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第 10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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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那幾個御醫,並沒有人懷疑花琰。
祁燁也只是垂了垂眸,對於墨漾的舉動並沒有苛責。
「如此想來,這下毒之人應該是皇後娘娘身邊的人了。」鄞湛開口,打破這片寂靜。
江阮認同鄞湛的說法,那香囊在自己這裡時經手的人比較多,而在祁燁這裡除了崔公公和祁燁,還有漓兒,便未有第三個人碰過了。
江阮將自己身邊的人細想了一下,卻並沒有頭緒。
鄞湛思索片刻,看向祁燁開口,「主子,既然事到如此,不若...將計就計。」
祁燁眸子微眯,眼中迸發出一股殺意。
掌燈十分,禁軍將崇華殿重重圍住,禁止任何人入內,太醫院的御醫全部都被招進了崇華殿,一連三日未出。
早朝停了三日,眾官員坐不住了,紛紛入宮請見皇上,但都被皇后以陛下這幾日偶感風寒正卧床休息為由給拒絕了。
可是即便防範的再嚴實,總會有風言風語傳出,沒幾日皇上得了不治之症的消息便不脛而走。
皇宮內,太皇太後幾次三番的要求進崇華殿見皇帝,都被江阮攔下,太皇太后想要向江阮施壓,可是江阮軟硬不吃,而皇宮裡的這些侍衛只聽命於江阮,太皇太后毫無辦法。
趁著有太醫換班,太皇太后將人招進了自己的宮裡,那太醫雖被要求不準亂說,卻架不住太皇太后的威嚴,不得已說了『實話』。
消息既然傳到了太皇太后這裡,那些祁燁想要他們知道的人便也就都知道了。
以江瀚海為首的眾官員跪在崇華殿外要求面見皇上,最後迫不得已,江阮招了楊丞相江瀚海等一些高官貴胄進去面聖。
那些官員在崇華殿待了很長時間才出來,出來后臉色各有不同,沒多久,大街小巷便張貼了皇榜,懸賞萬兩黃金進宮為皇帝診病,而朝堂之事也全權交託給了楊相。
發生了這麼多事情,至漓兒中毒也不過才十天。
這些時日以來,墨漾每日都會放一碗鮮血給漓兒飲用,漓兒身上的血汗越來越少,人也不再是全然昏迷了,偶爾也能清醒起來,但卻一直未痊癒,反覆難測,而墨漾臉色越來越蒼白,看起來十分不好。
江阮越發擔憂,看著已經虛弱無力躺在床上的墨漾,輕聲道,「墨漾,漓兒的病情看起來好了許多,你日後不要再為她喂血了,花琰也就是這兩日便回來了,到時讓花琰為漓兒診治吧。」御醫說了,若墨漾再這般下去,會有性命危險的。
「我知道你已經儘力了,我雖心疼漓兒,但一命換一命的事情絕不可以。」江阮背過身去抹了抹眼淚。
墨漾閉了閉眼睛,有氣無力道,「即便花琰回來也不會有太大用處,這世上能救漓兒的怕是只有我了。」
「娘娘放心,我心中有數,定然不會傷及自身性命的。」
「墨漾,我一直想問,為何只有你的血對漓兒有用?而旁人的血卻沒有作用?」眾人一直都想知道,只是墨漾一直一副不願多說的樣子,是以便也沒人追問下去。
「因為...」墨漾頓了一下,聲音有些恍惚,「因為對醉美人之毒最好的解毒辦法便是飲用中過醉美人之毒而痊癒的人。」
江阮有些訝然,「你...也中過醉美人的毒?」
墨漾點頭,緩緩道,「醉美人之毒無人能解,只有痊癒之人的血才是解藥,所以我的血對漓兒而言,便是最好的解藥。」
「可是,你痊癒了。」江阮遲疑道,若真按墨漾說的,那麼這便是一個無解之法,可是,墨漾確痊癒了,他的話前後矛盾。
墨漾閉目不言。
墨漾又是那副不想再多說什麼的樣子,可是任由他這般下去,很可能漓兒治好了,他便沒命了。
江阮還是開了口,「墨漾,那治好你的大夫是誰?可以讓陛下著人去找他...」
墨漾周身輕顫一下,翻了個身,背對江阮,沒有回答她。
江阮輕輕皺了皺眉,她總覺得墨漾隱瞞了什麼,可是他都快要把自己的性命搭上了,還有什麼是需要隱瞞的?
晚間時,墨漾來到漓兒的房間,要給她放血,還未等江阮阻止,祁燁已經開了口,「花琰最多三日便可回來,這幾日你不要再放血了,等花琰回來再說。」
不需御醫多言,所有人都能看得出來墨漾堅持不了多久了,失血過多,到時候別說花琰了,就是神仙都救不了。
「主子,屬下可以堅持,若今日斷了,很可能前功盡棄的。」墨漾皺眉。
祁燁揮揮手,毫不猶豫道,「鄞湛,將墨漾待帶下去。」御醫們雖然並沒有見過醉美人的毒,但是這幾日他們尋遍醫書,也找到許多對醉美人的記載,漓兒此時這般模樣,雖不能痊癒,但是卻可以拖到花琰回來,可是墨漾卻似乎很著急的要治好漓兒。
鄞湛上前,不顧墨漾的掙扎將他帶走了。
江阮給漓兒擦著額頭上沁出的汗水,白色的絹布上猶帶紅意,漓兒已經醒了,對江阮虛弱的笑笑,「小姐,漓兒沒事兒,你不用擔心。」
「漓兒,你一定要堅持到花大夫會來,只要花大夫回來了,你一定好起來的。」江阮努力抑制著自己的淚水,安慰漓兒。
漓兒甜甜一笑,「小姐,你莫要再讓莫哥哥為我放血了,我不想因為我讓他也丟了性命。」
「不會的,漓兒,你一定會沒事兒的。」江阮看著漓兒再一次昏昏入睡,低喃道。
祁燁站在房門外,聽著裡面江阮哽咽的聲音,雙手握的越發的緊,這幾日心裡的自責快將他壓得透不過氣來,若不是他大意,若不是他疏忽,今日這一切都不會發生,說到底漓兒是替他中的毒,若漓兒真的出了何事,他該如何面對江阮?
「陛下,這不關您的事兒,您莫要太過自責。」鄞湛跟隨祁燁時間最長,自然了解他心中的想法,不由出聲安慰。
祁燁沒什麼表情,冷冷道,「下毒之人還是沒有頭緒?」
鄞湛點頭,「娘娘猜測是她身邊人所為,可是這美人香無色無味,只單單這花,並不是毒,所以很難查清,娘娘縫製這香囊,所費時日不少,動過的宮女太監也不在少數,而現在因為陛下的計劃,屬下們行動有些不便,就怕打草驚蛇,所以還需幾日。」
「不過,這些時日陛下安排的消息都已經傳了出去,既然醉美人之毒無人能解,這人應該不會有所懷疑,這麼好的機會,廢太子不會放過的。」
「明日準備車駕,送太后和皇后出宮,對外就稱太后與皇后是去寺廟為朕祈福去了。」除了中毒超出他的預計意外,其餘的事情都在他的預料之中按部就班的走著。
「我不會出宮的。」身後突然傳來江阮的聲音。
江阮打開房門走了出來,看著他,又說了一遍,「我不會出宮的。」
祁燁皺眉,聲音沒有往日里的那般溫和,反而帶著一絲嚴厲,「不行,你明日必須同母后一同出宮,我早已安排妥當,我知道你是放心不下漓兒,我向你保證,我會護她周全。」
江阮面色也嚴肅起來,「皇后若走了,誰來幫陛下阻擋那些要求面聖的官員?」
「朕自有安排。」
「是嗎?」江阮目光灼灼得快看著他,「陛下為何要送我走?難道是因為無法庇護我嗎?」
祁燁看她似是有些生氣了,放軟了聲音,「阿阮,宮外我很早便安排好了,你和母後去那裡是最安全的。」放在以往,他可以信誓旦旦的說他可以護她安好,可是出了這次的事情后,讓他有些后怕,若按著以往的安排,她留在宮裡不僅不會有事,反而會幫他許多忙,可是此時,在安全與更安全之間,他選擇那個更安全的方案。
他心中的想法,江阮豈能不知,她知道他被嚇到了,可是她也被嚇到了,在這個時候,她怎麼可能扔下他一個人,獨自離去?
對外而言,皇帝現在身患奇症,昏迷不醒,若這中宮連皇后都走了,誰來應付太皇太后,誰來應付那些官員?
「阿阮,我沒有在同你商量,這是聖旨。」祁燁正了臉色。
江阮覺得此時與他說再多都是枉費工夫,只執拗的說了兩個字,「我不。」
「江-阮。」祁燁一字一句的喚她的名字,聲音裡帶著氣惱。
江阮瞪著他,雙目瞬間紅了,他從未連名帶姓的這般喚過她,初識時他喚她林夫人,喚她二姑娘,成婚後,喚她阿阮,喚她娘子,喚她皇后,從來不曾這般生疏的喚過她。
祁燁說出這兩個字后,便後悔了,想著如何緩和氣氛,江阮噙著淚,神情淡漠的福身行了一禮,「陛下早些休息吧,臣妾先告退了。」
江阮說完便拎著裙角轉身走了,祁燁站在那裡半晌,終於忍不住追了出去。
鄞湛攔住他,「主子,您尚在昏迷期,娘娘能出去,您出不去。」
祁燁停下腳步,沉吟片刻,淡淡道,「你明日給皇後下些迷藥,送她出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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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漓兒的房間內閃進一個人影,那人影有些蹣跚的走到漓兒床榻前,舉起了手中的匕首。
手腕被一人握住,「你做什麼?」
來人偏頭看向那人,神情一如既往的淡漠,「你說我來做什麼?」
宴琨鬆開那纏滿白布的手腕,皺了眉,「御醫都說你不能在失血了,你到底是為何要這般執著?」
墨漾喘了幾口氣,靠著床邊坐在地上,曲起腿撐著身體,冷冷的眸子望著宴琨,「我知道你喜歡她,難不成不想我救她?」
宴琨眸子一縮,被人說中心事有些赧然,但是卻並沒有迴避,「我自然希望她好,可是並不是拿你的命來換...」
宴琨說到這裡,頓了一下,才有些苦澀道,「你對她如此情深意重,宴某佩服之至,但是你要相信花爺,他一定能治好漓兒,等漓兒病好后,我一定真心的祝你們白頭偕老。」
宴琨說了這麼多,墨漾臉上沒有一絲的表情變化,手中的匕首轉了幾圈,橫在了漓兒的脖子上。
宴琨一驚,「三十六,你做什麼?」
墨漾垂著眸,冷淡至極,「我一定要救活她,若救不了她,我便殺了她,你選吧。」
宴琨實在是無法理解,「三十六,到底是為什麼,你為什麼要如此執著?」
墨漾緩緩收回匕首,在自己早已猙獰不堪的胳膊上毫不猶豫的劃下一道口子,讓那鮮血流入碗中,低喃道,「我從來不是什麼好人,我只想護著我想要護著的人,護著那個善良的像個傻子一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