並在同年降服了北方蠻族,英勇能抵秦叔寶、驍戰能抗尉遲恭,只要他一招手,散布國內之虎騎軍眾將頜必能在三天內齊聚,這隻勁旅是大唐開國以來最勇猛的騎兵,每個人都能以一擋百。可惜十年前他在功成名就之時突然失了蹤,虎騎軍也在第二天紛紛辭官隱退,可這事找他必能平。」一名劍眉白臉,嘴上還有著兩撅小鬍子的俊逸文士手拿紙扇,神態悠然的說著。
「冷軍爺,你說的可是孟真孟大將軍?」太武侯詢問著,「但孟將軍十年前失蹤后便末再聽聞他的消息,怎麼找得到他?」
「人是找得到,問題是,要怎麼把他請出來。」事實上,他跟本就知道孟真人在何方,師妹每月都還會差石頭送信來哩。
太武侯一聽便知道他有辦法,忙道,「冷軍爺,請你一定要幫這個忙。」
「行,不過我有條件。」冷如風合起紙扇,雙眼閃過一絲精光。
「只要能平了這事,我什麼代價都願意付。」
「我要你的女兒。」
沒想到他會要求這個,太武候愣了一下,「哪一個?」
「捅這樓子的戚小樓,我要她當我的妻子。」他詭異的一笑。
太武侯更加訝異,全天下都知道小樓是個麻煩,所以她才會直到十八歲還乏人問津,嫁不出去。而現在這個長安城最知名的單身公子竟然要娶他那搞怪的女兒?
「你確定名字沒說錯?是小樓,不是小雨?」
「怎麼,候爺不願意?」
「願意,當然願意!」教他倒貼他都願意。太武候忙點頭,他本來已經打算要養這女兒一輩子了,現在有人要娶小樓過個超級大麻煩,他高興都來不及了,怎麼會不願意。
「好,侯爺請先回去,等這事一了,如風必親自登門提親。」冷如風笑著拱手作揖。
「好,我這就回去等你的好消息。」太武侯一臉笑意地走出風雲閣,滿心開懷的趕著回去告訴夫人,他那惡魔女兒終於有人要了。
太武侯人才出了大門,屏風后就走出一名俊美的男子,那張臉帥得沒話說,只可惜他的雙瞳卻有絲遲滯。他一臉奇異的表情問:「你什麼時候打算娶妻的?」
「今天。」冷如風坐在椅上,笑得坦然。
「為什麼?」他可不相信向來花心的二師兄會突然轉性。
「娘打算請皇上賜婚,我寧願自己挑一個。」若是皇上賜婚的話,他就無法再正大光明的流連花叢中,但若是他自己挑的,那就不同了。而會選戚小樓,是因為若娶了像她那祥的瘋婆子,全天下的人都會認為他花心是應該的。如此一來,他一可不用再聽娘親的叨念,二可繼續過他快樂的日子。至於第三......他娶了嫁不出去的戚小樓,也算是做了件善事。
那男子知道他打的主意,笑著搖搖頭,「你這狐狸,小心哪天害到自己。對了,大師兄他們這個月還好吧?」
「他們幾個快意山林怎會不好?石頭還說大師兄被師妹拖去關外走了一趟哩。哪像我如此苦命,還得在京城苦蹲。」冷如風從鼻孔里哼了一聲,滿心的不是滋味。
他一天到晚美女在懷,這哪叫苦蹲?那俊美男子笑道,「不待在京里,你可捨得長安四朵花?」
「我說青雲師弟,這你就不懂了。天下香花何其多,我這美男子又怎能只顧著長安這四朵,一定要四處走訪,胸懷才會更寬廣,懂不懂?」
「懂。我現在終於明白師父為何說你總有一天會敗在女人手裡。」宋青雲輕扯嘴角嘲弄道。
「你錯了,師父是說我『成也女、敗也女』,端看我怎麼想而己。」
「是,二師兄說的是。」宋青雲不再反駁,臉上還是漾著淡淡的笑意。「現在你要不要說說,你打算怎麼把大師兄請出來解決這件事?」
「那還不簡單,就說是師父交代的不就成了。何況如果真的開戰,死的人可就多了,大師兄不會願意見到情況演變至此的。
宋青雲訝然失笑,本來很困難的問題到了二師兄的手裡竟變得如此簡單。他現在終於知道當年大師兄辟官退隱時,為何師父會要二師兄留在京城了,因為只有他這隻狐狸才有辦法應付官場的是非,更有辦法讓皇上不再追究。
不過他倒很想知道二師兄要怎麼應付大師兄知道他假傳師傅口喻時的怒氣,所以便攬了報信的差事,前往玉泉鎮準備聽場好戲。
話說回來,這風雲閣是個商行,乃一代奇俠齊白鳳所創立,而創立的原由只因他十多年前很不小心的中了暗算,又很不小心的被當時的皇上給救了一命。皇上知他是個人才,便以救了他一命為由,硬要他入朝為官。齊白鳳本是閑雲野鸛,怎甘就此被套住,可皇命難違,於是他很沒良心的和皇上打了個商量,由徒代師報恩,所以齊白鳳年方十七的大徒弟孟真就這樣很倒楣的披掛上陣,代師從軍去也。
徒弟當起大將軍,做師父的也不能太過分就這樣丟下他不管,於是齊白鳳就帶著幾個徒弟在長安開了個風雲閣,當起商人來。沒想到這幾年下來,風雲閣的生意是越做越大,齊白鳳眼見麻煩事越來越多,只丟下一句「徒兒們自求多福」,跟著便溜去遊山玩水了。
齊白鳳這一輩子就只收了五個徒弟。
第一位是孟真,善使大刀,內力渾厚,長相就像個莊稼漢,個性沉穩內斂而且溫和。
第二位就是冷如風,兩撇小鬍子是他的標記,以扇子為武器,性好女色,自稱風流也很下流。聰明絕頂,雖沒官職,卻是皇上跟前的大紅人,眾人皆稱他為冷軍爺,也因此太武侯出了事才會想到找他幫忙。
第三位是宋青雲,一張俊臉不知迷死多少姑娘,兒時因故失明,但也因此使他心無旁諒,功力深不可測,善使紫玉蕭。而他人如其名,性情恬淡有如青空白雲,總是以笑臉迎人。
第四個,當然就是杜念秋了。因她是個女子,所以齊白鳳教了她使暗器的功夫,她妙手一揮,連四川唐門的人都自嘆弗如。至於她的個性,則是又辣又嗆。
第五個是石頭。石頭當然不是姓石名頭,這是外號。他現年只有十四,一出生就跟著齊白鳳,而他的功夫,因為是最晚入門、年紀又最輕,所以使刀比不上大師兄孟真,使蕭比不上三師兄宋青雲,使扇子比不上二師兄冷如風,使暗器也比不上師姊杜念秋,結果他只有一項功夫盡得齊白鳳的真傳,就是三十六計走為上策的落跑功--輕功最是要得。
「你在做什麼?」
冬月的頭顱越過孟真的肩膀看著他手中的木頭。這些天他一直客氣的可以,能不說話,他絕不會開口,所以她只好自己找話說。
「刻木頭。」他回答得簡潔,鼻子聞到她身上傳來的馨香,對她如此靠近感到一絲不自在。她整個人幾乎貼在他身後,他相信兩人之間的距離一定塞不進一粒核桃。這娃子真的一點男女的自覺都沒有嗎?
「啊,那是小鳥對不對?好像喔!你怎麼做的?」冬月一臉崇拜,沒想到這男人不只有一身肌肉,竟然還會雕刻。她突然想起客棧櫃檯后掛在牆上大鵬展翅的木雕畫,她雙眼一亮,手搭在他肩上,腦袋更加傾向前,「孟真,客棧里那幅木雕也是你刻的嗎?」
「嗯。」他應了一聲,全身的知覺一下子全跑到肩頭上,一個不注意差點把手裡如拇指大的小鳥頭給捌斷,幸好他及時回過神來。
沒想到冬月竟然一屁股坐到他身邊,兩隻手勾著他的手臂,笑容滿面的道,「喂,你教我雕刻好不好?」
這下子孟真只覺熱氣直衝腦門,因為他只要一動就會摩擦到她的胸部,他將手抽回來也不是,不抽回來也不是。
「好不好?教我刻這個。」冬月可沒想到那麼多,她腦袋瓜里只想到自己找到了免費的雕刻師父。
看著她毫不彆扭的模樣,孟真知道她是真的沒有男女之分的觀念。他征戰多年,知道關外某些部落女子的衣著甚至露出大片胸脯和肚皮,叫妻子與客人陪宿的更大有人在。只是大唐再怎麼開放,也沒女子敢這樣幾乎貼在男人身上。他懷疑師妹這一年到底有沒有和她說些女子的禮教規範,還是任她對每個過往的商旅都這樣貼上去?
孟真皺眉壓下腦海中那些景象,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不想見到她這樣勾著另一個男人的手。孟真不敢去細想,只告訴自己,這是為她好,以免她壞了自己的名聲,他就不容易幫她找到婆家了。
「咳,秦姑娘,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不可以......對陌生人......勾肩搭背?」教他一個大男人向她解釋這個,實在有些尷尬。
「什麼?喔,勾肩搭背?有啊。」冬月又呆了一下才回答,心想怎麼會扯到這裡來,這跟要不要教她雕刻有什麼關係嗎?為什麼這些古代人說的話老是和她搭不上,她開始懷疑自己和他們有很嚴重的代溝了。
孟真狐疑的望著她,她說有,那為什麼還勾著他的手,一點也沒放開的意思?
「你幹嘛這樣看我?我臉上有髒東西嗎?」冬月鬆開看手摸摸臉,想找出哪裡不對。
「沒有。我的意思是說......你不能這樣勾著我的手。」
冬月眨了眨眼,老半天才聽懂他的意思。這老骨董是在和她說男女授受不親嗎?可是她不過是勾著他的手,又沒侵犯他。瞧他臉上那抹神情,該不會是尷尬吧?
看見他那副拙樣,冬月腦中浮現惡作劇的念頭。外頭正下著大雪,屋子裡又悶,不找點事情來娛樂一下怎麼行。
冬月笑吟吟的抱緊他的手臂,烏黑的大眼巴眨巴眨地望著他,一臉無辜的說,「我不介意啊,你介意嗎?」
這是什麼話?孟真全身一僵,整個人往旁邊縮了縮,臉上的紅潮擴散到耳根。他活了三十幾年,不是沒有女人想爬上他的床,只是像她如此直言不諱的!他可從來沒遇過。雖然隔著厚重的衣料,但他手臂仍能清楚的感覺到她柔軟渾圓的雙峰,一時說話竟然開始結巴起來,「你......你你......我......我......」
見他反應如此爆笑,冬月忍不住大笑出聲,拜託,虧他個頭那麼大,竟然還會結巴!
「哈哈哈,我跟你開玩笑的啦!瞧你緊張得跟什麼似的。」她鬆開手拍了下他的臂膀,「我的大哥,你別那麼爆笑好不好。」
孟真臉色奇差卻沒生氣,只是嚴肅的對她說,「你這娃子,這種玩笑不能亂開,會被人誤會的。」
「被誰誤會?這屋子裡又沒有第三個人。」冬月笑著回答,卻見孟真只是沉默地看著她,這時她才想起自己上山的原因就是怕這傢伙誤會,笑容頓時僵在臉上。
完蛋了,她怎麼又自掘墳墓!
她立刻語無倫次的解釋起來,「我......我告訴你,我沒有想要嫁給你,你別誤會,我絕對沒有那個意思!那件棉襖也是,那是因為我在幫石頭他們做衣服,就『順便』做了你的,絕對絕對不是因為我愛......喜歡上你,而且我沒想過要嫁人,所以也不會逼你成婚,你大可放心,不用再躲在山上……哎喲!」糟糕,咬到舌頭了,好痛!冬月苦著臉,希望這傢伙聽懂了。
聽見她那句「我沒有想要嫁給你」,孟真非但沒鬆口氣,反而意外的發現自己心底竟感到一股鬱悶。
「喂,你到底了不了解我在說什麼?」見他半天沒一點反應,冬月忍不住追問。
「恩。」孟真不再看她,只是低頭又雕起手中的小鳥。
這是懂了還是沒懂?大概是懂了吧。懂了最好,那她就不用老是擔心自己把人家逼得不能下山了。冬月放了心,這才發現,原來解釋這個沒想像中困難嘛!害她昨天手足無措的衝出門,還差點成了雪人。
唉,也不知道這場雪要下到民國幾年--不對,是大唐幾年。在這小小的屋子裡被關了兩天,唯一的同伴卻又不愛講話,她簡直快無聊斃了。
瞄一眼坐在旁邊的大個兒,冬月安靜不到三分鐘的嘴忍又動了起來,「孟真,為什麼大娘和石頭叫你師兄?你們和同一個師父學雕刻嗎?」可她從沒見過大娘和石頭雕過做么東西啊,要不然她早叫大娘教她了。
孟真一臉怪異,「不是」。學雕刻?虧這娃子想得出來。可惡,他多說一句話會死啊!冬月瞪著他,又問:「那他們為什麼叫你師兄?」
「我們同一個師父。」
廢話!冬月不死心的再問,「學什麼東西?」
「學武。」
冬月聞言一下子瞪大了眼,「學武?真的?」大娘會武功她是知道的,可她怎麼看都不覺得這男人會武功,他只是看起來壯了點而己....吧?
「恩。」孟真點頭,仍專心著手裡的工作。
她是有點杯疑啦,可是話說回來,當初他從山貓和馬蹄下救她回來,那種動作好像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這樣想來,他好像是應該......真的身手不錯。都怪他那張有點拙的老實臉,才會把她給誤導了。
「那你很厲害羅?」
「普通。」孟真回答的謙虛。其實當今世上能勝得了他的,用一隻手都數得完。
冬月眨眨眼,普通?至少比大娘好吧!她曾謂大娘教她武功,怎知大娘一句「沒空」,就把她給打發了。現在找到一個免錢又厲害又會雕刻的師兄,不乘機好好學上一學就太對不起自己了。所以冬月又掛上那抹甜甜的笑容,「那你教我好不好?」本來她還想再抓住他臂膀的,可惜他這次閃得可快了,沒抓到。
「沒--」孟真皺起眉頭。
「不準說沒空!現在你不就很有空!」冬月有先見之明,迅速截斷他的拒絕。他和大娘真不愧是師兄妹,連拒絕的詞都一樣。不過這次可沒這麼簡單,大娘嘛,她是說不過她,至於這二楞子......她是吃定他了!
「學武很辛苦,而且不是一時半刻就能成的事。」孟真想勸她打消念頭。
「我知道那很辛苦,我又不是白痴。但是我們是朋友對吧?」想教她打退堂鼓?門兒都沒有!
「朋友?」孟真有些迷惑,這和學武有什麼關係?
「對,朋友!」冬月點點頭繼續道:「既然是朋友,你忍心看我被人欺負嗎?」
「有人欺負你?」孟真臉色一凜,停下手中的刀,正色的詢問她,「是誰?」
見他那麼正經,倒讓冬月愣了一下。看著他黑瞳中的關心,她的心跳猛然加快了兩拍,她趕緊將視線移開,含糊帶過,「現在沒有並不代表以後不會有,畢竟客棧算是公共場所,有時候要是遇到不正經的客人,我會點武功也好防身。」她的話讓他想起那天清晨周興貴的舉動,胸口倏地閃過一抹躁氣。孟真眉頭緊蹙著,這娃子遇到很多這種人嗎?
「你想學是為了這個?」
「對。」她當初是真的不想讓自己成為麻煩,才會在客棧幫忙,可因為她是女子,受到某些輕薄的行為是必然會遇到的狀況,而這樣讓她依然成為大娘的麻煩。雖然大娘不在意,可是她在意,何況她並不喜歡無助的感覺,更討厭被人吃豆腐,所以才會想學武。
孟真考慮了半晌才道:「好,我教你,可是有個條件。」
「你真的要教我?不管什麼條件我都答應!」不敢相信他如此容易就答應了,冬月滿臉興奮。
「我只能教你簡單的擒拿手,而且要在你身邊沒其他人可以幫你的時候才能出手。」他擔心她會惹禍上身。
「OK!Noproblem!」她一高興,英文口頭撣便跑出來。
「你說什麼?」
「啊,那是沒問題的意思啦。」冬月笑著敲了自己腦袋一下,她真是樂過頭了。「師父在上,請受弟子一拜。」她笑嘻嘻地站起來對孟真鞠躬。
孟真被她的模樣逗笑,開口道:「拜師父不是這樣拜的,要三跪九叩才行。」
三跪九叩?有沒有搞錯!冬月抬頭看見他臉上的笑意才知道他是在開玩笑,可是他那笑容竟讓她看得有些呆愣。怎麼這男人笑起來竟然如此......好看!見她突然看著自己發獃,孟真擔心的伸手摸她額頭,
「娃子,你沒事吧?」
「沒......沒事!」冬月迅速回過神來,很快的往後退一步,避開他的大手。老天,她竟然看他看到呆掉了!一股躁熱爬上面頰,她知道自己現在的臉一定紅得不能看,只得趕緊轉頭走向大門道,「風聲好像變小了,我去看看雪停了沒。」
孟真尷尬的收回舉在半空的手,有些疑惑自己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他總在不知不覺中老想碰她?而且明知道她退開才是對的,可是沒摸到她粉嫩的肌膚,他竟然感到有些失望......
該死的,娃子是個大閨女,難道他想娶她不成?不!孟真眼底閃過一絲痛楚,不自覺地握緊拳頭。他已經害了一個女子,不會再害另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