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3

平平靜靜地在學校度過了一周，折鳶就迎來了周末。

伽椰子早早地就在廚房做起了早餐和作為禮物的和果子。

當折鳶洗漱好下樓的時候，她已經在包裝華美的盒子里放好了精緻的和果子。

每一個和果子都做成了不同的口味和不同的樣子，比起點心來說，它更像是藝術品。

看到了折鳶下樓，伽椰子笑著向她招手：「愛花，要嘗嘗看媽媽做的和果子嗎？」

折鳶走到她面前，從善如流的張開嘴，「啊——」

她將喂到嘴邊的花朵狀和果子咬進了嘴裡，接著就忍不住誇獎道，「好吃！」

海藍色的眼睛有一閃即逝的亮光閃過，緊繃的唇角難得泛開些許溫柔的弧度的折鳶彷彿撒嬌似的說道，「果然媽媽做的和果子最好吃了。」

「真是的——」瞬間就被這貼心的誇獎熨帖了整顆心，伽椰子有些害羞地捧了捧臉，「愛花說的太誇張了。」

「我是在說實話。」折鳶張嘴，又咬了一口和果子，「媽媽的和果子做的最好吃了。」

含著嘴裡甜膩的果餡的少女抬起頭，直視著眼前已經死去多時懷持著滔天怨氣的膚色蒼白的女子，因溫柔而半闔著的眼睛蟄伏著淺淺的光。

伽椰子一怔，覺得自己記得這個表情。

就像是許多年前，她第一次見到這個孩子的時候，那個將哭聲都絕望地斷斷續續的孩子——她看著她，看到她的出現，那雙蔚藍色的眼眸里也是被淚水充盈著泛起了這樣淺淺的光。甚至，在看上去的時候帶著一些遙不可及的溫柔。

神使鬼差的，伽椰子第一次對闖進這個房子的人留下了憐憫之心，甚至於將這個人類的孩子留在身邊照顧。

囚困在生死不能的怨恨之中的女人將那個眼神布滿了恐懼的眼神誤以為是溫柔，在彷彿自我安慰的幻想中對這個人類的孩子報以近乎絕望的善意……

現在，終於，她被那宛如光一樣的溫柔所包裹。

原來……原來……

看著眼前咬著和果子神情溫柔的稱呼自己為媽媽的折鳶，伽椰子微笑著由著自己被怨氣組成的漆黑的眼淚從眼中慢慢地湧出。

原來，這種眼神就是溫柔啊，真的像光一樣啊。

折鳶對伽椰子所想的全然不知。

她看到的只是慣來態度謙和的媽媽看著她出神，然後卻慢慢地，哭了。

因此，折鳶有些手忙腳亂，「媽媽……？」

「我沒事。」伽椰子揩去自己臉上黑色的眼淚，「媽媽只是好開心。」

折鳶仍是不太明白，但是看著伽椰子臉上的笑容，她最終只是低低地嘆了口氣，然後抱住了伽椰子。

她說：「如果開心的話，那就不要哭了。看到媽媽哭的話，我會很難過的。」

「啊，真是的……聽到愛花這麼說，媽媽反而更想哭了啊。」

伽椰子說道。

「我的愛花太狡猾了。」

她推著折鳶向餐桌走去。

「真是的，不準再惹媽媽哭了，快去吃飯，然後出門——」

折鳶順從地隨著她的力道向前走著，回頭道：「是是，我知道了，最後早點回來，對嗎？」

被搶白的伽椰子只好無奈地笑著道：「既然知道我要說什麼，那還還不快點去吃早餐？」

「好，我知道了。」

早餐是傳統的和食。

在折鳶吃完后，伽椰子就又遞給了她一瓶她喜歡的蘋果牛奶。

折鳶接了過去，放進了挎包里，和伽椰子及家裡的傢伙們籠統地道了聲別就出門了。

——她的目的地是八原的神山神社。

繼承這間神社的是教導她如何控制靈力、並在遇到妖怪時如何進行自保的神山五月。

因為要守護神社的的緣故，早已更改為夫姓青山的神山五月最終還是改成了母姓神山。

折鳶一直很感激自己的這位老師，她這些年來，著實受神山五月的照顧良多——神山五月就像她的另一個母親一樣無微不至地照顧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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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折鳶所在的地方到八原距離並不遠，但也不算太近。

她通常騎車上下學，去八原的時候則會選擇更為便利的地鐵。

五站路后她就下了地鐵，向著神山神社走去。

等折鳶到神社的時候，神山五月正把一個戀愛御守交給了面前一個休閑裝打扮的漂亮少女。

「給。」神山五月笑眯眯的，「要收好放進筆盒裡哦，這樣才有效。」

「是——！」粉發的少女顯然是很相信這一類的東西，將御守闔在掌心裡將雙手交握著放在了胸口就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這種全然信賴的表情相比起她身邊那始終興緻缺缺的高大男生來說越發的顯出反差來——尤其是膚色。

折鳶還從來沒見過這麼黑的男生。

神山五月先一步看到了折鳶，便笑著對她揮手：「鳶醬。」

折鳶這才收回了眼神，上前一步向她問號：「抱歉，讓老師久等了。」

接過了神山五月遞來的御守還未離開的兩人便下意識地循著這聲音回頭看了過去。

下一秒，青峰大輝就看到了那從風口中一步一步走來的黑髮少女。

山風拂面，她耳邊細碎的頭髮被簌簌吹起，在她眼角凌亂的打出一朵散亂的花的形狀，這使得她並不溫柔的表情也漸漸地沉靜下來，顯出幾分難以言喻的柔和。

這種隱藏在凜冽之後的柔和，模糊又曖昧，竟讓青峰大輝一時間有些難以移開眼神。

直到神山五月笑著說道，「不啊，鳶醬來的很早啊」，他才彷彿如夢初醒似的猛地回過了神。

頭一次看一個陌生的女生看到入迷的青峰大輝感到有些懊喪。

老子在搞毛啊！

他用握成拳的左手在自己的額頭上狠狠地敲了兩下，以此來喚回自己飛散的思緒。

桃井五月很輕易地就發現了他的不對勁。

她賊兮兮地笑著，用手肘撞了撞自己的這位青梅竹馬，「阿大，我發現了哦——」

「哈？你這傢伙在說什麼啊，什麼發現了。」

青峰大輝回答的語氣很不耐煩，他低頭看了桃井五月一眼，就又將眼神看向了折鳶。

折鳶正在和神山五月說些什麼，在對待這位老師時，她的態度從來都是溫順又謙和的，甚至就連唇角都帶著幾分薄薄的笑意。

被那揚起的笑意所震懾，青峰大輝下意識地一愣，只把眼睛瞪得圓圓的一瞬不瞬地看著正準備和自己老師一同離開的折鳶，就連桃井五月叫了他好幾次都沒能把他的意識叫回來。

粉發的姑娘有些不滿地鼓了鼓腮幫子。

這一次，她用了自己最大的分貝喊道：「阿——大——！」

青峰大輝猛地回過了頭，桃井五月正要訓斥他，卻見他因為一言不發而顯得獃獃的臉上那怎麼壓都壓不住的紅暈。

在那黝黑的膚色的映襯下，這份紅色顯得尤為的突兀，竟讓她也忍不住怔了起來。

青峰大輝遲鈍了半晌，這才想起自己被青梅竹馬在耳邊吼了一聲。

於是後知後覺惱怒起來的青峰大輝緊繃著自己那一張黑里透紅的臉，大聲地回道：「五月你這傢伙，搞什麼啊！真是吵死了！」

「唔啊！不會吧，難道御守這麼快就起效了嗎？」桃井五月並沒有被青梅竹馬惱羞成怒的樣子所嚇到，應該說，她的表情反而看起來有些詭異，「不過，阿大，你是認真的嗎？你不是應該喜歡小麻衣那種D——唔！」

「啊啊啊啊吵死了！」青峰大輝一把捂住了桃井五月的嘴。同時，他的眼神也下意識地尋向了折鳶的方向。

這個時候的折鳶已經和神山五月走到了正殿的入口。

一直恭敬地距離著老師半步的黑髮少女微微地偏過了頭，蔚藍色的眼眸因為側身的緣故只能隱隱約約的看到一些明明滅滅的光影在眼底不住地閃爍著。

按理說這樣的距離應該聽不到了才是，但是青峰大輝還是不由得忐忑了起來。

啊啊啊，總覺得——被聽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