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剛才在裡頭,不僅關乎著杜婉詞,更關乎著杜家,她不能讓人家認為,一代名將杜呈硯的女兒都是弱骨頭。
李菁見杜恆言這般說,深以為然,杜婉詞又不是小綿羊,自來善於利用人,她以前和陳語冰幾個,哪個不以杜婉詞馬首是瞻,最後呢,她爹爹參了肅王一本,杜婉詞便立即調轉槍頭,派人欺辱她。
「阿言,她並不如看著那般無害,你要小心一點,你今個喊我來,是有什麼要我做的嗎?」
「我就怕我今個要是出了意外,連個救我的人都沒有,有你在,我心裡踏實一點,至少我不見了,總還有人急著不是。」杜恆言故作輕鬆地道。
二人臨水而坐,望著湖裡頭粼粼波光下游來游去的錦鱗,李菁挽了杜恆言的胳膊,輕輕倚在杜恆言的臂膀上,「阿言,我覺得認識你真好。」
在她最無助的時候,阿言不計前嫌地勸解她,她探究關於沈夫子的隱秘,差點行差踏錯的時候,也是阿言拉住了她,她從來不知道,原來女子也可以有這樣的摯友,互相依靠,互相信任,互相點撥。
杜恆言也沒想過,在趙國還會真心實意地交朋友,可能是上一次李菁竟然會站出來求書院的夫子聯名上書替杜家家眷求情,真的太出乎她的意料,她第一次感受到,來自這個時空的女孩兒的一片丹心。
忽地杜恆言直覺腰上猛地灌了大力過來,忙往後邊一閃,卻剛剛準備挪,便背上受了一鞭子,疼的她腦子一木,尚不及回頭,左邊的李菁忽地失聲抓住了她,二人竟是一起從水榭的欄杆裡頭翻了出去。
旁邊的人只聽「砰」一聲,湖面炸開了好大的一圈圈水花。
女使們原都在外頭候著,此時跑進來,望著氣勢囂張的耶律阿沂,一時不知道這是哪位貴人,李菁的女使嚇得在原地混身發抖。
紫依推了她一把道:「快去找太子殿下,長公主殿下!」
那女使恍然地點頭,忙拔腿就跑。
指著耶律阿沂的鼻子,咬牙道:「我家小娘子要是出了什麼意外,我家將軍定會殺你滿門!」
說著一眼看見耶律阿沂手上的軟鞭子,作勢要搶過來,準備拉自家小娘子上來,卻被耶律阿沂猛地一個鞭子甩了過來。
紫依心裡又急又火,聽著自家小娘子在水裡撲騰的聲音越來越小,來不及捂著汩汩冒著血的臉,大聲喊道:「殺人了,殺人了!」
湖水裡的杜恆言死命撲騰著,可是越來越多的湖水淹過來,灌進她的嘴口裡,耳鼻,好像要淹沒她的頭頂。
她聽到岸上好像有什麼人在吵,嘈嘈雜雜的,她努力想喊,卻感覺身子越來越重,越來越重……
湖面上的張憲跟著太子原正準備過來給慶陽長公主請安,忽地聽到這邊女子在大聲喊叫,見到水榭里爭執的人是杜恆言身邊的女使紫依,心頭一凜,飛奔過來,急切地問道:「你家主子呢?」
紫依已經急的說不出話來,指著已經沒有水花的湖面,「在,在……」
便聽「噗通」一聲,一個身影跳了下去。
幾乎瞬時,又有一個身影跳了下去,又下去了一個。
趙元益聽是杜恆言掉了下去,立即上前制住了囂張的耶律阿沂,拽著她的鞭子道:「此事,郡主定要說個明白!」
耶律阿沂見他眼裡泛著寒意,嗤笑道:「怎地,在你趙國隨便一個庶民的命都能威脅本郡主?」
趙元益將鞭子猛地往這頭扯,眼看著要將耶律阿沂帶到懷裡來,卻忽地鬆了手,任著耶律阿沂倒栽了個跟頭,隨著耶律阿沂一聲悶哼,下去的張憲抱著一個女孩兒上來。
張憲將人半托在身上,剛一放下,才發現此人不是杜恆言,並聽紫依喊道:「我家小娘子還在下頭,」一邊說著,一邊往湖裡去找主子的身影,卻一片衣袖都沒有,「主子,主子!」
張憲放了人,立即又往湖裡跳,整個人沉到了湖下,依舊沒有看到杜恆言的身影,腦子瞬時一陣空白,鳧出水面,猛吸了口氣,又沉了下去。
阿言,你千萬不要有事。
如此幾次,還是沒有看到杜恆言的身影。
岸上的趙元益心下大驚,忙命令道:「都下去,務必要找到杜家小娘子!」已經過了一炷香的時間了,杜恆言,這一次難道真的凶多吉少了嗎?
正想著,再看到水面好一會兒都沒見張憲探出水面換氣,心下暗叫不好,很快便有一個侍衛將昏迷的張憲拖了上來。
這個時候李菁被一旁的宮女救了過來,吐了兩口水,看到杜恆言還沒有上來,搶過趙元益手裡的鞭子,對著耶律阿沂猛然兩鞭子甩了過去,「阿言若是出了意外,我定要你一命抵一命!」
耶律阿沂豈是好欺辱的,立即便從李菁手裡搶過了自個的鞭子,正待要朝著李菁的臉上甩過去,忽聽一旁的人喊道: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你看,人救上來了,在對岸,在對岸!」
眾人往對岸一看,岸上確實躺著一個著了密合色襦衣的小娘子,旁邊將她拖上來的,卻似乎,似乎是……
「阿耶,阿耶怎麼會來?」猛然瞧見的耶律阿姨一怔,收了鞭子便跑出了水榭,傳過橋廊,往對岸去。
趙元益吩咐侍衛看顧好子瞻,也帶著人往對岸去,耶律蒙德怎會救杜恆言?
耶律蒙德正拍著杜恆言的背,他們過去的時候,杜恆言剛好一口水嗆了出來,扶著她的耶律蒙德面上一喜:「你,你可還好?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杜恆言皺著眉,並不識得眼前的人,看著紫依跑過來,心裡才微微定了一點。
遠遠地趙元益便朗聲道:「多謝耶律王爺出手相救,此乃本殿下未過門的正妃的姊妹,我替杜家謝過耶律王爺仗義相救。」
「阿耶,你為何救她,一個庶民的命豈比不得上您的!」耶律阿沂看著阿耶混身濕透的衣裳,急慌慌地道,一邊吩咐旁邊的麥耳:「快去讓阿兄替阿耶拿一身衣裳過來!」
這時,湖裡又爬上來一位郎君,直往杜恆言這邊來,步履踉蹌,擠開了人群,過來便蹲了下來,抓起了杜恆言的右手,眾人正詫異,卻發現他是在號脈。
杜恆言嗆出了眼淚,胸口十分憋悶,淚眼朦朧中認出給她號脈的正是陳鶴,「陳,陳大夫,你怎麼,怎麼在這?」
趙元益也想起來,這位好像是宮中的太醫,今個許是過來給姑父號脈,怎地阿言似乎認識?
陳鶴屏氣凝神地號了脈,知杜恆言並無大礙,吩咐一旁的紫依道:「回去給你們家小娘子煮些薑湯。」
說著,竟是要撥開人群準備走。
耶律阿沂已然也是認出了他,鞭子一揮,竟是纏在了陳鶴的腰上,耶律蒙德斷喝道:「阿沂,放肆!」
耶律阿沂癟著嘴,不甘地看了一眼阿耶,「阿耶,他……」
陳鶴身影不動,甚至都沒有回頭看一眼耶律阿沂。
耶律蒙德怒氣騰騰地看著耶律阿沂,「回都亭驛,沒有我的命令,不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