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確定安以若沒有生命危險,席碩良略鬆了口氣,「你怎麽樣?」
米魚靠著牆壁,閉著眼睛揮了揮手表示沒事。
「發生了什麽事?你們倆怎麽會去了城外?」
「一言難盡。」米魚的嗓子啞了,忽然她開始咒罵:「真他媽倒楣!要知道會發生這種事就該待在家裡足不出戶,簡直莫名其妙!」到底是怎麽回事,她比誰都想知道。
席碩良見她臉色慘白,明顯是驚魂未定,便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選擇了沉默。
安以若只是擦傷了手臂和膝蓋,或許是因為受了驚嚇,加之抵抗力不夠強,有點兒低燒,暫時昏睡不醒。
席碩良摸了摸她的額頭,蹙著濃眉為她蓋好被子,然後守在病床前。
凌晨時分米魚被走廊里突來的說話聲吵醒,她揉了揉眼睛正想開罵,席碩良已起身走了出去。
「她醒了嗎?」身上的特警服還沒有換下,牧岩看著眼前英俊的男人,亮了下證件問道:「請問你是安以若什麽人?」
「我是她男朋友。」席碩良的聲音有點兒冷,不著痕迹地打量著眼前高大挺拔的牧岩,眸底閃過疑惑。
「安以若和她的朋友牽涉一起販毒案……」
「以若還沒醒,她的朋友也受了驚嚇,要查案、要錄口供也請等到天亮。」席碩良立在病房門前,神色清冷,語氣似有似無地透出不滿,「你們的人一直守在這裡,難道還擔心她們跑了?」
牧岩抿唇,在席碩良面前傲然而立如同王者,靜默片刻後他終於開口,卻是對身後的屬下說:「醒了就帶走。」隨後轉身就走。
「安小姐,請你配合。」牧岩擰眉,神色依舊淡淡,右手輕叩著桌面,耐心所剩無幾。
「我說過了,我不知道。」安以若疲態盡顯,不自覺地提高音量,「槍不是我們的,為什麽會出現在車裡我也想知道,不過這個該由你們警方去查,而我能做的就是把知道的說出來,至於其他的,對不起,我有心無力。」
她與米魚早上就被帶到了緝毒大隊,筆錄做了將近兩個小時,就算她再有耐心也控制不了心裡的煩躁,不過一個傍晚的時間,怎麽發生這麽多怪事兒?
先是空著肚子離開餐廳,宣告相親穿幫;後是被人挾持險些送命;這會兒又因為車裡離奇出現槍枝被「拷」問了這麽久。
她真想破口大罵,藏槍?藏個鬼啊,她又不打劫。
「請你詳細敘述一遍從昨天下午四點出門到六點半之間發生的所有事情,任何細節都不要錯過。」牧岩接過屬下手中的筆,攤開文件準備記錄。
「我已經說得很詳細了,難道幾點幾分去過幾趟洗手間也需要報備嗎?」揚起一抹諷刺的笑,她問得極為挑釁,不知怎麽的,面對他就有火,無法冷靜。
牧岩抬眼看她,好風度地回以微笑,「如果你記得,我也會一字不落地記錄在案。」
她氣惱地噤聲,對視兩分鐘後安以若不得不再次開始回憶,昨天從出門到遇上他的所有經過,包括用餐時她去過兩次洗手間,包括她揮手揚出去的那一巴掌,看見牧岩的臉色沉下來,她的心裡頓時痛快了許多。
聽到她說經人介紹與異性朋友吃飯,牧岩的眼眸越發深沉,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臉上,下意識地想起病房外自稱她男友的男人,幾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別問我為什麽跑那麽遠吃飯,我無法回答。」見他不說話,安以若會錯了意。
牧岩收回目光,握著手中的筆似是發現了什麽疑點,他沉聲問:「你是說你只在聖地西餐廳逗留超過一個小時,除此之外一直在車上?」
「我和朋友都在那家餐廳吃飯,其他時間在路上,難道我們用走的?」言下之意就是除了那一個小時以外,兩個人全在車上,不可能有人做手腳。
「大勵,你立即派人到聖地西餐廳的地下停車場去。」又偏頭問安以若,「幾號車位?」
「正門入口處第三個,具體幾號我不知道。」
被稱為大勵的年輕員警出去後,牧岩略微思索又詢問了幾個問題,做好完整的記錄,確定她沒有漏下什麽,他才將安以若帶出了辦公室。
「以若?」席碩良見她出來,迎上去欲摟她肩膀,卻被她輕巧地避開。
漆黑的眼底閃過無奈,席碩良並沒有勉強,只是不容拒絕地牽過她的手,目光投向牧岩,冷冷地問道:「我們可以走了嗎?」
「席先生隨時可以離開。」牧岩淡然與他對望一眼,瞥到他臉上隱忍的怒意,嘴角幾不可察地牽起一抹淺淡的笑,又對安以若說:「安小姐,這段時間你不能離開林市,如果有需要,我們會隨時請你回來協助調查。」
深知事情的嚴重性,安以若點頭應下,等席碩良與員警交涉完才與米魚一同離去。
離開緝毒大隊,安以若用力掙了兩下沒掙脫他的手,反被席碩良握得更緊,不願在大庭廣眾之下成為焦點,她妥協認命般上了他的車。
一路上他的手機不停地響,安以若原來打算和他說話的想法瞬間煙消雲散,只坐在副駕駛座上閉上了眼睛。
「你夠忙的,席碩良,國家總理也不過如此吧。」在席碩良閃爍其詞地接完第三通電話後,米魚終於忍不住開口,語氣不經意間帶著絲諷刺。
「公司在籌備下季的時裝發布會,很多事情需要處理。」席碩良偏頭看了眼安以若,斟酌著解釋說:「我昨晚出來得急,也沒交代一聲,所以……」
所以到了公寓樓下,安以若並沒有讓他上去坐,語氣中透著刻意的淡漠與疏離,「麻煩你了,謝謝你送我們回來。」說完不等他說話,逕自解開安全帶下車。
膝蓋不小心碰到車門,安以若立步不穩險些摔倒,席碩良打開車門衝過去欲扶她,她卻避開他的碰觸,伸手拉過米魚撐住自己。
米魚霎時冷下臉來,偏頭看著安以若慘白的側臉,又見席碩良的臉色沉得不像話,便扶著她說道:「你先回去吧,這邊有我,有事打電話給你。」
席碩良看著兩人上了樓並沒有馬上離開,而是買了吃的送上去。
米魚說安以若在房間休息,他略顯遲疑,最終還是推門進去。
安以若的眼睛輕輕閉著,呼吸均勻似是睡著了。
席碩良默然地坐在床邊,深藍色的眼底滿是酸澀,在不驚醒她的情況下拂開她額際的碎發,沉沉嘆了口氣,他輕聲說:「對不起,以若。」
聽到關門的聲音,安以若睜開眼,擁著被子坐了起來,目光茫然地望向窗外,心中五味雜陳。
象徵性敲了敲門,不等她說話米魚已走了進來。
安以若問:「他走了?」
「就知道你裝睡,這到底是懲罰他還是折磨你自己啊?」米魚將粥遞到她手裡,戳她腦門,「沒見過你這種缺心眼的,他哪裡值得你這麽死心塌地?」
「同樣的話也不知道你說過多少遍了,煩不煩?」安以若嘆氣,用瓷勺無意識地攪著碗里的粥,胃口全無,沉默了良久她才悠悠地說:「感情不像自來水能夠收放自如,你以為說放手就能忘了嗎?」
有些傷心失望是說不出口的痛楚,有些戀人之間是那種遠不能又近不得的距離,如同她,如同他們。
愛這個課題,安以若顯然沒有修到滿分,她管不住自己的心,更把握不了席碩良的心。
「女人真是可悲,好像生來就是為了男人而活。」米魚感慨,說得好像自己根本不是女人似的,見安以若怔怔出神,她惡聲惡氣地說:「趕緊吃,天天熬夜,瘦得像皮包骨了,要是比賽的時候昏倒了,我就穿著高跟鞋踩你兩腳。」
安以若切了一聲,盛了勺粥送進嘴裡,「他說什麽了嗎?」
「他能和我說什麽?無非就是好好照顧你,看著你讓你多休息,餓了吃飯,渴了喝水,困了睡覺。」米魚攤手,眸底急速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
安以若笑了,苦澀的那種,「他永遠都這樣,不知道我想要什麽。」
「那你就告訴他,讓他知道你對他的期許、對未來的期許。」話說得很是自我,完全的米魚式語言。
「明知道他無力回應,何必?」完全的安以若式回答,她放下碗,神色凝重地看著米魚。
「想想只有在學校的時候最快樂,無所顧忌、無話不談,等到兩個人都大了,有了一定的基礎反而不那麽自在,多說幾句成了約束他,多問幾句成了管他,名正言順的男女朋友關係反而像是困住了他的自由似的,有的時候真的不確定這樣在一起究竟還有什麽意義。」然而讓她放卻放不下,愛了這麽久,不是一句話就能終止的。
米魚聽出她話里的無奈與挫敗,心裡很不是滋味,是誰在越洋電話里驕傲地對她說:「學習終於結束了,我可以向愛情進軍了。」
這才回來多久,怎麽感覺就滄海桑田了呢?
她笑,內心有些悲涼,女人就是這樣,清醒時習慣性地飛蛾撲火,恍惚時更是恨不得為愛情粉身碎骨,比如眼前的安以若,她對愛情的執著程度令人心疼。
目光不期然地相接,兩人心中都是一悸,這個話題過於沉重,談一次痛一次。
晚上的時候家裡來了客人,身為三俠客之一的程漠菲像是怕她倆會被餓死一樣,送了兩大袋食物過來,賢慧的一一分類裝進冰箱,輕聲提醒道:「兩位俠女記得按時吃飯,身體是革命的本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