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骸骨之淵
帕妮詩有些後悔了。
為了這個沒有把握的計劃,真的要讓夜盺承受這一切嗎?
這麼做就算是拯救了世界又如何?她這麼做,也許會毀了夜盺。
我說過,要讓他儘管相信我,如今的我卻在做什麼啊我……不,不行,必須得堅持下去。如果就此放棄就全部完了!海爾塞茲的結局就會如同預言一樣,所有人都難逃一死。哪怕是犧牲我,也絕對不可以停止計劃!
不知不覺中,夜盺在她心中的位置已經變得無比重要。
帕妮詩金色的美眸里彷彿有一圈水波在瞳孔深處起伏,她下定決心,聲音顫抖道:「夜盺,去吧,前往海爾塞茲,你要變強。還有不可以花心,絕對不可以喜歡其他的女生,不許去做其他事,聽明白沒?一定要馬上回來。」
一邊說著,帕妮詩抬起自己的纖纖玉手握住了夜盺的左手,將靈力匯聚在他左手上的標記。夜盺只覺得思維恍惚,心臟一陣劇烈收縮,所有靈力被牽引到標記上,手心在發燙,彷彿握著一道光,握著帕妮詩的手。
璀璨的白色光芒從黑色的祭祀台上亮起,刻在地面上的金色線條閃閃發亮,如果有人能夠從正上方俯視的話,會驚訝的發現這個這個法陣從一開始就有兩個中心,彷彿這個法陣建設之期就是為了二人準備。
周圍的一切變得虛幻起來,帕妮詩天使般的面容漸漸地變成虛影,夜盺深吸口氣,在傳送法陣生效前的最後一刻竭盡全力吶喊:
「我一定會馬上回來的!等著我,帕妮詩。」
「嗯。加油,歐尼醬……」
白光綻放,夜盺身形漸漸在空中淡化,悄然消失。帕妮詩手心一空,在尚存餘溫的空氣里抓了抓,失落的收回了手,放在胸口。
她低著頭,金色秀髮此時黯淡無光。
空蕩蕩的祭祀台,少女的自言自語輕聲回蕩。
「如果能回得來就好了。」
……將夜盺送往海爾塞茲后,帕妮詩坐在空蕩蕩的小分館發獃許久。
望著周圍熟悉的景色,卻少了一個歡騰的人,十分安靜,安靜到令人難過。
輕輕地吸了一口氣,帕妮詩調動四周的靈力元素,將自身空間移動至王城最深處。這個地方她從來都沒有告訴過夜盺,甚至還警告過夜盺不能在王城四處亂逛。
王城的花朵永遠不會凋謝,燈火永遠不會熄滅——不過,王城的陰暗面不符合這條規則。
帕妮詩抬起手,冰藍色的靈力化成一盞明亮的燈,照亮了周圍的空間。這是王城的最底層,無邊無際的寬敞,除了一條被齊排的黑璇石支柱隔離的長廊。
帕妮詩向著長廊走去,相互纏繞的黑線順著她的足跡朝四面八方延伸,這些線條看上去無比幽邃,宛如希臘神話中的阿刻戎冥河(Acheron)。寒氣滲人,彷彿只要走上去會沉入河底。浸在其中,為之侵蝕……卻無法死去!
用來侵蝕亡靈汲取生命的冥河,怎麼可能會浪費到嘴的食糧呢?
帕妮詩很清楚,這些黑色物質的真面目其實是一層疊一層,永遠不會消融的骸骨。
黑色骸骨里有人形骨架也有奇異的動物骨骼,有些蝕刻骸骨生前的實力遠比帕妮詩要強,但最終還是命喪於王城,化為王城的「食糧」。
王城上下數不清的法陣運轉,正是汲取這些強者的靈魂作為能量。
堅硬的黑璇石地面,密密麻麻的蝕刻骸骨被按照某種順序排列安放,骸骨堆就像是河流般分叉而後交匯,最後匯入長廊的盡頭。
當帕妮詩來到走廊最深處時,一座被封滿無數靈符與刻紋的大門豎立在她面前。
在這裡,空氣彷彿被凝結,就連時光也被凝凍——這是人類的慾望所付出的代價。
「閉嘴!」
她的聲音冷漠而又具有力量,如同軍令般席捲整座長廊,空明迴響。
平時在夜盺面前總是軟軟的、愛撒嬌的帕妮詩,此刻卻有一種君臨天下的威嚴。
一層肉眼可見的透明領域以她為中心向著四面八方擴散,看起來那道氣幕的邊緣是那麼溫和,那麼圓潤。領域輕柔地覆蓋了古樸的大門,門上就連一層灰都不震落……可那些連王城都消磨不滅,取之不盡能源的骸骨竟然產生裂縫!
細碎的骨頭碎片在領域範圍內緩緩升起,向外濺射,嵌入牆內。
她這是在示威。
瞬間,一切不安分的、懷有敵意的因素全部緘默,怨靈們就連哀鳴都不敢發出。
眼神變得無比冰冷的帕妮詩緩緩抬起手,戴上一枚黑色的圖紋戒指。
戒指散發光潤的色澤,並不是金屬的冷光,而是類似瓷器如玉的潤澤。黑金色的紋路環繞一圈,交織在正中心,小小的戒指,卻刻上了上百法陣的圖紋。
僅僅只是一枚戒指,卻有統帥整座王城的力量。
帕妮詩小手握拳,將戒指圖紋對準門中心的鎖扣推入,微微轉動。古樸厚重的大門緩緩敞開,沉重的龍吟響徹雲霄。不過,與其說是威嚴,不如說是在哀嚎……帕妮詩垂下眼帘,不由自主地心想。
忽然,像是餓了數日的野犬嗅到熟肉的香氣,才老實沒多久的怨靈們再次爭先恐後地朝帕妮詩撲去,想要闖進門內!
哪怕是帕妮詩的靈壓都無法抑制住他們對自由的渴望,怨靈們企圖將她那小小的身軀撕碎——不過這些骸骨在帕妮詩的王權領域之下,統統都化為齏粉,魂消魄散。
膽敢藐視王之權威的人,下場只有一個,那就是——死!
瞥都沒有瞥一眼那些象徵失敗者的骸骨,帕妮詩邁開步伐,踏入門內。
空氣出乎意外的清新,一股淡淡的花香蔓延在金碧輝煌的房間內。這裡彷彿就是王城的金庫,數不清的寶物散發著耀眼的光芒。這些寶物隨意拿出一件到海爾塞茲大陸上都足以震撼世界,可在這裡卻如同垃圾堆一樣被隨意堆放。
對於她來說,這些所謂的寶物其實都只是貢品,給死去的「人」做陪葬……或者說,那是更高貴的存在。又有誰會對祭祀這種存在用的東西心存歪念呢?
祂的怒火,無遠弗屆。
沒有去管那些寶物,帕妮詩的目光停留在正前方。
那是一具造型獨特,兩米長半米寬左右的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