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二十一面骰子

高文需要一次意外，來讓自己脫離柯姆伯爵的視線，在矮人區內自由活動一段時間。高文通常不會將計劃訂立在好運的基礎上，但矮人區里總有意外，一個一半血管用來運輸酒精的種族，沒有意外才是意外。

高文從腰間武裝帶上取下一柄藥劑，拔出瓶塞，將沉澱物搖勻，然後一口吞下。

這是一瓶【欺詐藥劑】，藥效約能持續一整個小時。在持續時間內，它可以徹底改變飲用者的光學性質，令其能偽裝成另一種形態。高文此時喝下它，自然是為了混入矮人之中。

【欺詐藥劑】有兩種截然不同的配方，各自對應了一種致命缺點。第一種配方能完美模擬所有細節，當處於靜態時，足以以假亂真，但動起來時就會產生嚴重的撕裂感，「幀數」很低。另一種配方截然相反，動態情形下行雲流水，但仔細觀察，就能看到滿臉的馬賽克。高文選擇了后一種配方。

雖然【欺詐藥劑】有著這樣那樣的致命缺點，但在矮人娛樂區，這些缺點就變得不致命了。這裡的矮人要麼已經喝醉，要麼即將喝醉，看什麼都帶著馬賽克。

矮人鬥毆其實還帶著三分理智，他們不會使用任何利器，而是僅靠一雙鐵拳。也不會窮追猛打，打到對方脫衣求饒就會停下。這是兩隊球迷之間的戰爭，脫掉球衣便意味著恥辱投降。至於覺醒者，他們會十分默契的不運用靈力，雖然他們的身體素質遠優於他人，但在這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中，也起不到決定性作用。

高文在地上撿起了一件灰白色的鑿山者球衣套上，奮力在人潮中向前擠去，等到了交戰的前線，又偷摸著找了一件絞肉機的球衣，在挨了兩三拳之後，順利混了過來。此時球場大門處在絞肉機的控制之中，高文不得不選擇做個叛徒。

球場的大門已經被關上了，大約是「一戰到底」的意思，高文只能選擇從窗戶跳出。窗外就是娛樂區的街道，高文感覺來自己重回文明社會。迎著周圍矮人異樣的目光，連脫了兩層球衣，認了認路牌，朝著目標地走去。

其實娛樂區里不只有酒，也有一些高雅的娛樂場所。比如設有十餘個座位的歌劇院，如果沒有意外，每個星期都會有一場演出；比如有現場演奏音樂的咖啡館，如果能招聘到一名四弦琴手，那它就能順利開業了；再比如圖書館，它的藏書數量在金穗城中已經能排進了一百名。

高文的目的地是一家博物館。路程很遠，幾乎在娛樂區的盡頭，街道的最後一座建築，沒有招牌，破破舊舊的。

館內空間很小，一眼就能看清楚全貌，此時這裡沒有遊客，只有一個躺著打瞌睡的女性矮人，直到高文走進了屋子，站在她面前時，她依然沒有醒來的意思。高文也不準備叫醒她，他是來偷東西的，沒有賊會嫌棄看守太松。

矮人和人類一樣，同樣擁有燦爛輝煌的文明，但兩個種族對待歷史的態度卻截然不同。

人類小心翼翼的考據著歷史上的每一件事，希望能從過去學習到教訓。但矮人截然相反，他們認為人類的歷史總是在重複，一直在犯相同的錯誤，他們嘲笑人類，認為人類只是自以為從歷史學到了什麼。

所以在矮人王國內是沒有什麼博物館的，這一間是矮人區入鄉隨俗后的產物。

館內主要陳列的是一些雕塑，大多乏善可陳，放在人類這邊，大約就只是學徒的水準，只有一尊雕像還勉強可看。

這是一尊斷頭神像。

在蓋亞大陸上，已經很難找到完整的神像了，輕者塗面，重者斬首。高文剛來到這個世界時，在德隆小鎮男爵家的地窖里，也看到過一尊神像，同樣無頭。

在神權時代，神像當然有頭有臉，臉部細節尤其豐富，而且經常與當代教首神似。當王權戰勝神權時，神明便不再配擁有面容，幫神像砍頭成了一時風尚。

就像人類將神描述成人的樣子一樣，矮人雕刻刀下的神明也是矮人模樣。但這尊被等比放大了，大約有兩個矮人那麼高，祂雙腿分立，右臂自然垂在身側，左手則彎曲著，手指捏合，指尖握有一個多面體。高文又確認了一邊矮人大媽正在熟睡，然後便墊腳從神像手中偷走了它。

這是高文找到的第二件【神器】：二十一面骰子。

這個多面體擁有二十一個面。每一條邊長度相同，每一個角大小相等，每一個面都全等，即便你窮盡測量技術的最高精度，他們依然嚴格相等，沒有任何誤差。

所以，這是一個正二十一面體。

當然，在數學上，正多面體只有五種：四，六，八，十二，二十。其中並沒有二十一這個數字的位置，正二十一面體可以被簡單證明不存在。但這是奇幻世界，數學規律有時候也能被篡改。此時，高文就手握著一個不可能存在的存在之物。

高文向上擲出骰子，再一把抓住，閉上眼睛，攤開掌心，懷著期待的心情看向它：二十點。

這枚骰子從未被擲出過二十一點，從未。

不知道有多少只手曾經握住過它，也不知道它曾經被人擲出過多少次，但沒有例外，它每次都只在1至20間隨機取值。那個鐫刻著數字21的面真實存在，可以被觸摸到，有著和其他面完全一致的金屬手感，但它卻從來沒有被擲出過。這顯然不符合概率學，但考慮到它是一個正二十一面體，這就又不足為奇了。

而這枚骰子只有在被擲出二十一點時才是一件【神器】，其餘時候和一枚鑄銅骰子沒有任何區別。

【傳奇】意味著絕對強大，而更在傳奇之上的【神器】，卻經常顯露出一點滑稽的氣質。他們通常擁有匪夷所思的強大性質，和莫名其妙的最終用處。就像同為神器的【萬法天書】，它在艾琳手裡就是個普通玩具，偶然可以用它放一些煙花。但高文知道這不是神器的錯，只是使用的人不對而已。

現在，高文就要帶著這枚二十一面骰，去找它真正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