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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淅瀝瀝的小雨一連下了幾天,今兒個才算是真正放晴,陽光明媚,晴空萬里。
長青街上一連沉靜了幾天,今日又熱鬧了起來,因為下雨無法出門的攤販都出了來,在青石街道兩旁擺好攤子吆喝起來,空氣中飄浮著各種各樣的香味,讓人食指大動。
位於長青街拐角處一處不起眼的胭脂鋪子前,一個穿著粉色紗裙的小姑娘正將吃力的將黑色的門板移至一旁,輕喘著氣,「小姐,街頭賣糍糕的阿六來了。」
門內站在櫃檯后低頭撥弄算盤的女子聞言輕笑一聲,從衣袖裡掏出荷包,拿了銅板放在桌上,調侃,「不過幾日不得吃,就饞成這幅模樣了?」
小姑娘看到銅板,眉開眼笑,拿起桌上的銅板,「那我去了,小姐。」然後蹦跳著跑遠了。
到底是十多歲的小姑娘,江阮笑著搖搖頭,又低頭撥弄起算盤來。
「林家娘子,近日可有新的胭脂?」一個年輕的婦人從門口進來。
江阮抬起頭來,嘴角含笑,「有,前個兒才到的新貨,我拿給你看。」
江阮一抬頭,這進門的李家娘子便咦了一聲,滿眼驚艷,「你這妝容好漂亮。」
江阮一身素青色衣衫,烏髮鬆鬆的挽在腦後,點綴一根翠綠色的碧玉簪子,皮膚白而細嫩,眉眼彎彎,額前桃花樣式的花鈿平添一份嫵媚,臉頰一點紅,她素布衣衫,不俗不媚,卻讓人一眼驚艷。
「我用的便是近日新到的胭脂。」江阮走出櫃檯從架格上取出一個六角形印有曇花樣式的漆盒,「李家娘子可以試一下。」
那李家娘子打開盒子放到鼻間嗅了一下,「好香啊。」
江阮先在李家娘子的臉上均勻的塗了一層白-粉,然後用絲綿在兩頰上擦上胭脂,「這樣會顯得人比較有朝氣一些。」
李家娘子看著銅鏡中的人很是滿意,高高興興的買了胭脂走了。
李家娘子剛走,漓兒抱著糍糕跑進來,小臉上是掩飾不住的興奮,「小姐,小姐,那位測字算命的俊俏書生又來了」
江阮收拾桌子的手一頓,走到門前往外看了一眼,先前還空蕩蕩的自家鋪子門前,此時擺了一張方桌,著素白長袍的男子端坐於桌前,長發只隨便用同色布條束在腦後,面容俊朗丰神,輪廓分明,一雙眼睛細長,眼尾微微上挑,墨黑色的眸子微垂,整個人處在熙熙攘攘的鬧市中,卻彷彿遠在深山,寧靜致遠,飄然物外。
謙謙君子,溫潤如玉,不外如是。
桌上擺著筆墨紙硯,男子身後站著一個十多歲的俊朗少年,薄唇緊緊抿著,板著一張小臉,毫無笑模樣。
江阮轉身走回屋內,用她成親時陪嫁的雨前龍井泡了一壺茶。
一壺茶的功夫,江阮再出來,算命攤子已經前已經有了客人。
「請姑娘在紙上寫上一個字。」書生身側站著的少年對坐在書生對面一身淡黃色衣裙的女子說道。
「大姐姐,你要寫什麼字?」站在女子身邊看起來小她一些臉圓乎乎的小姑娘問道。
女子聞言,想了想,拿起桌上的毛筆不緊不慢的寫了一個字。
少年看了一眼,微微彎腰,在男子耳邊輕輕道,「爹,是一個『凰』字,鳳凰的凰。」
女子看到少年的動作,仔細打量了一番男子,繼而抬手在男子眼前晃了一下,男子眼眸不動,毫無反應。
「你看不見?」女子秀眉微蹙,「你既看不見又如何測字,難不成是個騙子?」這雙眼睛如此漂亮,可惜了。
「你才是騙子呢。」少年忍不住反駁。
「怎麼就不是騙子了,東街那個算命的也是個瞎子,但他那是摸骨算命,你這裡明明寫著測字,卻看不見,要如何測?」圓臉小姑娘雙手叉腰。
「你...」
少年還想要說什麼,被男子擺手打斷,「姑娘若不信,大可離去便可。」
聲音潤澤悅耳,如春風化雨,讓人聽后彷彿嗅了最安神的熏香,心裡無端端的寧靜下來。
那女子看著面前俊俏的男子,語氣倒是好了許多,「好,那你測。」
「姑娘所求為何?」
「姻緣。」
男子點頭,少年將女子寫字的紙張放到男子面前,男子骨節分明的手摸上那張白紙,一點一點兒輕輕撫上女子所寫的字,半乾的黑色墨汁沾染了他白玉般的指尖。
圓臉小姑娘等不及想要說話,被女子擺手制止。
半晌,男子收回了手,緩緩開口,「鳳凰,乃百鳥之王,見則天下大安寧,姑娘有凌雲之志,身份顯貴,能與姑娘匹配之人自是人中之龍,前途不可限量。」
「那是自然。」圓臉小姑娘驕傲的揚起頭,「我大姐姐那可是太...」
「四妹妹不可胡說。」女子嗔怪的瞪了一眼圓臉姑娘,眼中卻也是掩飾不住的神采,「那公子可還算出了什麼?」
男子垂著眉眼,「姑娘之字,金鉤鐵划,力透紙背,比男子更勝三分,可見姑娘心比天高。」
女子笑而不語,掏出袖子里的荷包,此時男子卻又道,「可是這凰字還有另一種解釋。」
女子手一頓,「另一種?何解?」
「鳳凰乃是傳說之物,何人可曾真正的見過?」男子低低道,「一切許是鏡花水月,大夢一場。」
女子聞言掏銀子的手停了下來,緩緩抬眸看向對面的男子,面目冷了下來,「公子何意?」
「在下無意,一切皆是姑娘所寫之字中解出。」男子語氣平緩,似是不知道方才說所說的話犯了對面客人的忌諱。
圓臉小姑娘先前未聽明白他所言何意,此時想了想,眉頭豎了起來,嬌聲呵斥,「你這個臭瞎子,你胡說什麼呢,什麼鏡花水月,大夢一場,你可知我大姐姐是誰,我大姐姐那可是當今太子未過門的太子妃,下個月就要完婚了,你敢詛咒堂堂太子妃,我讓官府的人把你抓起來。」
女子阻擋不及,圓臉姑娘的話已經說出口。
男子穩坐如山,面色不動,「在下只是個算命的,姑娘信也好,不信也罷,與我無關。」
「你個臭瞎子,我砸了你的攤子。」圓臉小姑娘看起來文文靜靜的,倒是個火爆脾氣,上前就要扯豎在一旁的幡子。
「呵呵。」一旁傳來一聲嗤笑,「測字算命,算的便是日後的命數,你尚且未活得到之後,又如何知道他說的不準?若你不信這測字之說,又為何坐下來測?測完之後如此當街撒潑耍賴,這魯國公府的小姐們,倒真是大家閨秀,知書達理啊!」
江阮靠在門邊,嘴角微微上揚,帶著一抹諷刺的笑容。
先前的女子看過來,眸色微暗,「江阮?」
圓臉姑娘看到江阮,嘟起嘴,「二姐姐,我說的有錯嗎?是這個瞎子亂說的。」
江阮上前一步,冷嘲熱諷,「魯國公府的四小姐一口一個瞎子,這難道就是魯國公府的教養嗎?」
「二姐姐...」圓臉姑娘被她說的委屈至極,亮晶晶的眼中噙上了淚水。
「好了,雲兒,不要再說了。」江靜雲還想說什麼,被江靜嫻打斷,繼而看向江阮,臉帶笑意,「二妹妹說的是,四妹妹還小,回府後我定會要姨娘好好管教的。」
江阮不置可否,也無意與她多費唇舌,轉身邁步往屋內走去。
江靜嫻上前一步,揚聲喚道,「二妹妹,下個月初三是我大婚的日子,二妹妹是否要回府參加我的婚宴?」
江阮頭也不回,「我一個死了相公的寡婦,參加太子妃的婚宴,怕是帶來晦氣。」
「無妨,我們是姐妹,我又豈會介意這些。」江靜嫻人如其名,臉上一直帶著溫婉的笑容,嫻靜有禮。
江阮想了想,轉身笑道,「那小妹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大婚當日定當出席。」
江靜嫻面色一頓,明顯是沒料到江阮竟然應了這邀請,一時之間倒是語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