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九章 臣弟被甲胄束縛一生
慕守業此後一路無言,到了這空曠的古城,也沒有下去,只是坐在駱駝上痴痴愣愣的發獃。
倒是桑榆被顛得難受至極,便翻下了駱駝。
她坐在牆根處,仰頭望著駱駝上坐著的慕守業,「你不下來嗎?」
「你身上沒有印信,下來也沒什麼用。」慕守業眸色微沉,叫人猜不透他心裡的到底在想什麼。黑衣斗篷,將自己遮蓋得嚴嚴實實,一雙眼睛總帶著令人不解的迷濛。
「踩著你的春秋大夢,不是挺好嗎?」腳下就是寶藏的埋藏地,多好!
慕守業低眉看她,「知道那麼多,不怕我殺了你?」
「要殺早就殺了,還用得著等到現在?」桑榆懶得搭理他,胸口的傷有些開裂,好在並不嚴重,只要不用力呼吸好好的歇一歇,血還是能止住的。
她靠在斷牆處,閉上眼睛小憩。
身子不好就好好休息,她還得撐著一口氣回去見自己的丈夫和孩子。
「我帶你回大齊。」慕守業突然說,「那個賭,當真嗎?」
桑榆睜開眼睛看他,「我用我死去的父皇的名義發誓。」
「好!」慕守業深吸一口氣,「雲華公主一諾千金,記得到時候把印信交給我。」
「我未必會輸,你也不見得會贏,現在說這話都是為時太早。」桑榆冷笑,「京城月滿西樓,這會怕是早就不保了,否則……你也不必親自帶我去大齊。」
慕守業沒說話,這丫頭誠然是個聰慧的,尋常之事根本瞞不住她。
大齊……
人呢!
殺戮了一輩子,年紀大了總覺得累。
累的時候想放下,卻習慣性的放不下,所以想給自己找個可以放下的借口。
桑榆深吸一口氣,大齊……
真的可以回去嗎???
李朔,孩子……
而今的大齊,國泰民安,沒有戰亂的襲擾,百姓安居樂業。
從大漠歸來,走過一條條街道,走過一個個村鎮。
桑榆冷眼看著慕守業臉上的變化,從最初的冷漠,逐漸緩和。放慢腳步,看到的和疾馳馬背上截然不同的風景。那種震撼與衝擊,是尋常都無法感受到的。
京城內外,如今都在說帝王與5;151121779088459晉王李朔的恩怨。
帝王賜婚,李朔抗旨拒婚,老百姓街頭巷尾都在悄悄言論。
晉王不願娶親,而皇帝又不能執意干涉,一時間兩兄弟便有了相互較量的意思。
抗旨,於王法律條而言是要治罪的,但這是功不可沒的晉王殿下,所以……皇帝不予降罪便成為百姓口中的聖君之舉,倒是為李勛收攏了不少人心。
「王爺。」延辛上前,「皇上這是拿著王爺當墊腳石,在收攏人心。」
「所以本王極力的配合,有什麼不好?」李朔不以為意,「大漠那頭有消息嗎?」
「鬼醫他們還在找,不過大漠形勢太複雜,是以一時間也無法找到慕守業的蹤跡,不過鬼醫他們懷疑慕守業是帶著夫人去找寶藏了。」延辛深吸一口氣,「王爺……」
「寶藏……」李朔眉心微蹙,「那便好。」
延辛不解,「王爺此話何意?」
「有利用價值,就還能活下來。活下去,就有機會。」李朔說這話的時候,竟然還有些竊喜。那些所謂的寶藏有什麼打緊,就算都給了慕守業也無妨,只要能保全桑榆的性命,什麼都是值得。
「不死不救他們會繼續找,夕陽姑娘已經在回京的路上。」延辛補充一句。
李朔點點頭,「回來之後,讓她去照顧孩子吧!別進晉王府,容易叫人察覺。」
「是!」延辛行了禮,趕緊退下。
慕守業目的性很明確,所以桑榆那麼聰明,想來可以保全自己性命。
一想到桑榆還能活著,李朔已無所求。
袁成在外頭求見,說是皇帝口諭,請李朔入宮見駕。
李朔眯了眯眼眸,二句話不說便跟著袁成進宮。
策馬入宮的時候,李朔下意識的回頭去看,總覺得有一道灼熱不知從何處而來。
「王爺,怎麼了?」袁成問。
李朔不語。
遠遠的,桑榆站在角落裡,貪婪的望著那漸行漸遠的背影。這是有多久沒能見到他了?如今見著,真是傾盡天下之詞都無法描述她內心的激動。
李朔,我又見到你了。
「如今見到了。」慕守業道,「死心了嗎?」
「可我也贏了。」她回頭看他。
「恐怕,還沒完。」他意味深長。
桑榆眉心微蹙。
入了宮,李朔於御書房拜見皇帝。
李勛輕嘆,「老五,坐,陪朕下下棋。」
「是!」李朔頷首。
說是下棋,其實只是避免尷尬罷了!
兄弟兩個下棋,李朔從來沒有贏過,所以對於李朔和李勛而言,勝負早分的結局何必還要一遍遍的重來。
棋子落下,李朔道,「皇上,臣弟並非有意抗旨,左不過一個人自在逍遙慣了,實在沒必要找個人羈絆自身。多謝皇上好意,臣弟……」
「晉王府終歸也要有個照料。」李勛道,「朕的後宮很快會有不少人,你這後院冷冷清清的,實在也不是辦法。老五,有個人陪著你,朕的心裡也能安慰一些。」
「朕這些日子一直在思慮著群臣的話,說的似乎也有些道理。你已經是晉親王,朕實在也想不出該賞賜你什麼。苦思冥想,朕覺得……」
「皇上!」李朔道,「臣弟什麼都不求,等到邊關穩定,等到夜印有消息,微臣想解甲歸田,想著……能出去走走。」
李勛眉心微蹙,「你還是要走?京城不好嗎?」
「不是不好,是羈絆太多。」李朔道,「皇兄也知道,臣弟其實並不好權勢,也不喜歡這京城。臣弟被甲胄束縛了一生,如今天下太平,皇兄仁德,臣弟也沒什麼可放不下的。」
李勛不語,只是落了一枚棋子。
李朔瞧著棋盤,「臣弟,又輸了。」
「老五,朕不喜歡勝之不武的感覺。」李勛意味深長的說著,抬頭看他的時候,眸色略顯複雜,「咱們兄弟兩個,是不是再也無法像以前那樣?」
李朔笑了笑,「皇上聖明,臣弟……魯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