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香蕉

隔日午休。

「哈～今天吃什麼呢？」從辦公室走出來的嵐打了個哈欠。

「嘛，乾脆去食堂好了。」

……

「嵐～喂，嵐！」

一個很有朝氣的聲音叫住了嵐。

「嗯？」嵐轉過頭來，美春那張時刻都洋溢著笑容的臉映於眼前。

「嵐，中午一起吃飯吧。」

「哦？好啊……要到哪裡好呢？還是去中庭好了。」

「中庭是指餐廳嗎？」

「餐廳就是餐廳……等等，這麼說，美春你沒有帶便當來啊？」

「我沒有帶什麼便當哦～」

「這還真是稀奇，據說美春平常總是會帶雙層便當來的說。」

因為要負責美春的一些事宜，所以嵐也有特別的向純一詢問過有關美春的事情，而美春的便當就是被純一特別提出過。

「……我也聽過真正的美春手藝相當好，可是很遺憾的，美春沒辦法做到像她那樣。」

美春苦笑。

也是，雖然有了解關於美春的事情，但這位女孩跟真正『美春』是不一樣的。

就算是有料理的知識，但製作出那種便當的技術，還是得經過練習才能學會。

「而且，我也想試試看去買餐券。」

美春十指交錯，指尖還不停晃動，顯得很愉快的樣子。

「我明白了，那麼走吧。」

雖然感到可惜，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於是嵐帶著美春朝餐廳方向走去。

……

「……你在做什麼啊？」嵐問著呆立不動的美春。

「沒什麼…只是手指有點抖。」

在位於餐廳入口處的餐券自動販賣機前，美春就家頭一次站在ATM前的老婆婆一樣手足無措。

「我說美春你是不是從來都沒用過錢？」

「嗯？是啊，我坐公交車是用定期票。」

「好吧，我了解了。」嵐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既然這樣，那我來幫你買好了，你要吃什麼？」

正當嵐想代替不知所措的美春，將零錢放入投幣口時……。

「不行～美春要自己投啦！」

美春慌張地按住嵐的手。

「既然這樣，那就快一點。」

「好。把這張紙放進去就可以了吧？」

美春不確定地說著說著，拿出一張面額一萬圓的鈔票。

「……沒有面額小一點的嗎？」

「等一下哦。」

聽到嵐這麼一講，美春慌忙地翻開錢包。

稍微瞄一眼，發現裡面放了好幾張萬元鈔。想必走為了支付她的生活起居，才會放這麼多錢在裡面吧。

「如果這個是五百塊銅板……這邊這個就是一百塊的啰？」

「……居然還得從最基本的開始確認。」

嵐愣愣地看著美春，一個個的小心翼翼地將零錢取出。也就是因為從生下來就沒使用過錢，才會有這樣的舉動吧。

「再猶豫不決下去的話，在後頭排隊的人會覺得奇怪哦。」

嵐望了望身後逐漸聚集起來的人潮，催促了一下美春。

「啊？這個嘛～那我這就投進去啰。」

美春將五百的硬幣放入投幣口。

「好厲害啊，原來燈泡還會這樣亮起來啊。」

望著自動販賣機亮起的燈美春顯得很驚奇。

「好了啦，快點選你想吃的東西。」

嵐催促著美春，一方面回頭看了一下後面。就在美春猶豫不決的那段時間裡，不知不覺身後的人潮已經如同長蛇一般，而且看樣子身後的人已經開始不耐煩了，對此嵐只能回以一個抱歉的笑容。

然而，美春似乎一點都沒發覺到的樣子，只是一臉不可思議的歪著頭，目光跟隨手指在菜單鍵上移動。

「……奇怪？怎麼沒有香蕉？」

「香蕉並不算是正餐，還有剛剛你該不會就是在猶豫這個吧？」

「嗯，美春可是最最喜歡香蕉的哦～」美春開心的回答著。

「算了，就隨便點一個好了。」一邊說著嵐隨手點了一個按鈕。

「啊！學長好過分哦～！」

美春發出抗議的哀嚎，眼睜睜看著掉下來的餐券與找零。

「嗚嗚～美春經濟活動的第一步就這樣被糟蹋掉了～」

「……以後你還有很多機會體驗到的。」

嵐噗噗拍著美春的頭，同時為自己點了一道菜。

話雖如此，看著美春的反應還蠻有趣的。

光有知識卻毫無經驗，任何事情都是『初體驗』的她，會出現這樣的行為是理所當然的，然而只是為了一些簡單的事情就感受到感動或喜悅……。

甚至連一旁的嵐也受到感染，覺得即使是普通的日常景緻都有了新鮮感。

「啊哈哈～烏龍麵真好吃。」坐在嵐面前的美春，咻嚕咻嚕地吸著烏龍麵。

也幸好嵐隨便點出來的是普通的烏龍麵，老實說如果點出來的是什麼『果凍套餐』或者是『超辣地獄蓋飯』什麼的可就難辦了。

可是……雖知道拿筷子的方法卻沒有相對的經驗，等注意到時，才發現桌面早因飛濺的湯汁而弄得到處都走濕漉漉的。

「你說你今天是第一天上餐廳，那昨天中午呢？」

「跟白河老師一起吃便當啊。不過菜好像是老師她妹妹做的。」

「歷老師的妹妹……嗯，是那個白河小鳥啊。」

嵐不由得想起那個有著讀心能力的女孩。

「原來她很會做飯么？唔，對了，那為什麼你今天要來餐廳吃？」

「唔，歷老師說從今天開始就有嵐和學長在了，所以叫我找你們一起吃……。」美春微微的側著小腦袋含著筷子說道。

……原來如此，因為這樣才來的啊。

「對了，嵐。」

「嗯……？」

「嵐今天放學後有空嗎？」

「嘛，我一直很閑的。」

「哇，太好了。」

聽到嵐的回答，美春顯得很快樂的拍了一下手。

「這樣的話，和美春一起去吃香蕉船好不好？」

「香蕉船？」

「對啊，美春到現在都還沒吃過香蕉這東……啊？喵夢學姐！」

看到和朋友一起走進餐廳準備吃午餐的音夢，美春立刻住嘴朝著她用力揮手。

「咦？嵐先生、美春？」

注意到美春的叫聲，音夢臉上顯現出意外的神情。

「喵夢學姐午安。」

「……喵夢是在叫誰啊？」

「啊？不對！是音夢學姐。」

音夢因為這奇怪的叫法而浮現訝異的表情，但更讓她感到奇怪的是嵐與美春兩人在一起這件事。

「為什麼嵐先生會和美春在一起？」

「嘛，因為美春很可愛嘛。」嵐無所謂的回答，總不能說自己是美春的監護人吧。

「是嗎？好高興～」一旁的美春露出開心的笑容。

「對了，喵夢學姐。」

「美春……不要叫我『喵夢學姐』可以嗎？」

音夢皺起眉頭看著美春。

「啊嗚～對不起，人家不是故意要叫錯的啦。」

「算了，無所謂。」音夢無奈的嘆了口氣。

「喵夢……不對、是音夢學姐，放學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吃香蕉船？」

「嗯～？香蕉船啊？」

聽到美春的建議，音夢似乎有點苦惱……。

「這建議是蠻誘人的，不過我今天有事所以沒辦法。」

「是這樣子嗎。」這樣的回答不由的另美春有些沮喪，嵐彷彿看到小汪汪的尾巴也無力的耷拉了下來。

「不好意思，下次有機會再說吧。」面對這樣的美春，音夢也顯得有些歉意。

「對了，這樣的話……」

打算回到自己朋友那的音夢突然間想到什麼似的回過頭。

「下次可以再做便當來嗎？美春的便當很好吃哦。」

「好的，我了解了。」美春十分乾脆地回答。

「太好了，那回頭見。」

目送音夢離去的背影，美春笑嘻嘻地揮著手。

「喂，這樣輕易的答應沒問題嗎？」

對此嵐可是有些擔心。

「沒問題的啦。嵐，你希望便當裡面有什麼菜？」

「做菜可不是隨隨便便就做得好的事情耶。」

嵐不禁勸著美春。。

這可不只是光有料理知識就行了，更重要的是經驗的部分。完全沒有經驗的美春能夠做菜，這是絕對令人無法想象的。

「但是，『美春』對做菜不是很拿手嗎？」美春奇怪的反問。

「是沒錯啦……不過美春就是美春嘛。不需要勉強自己一定要像『美春』……」

不過說到一半，嵐立刻噤聲。

既然美春是代替真正的『美春』存在的，那她會這樣說也是理所當然的啊。反而是會把美春當做別人看待的自己才真的是奇怪。

「沒問題的啦，嵐。」

不知為什麼，美春一臉笑嘻嘻地點頭。

放學后，嵐來到歷老師的辦公室。

雖然自己並沒有這個義務，但既然身為美春的監護人，感覺還是向歷老師報告一下這整天來的情況比較好。

「嵐，辛苦你了。」

「咦？」

一推開生物器材室的門，並沒看到歷老師，取而代之向自己打招呼的，是似乎早已在此等待的美春。

「你的動作還挺快的嘛。」這樣說著的嵐揉了揉美春的小腦袋。

「是啊……不過美春身上並沒裝置音速推進器之類的東西喲。」絲毫沒介意嵐動作的美春回答。

「不，我不是這意思。一般放學后多少都會跟朋友閑聊一下的吧？」

「有時或許是會這樣啦，不過今天已經跟嵐約定好了嘛。」

「約定？」

「不是約好兩個人一起去吃香蕉船的嗎？」

「是啊。」嵐恍然道。

「對美春這麼愛香蕉的人而言，也差不多快到了不吃會忍耐不住的狀態了。」

「你是多久沒吃了啊？」

「從起動到目前為止，一次都沒吃過。」

「一次都沒有！」

也是，仔細想想。姑且不論外表如何，美春也不過才剛生下來而已。別說是香蕉，她沒吃過的東西還多得很呢。

「心裏面有著相當程度喜歡的感受，所以我覺得香蕉一定是很好吃的東西吧。」美春在胸前雙手合十，浮現出陶醉的表情。

「唔嗯～甜滋滋又入口即化、充滿誘惑的香蕉船，而且不僅是香蕉，再加上冰淇淋搭配著草莓還有櫻桃……」

「喂喂，口水滴下來了啦。」

似乎是太過投入想象香蕉的美好，她整個人已經神遊到幻想世界去了。就算嵐在她眼前上下揮著手，美春還是一副恍惚的表情。

嵐不由敲了敲美春的腦門。

「唔，好痛喔。」回過神的美春捂著額頭抱怨。

「好啦，我知道了啦。」嵐忍不住嘆息。

「咦？」

「雖然有點遠，但我知道一家以甜點好吃而聞名的咖啡館喔。」

「那巧克力香蕉也有在菜單上了哦？」

「嗯，我記得是有吧。」雖然嵐自己也有去過，不過一般也只是點杯咖啡而已。

「唔……憧憬已久的香蕉船，終於可以……。」

美春兩眼早已經發亮起來。

……唉～真拿她沒辦法。

看著再次滴下口水的美春，嵐一臉的苦笑。

畢竟她也是『第一次吃到愛吃的東西』才會這樣。

然而……。

來到咖啡館后，美春居然點了一份大得嚇死人的巨大香蕉船。

「哇，好好吃的樣子哦～」

「等…等一下！你點的這個香蕉船到底是幾人份的啊？」

眼前桌上擺的香蕉船，應該是專供派對用。足供四到五人一起吃的那種吧。再加上份量多正是這家店的賣點之一，上面還滿滿的添了多到令人讚歎的水果跟冰淇淋。

除此之外，美春還另點了一杯香蕉汁。

「這些……你真的吃得完嗎？」

「當然吃得完啰。因為這是美春最最最喜歡吃的香蕉船啊？當然是很容易吃完的啦。」美春理所當然的回答。

「不過嵐只點咖啡就好了么？」

「啊啊，我沒問題的。」

接著美春開心的笑著，用叉子往盛著巨大香蕉船的盤子里插去。

然後，將眼前的水果切塊放入口中。

「嗯～好好吃哦！酸酸甜甜的，脆脆的口感，這就是香蕉的味道嗎？」

「不對……那個是菠蘿。」

「啊哈，啊哈哈～菠蘿也很好吃耶。那麼……這個，是這個嗎？」

「啊，這個軟軟的口感，滑滑的感覺……」

「那個是布丁。」

「啊哈哈，嵐沒看出來美春是故意的么？那麼，那個……」

嵐無可奈何的嘆著氣。

雖然聲稱最喜歡，但看樣子她連哪個是香蕉都不知道。

「香蕉是那個……看到了嗎？就是上面淋著巧克力的那個。」

「是這個嗎？」

美春按嵐所說的，用叉子插起上頭淋滿巧克力的香蕉，這下總算吃到真正的香蕉了。

「嗯嗯～這就是香蕉的味道啊。唔，嗯唔嗯唔～。」

「怎麼樣？香蕉好吃嗎？」

「耶……嗯唔唔、嗯咕……。」

嵐問道，但美春只是含糊著點頭而不做回答，一味的繼續吃著香蕉。

……大概是真的很好吃吧。

真的吃到好吃的東西時，因為連訴說感動的餘裕都沒有，反而意外地變得沉默起來。

「但是。這麼多的份量，你真的吃得完嗎？」

「我說沒問題了啊。」

美春一邊咀嚼一邊大力的點頭。

「如果是香蕉船人家再多也吃得下。」

「再多也吃得下……但也不能都光吃這個吧。」

「嗯咕……嗯～好好吃喔～」

不顧嵐擔心，美春只顧著對眼前的香蕉船埋頭苦幹。

……搞不好我只點咖啡是正確的。

光看美春的吃相，嵐就開始覺得有點反胃。

轉眼間，巨大的香蕉船已經被美春剷平一半，正想說照她這股勁兒或許真的可以將這些全部吃光時……。

「嗚噗～好籃夠（好難過）～」

從香蕉船差不多被解決掉三分之二左右起，美春的樣子就愈來愈奇怪。

……會這樣也是應該的。

嵐看著美春，一臉被打敗的表情。

縱使再怎麼喜歡，也都吃了一般人三倍以上的份量了，肚子不難受那才叫奇怪。

然而，美春的嘴巴跟手都沒有要停下來的樣子。

她這份毅力是挺讓人佩服的，不過縱使是機器人也是有限度的吧。

……真是的，真拿她沒辦法啊。

嵐想也該阻止她了，正打算將手上的咖啡杯放回托盤時。

「嗚哇～這、不、不應該這樣……。」

美春頭上突然噴出煙來。

「嗚哇！」

「香…蕉…真…是，好好好好好吃啊……」

終於超出極限的美春，頭上冉冉冒著煙，身體也搖搖擺擺地晃起來。

「好大～好長～好粗哦～」

「喂！喂！美春！」

美春似乎是已經失常了，開始講出一些似是而非的怪異話語。

這樣下去，附近的客人一定會覺得奇怪，嵐只好召來一陣輕風。似乎是起了作用，總之噴出來的煙很快就消失了。

「停下來了嗎？」

正當嵐放心地鬆了一口氣之際。

「嗚啊？怎麼又來了。」

美春再度說出莫名所以的言詞，這回從她耳朵又冒出陣陣煙幕。

「喂！喂喂……。」

嵐無奈的困惑著，好在周圍的人也沒有注意。

「……喵呼嗯～。」

美春冷不防像泄了氣似的，精疲力盡伏倒在桌上一動也不動。

「美…美春？」

即使嵐搖晃她的肩膀叫喚，美春也只是『嗚～嗚～』呻吟著，絲毫沒有抬起頭的跡象。

「唉……」

嵐嘆了一口氣，將微溫的咖啡一口飲盡。

「嗚嗚……嵐，對不起啦。」

「這倒是沒關係。你現在還好吧？」

一路攙扶著步履蹣跚、彷佛快要跌倒的美春，嵐擔心地看著她的瞼。

「嗯，可以吐的已經都吐出來了……嗯噗！肚、肚子里也正在進行調整……。」

美春一隻手搗住嘴巴，孱弱地笑著。

吃了超過自己能承受限度的香蕉船，結果才會搞成這樣。就算是機器人，身體還是不可能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真是的……都是因為你太勉強了。」

「可是、因為吃到那麼好吃的東西，是人家頭一遭嘛。」

美春臉色還在發白，不過臉上正浮現出滿足的笑容說道。

「那就好。」

「果然香蕉是……咦？」

美春正愉快的想往下說時，突然啪嗒一聲的垂下了雙肩。

「怎麼回事，身體又不舒服了嗎？」

「那…那……啊哇哇！」

美春嘗試著想撐起上半身，但卻好像連站直都很困難似的。她就這樣失去平衡地往嵐身上癱去。

「喂，到底是怎麼了啊？」

「那個…發條好像快要停了…」

「發條？」

對了，似乎美春的動力正是發條。

「現在是還可以再動一下下，但如果再不趕快上好的話，就會停住了。」

「可是就算要上發條。在這裡也太……。」

嵐稍微環顧一下四周。

幾乎已經快離開商店街了，但周圍還是有很多行人來來去去。

在這種地方……上發條這樣的行為實在不大可行，因為不論原因為何，為了達到這目的，就非得把美春的背部給露出來不可。

至少在眾且暌睽之下要這樣是不可能的。

「那麼先到櫻花園的深處吧。」

「嗯，拜託了。」

美春扶著嵐的手。一步一步慢慢地行走。

……

「總之，今天真是麻煩你了。」已經無恙的美春對嵐感謝著。

「嘛，沒什麼，不用在意的。」嵐擺了擺手。

「那麼我回去啰？」

「嗯，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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嘛，原劇情過多，所以字數也多了些，嘛～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