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程修沒有說話,只是放開金小滿,拿出手帕擦凈她臉上的鮮血,仔仔細細地看著金小滿眼角的傷勢。
「程小四,我沒事。」感覺到程修無形的怒氣,金小滿露出笑臉。
沒有理會金小滿的話,程修抿緊薄唇,眼中蘊含著皚皚白雪的冰寒。
「娘,救我。」緩過神來,金小花指著身上的金小滿對著劉氏喊道。
懾於程修的強大壓力,劉氏卻是不敢動彈的,只是眼睜睜地看著程修為坐在金小花身上的金小滿看傷。
確定了金小滿只是受了輕傷,程修拉起金小滿,一言不發地走向程家。
抓著包裹嫁衣的包袱,金小滿閉上眼睛,乖乖地任程修拉著走。
目送程修和金小滿離去,目睹這一幕的村民們皆是滿腔的忿忿不平。
「劉氏,你怎麽可以打小神醫?」
「就是,小神醫是你可以碰的嗎?還拿棒槌打,簡直是太過分了!」
「她是想打小滿的吧,可是小滿都滿臉的血了,她還下手。」
「我看到了,是金小花拿石頭砸的小滿。」
「什麽,拿石頭砸?不行,得馬上通知鄭家。」
「就是就是,走,咱們一起去跟鄭家說,這對母女真是太不像話了,擺明就是欺負小滿沒靠山。」
「哎呀,這次是被小神醫攔下了,下回可如何是好?小滿這丫頭真是命苦哦。」
一聲又一聲的譴責中,金小花爬起來奔回了張家,而劉氏卻只能沐浴在眾人的異樣眼神中。
當日,方氏帶著兩個兒媳婦怒氣沖沖地上了張家,二話不說就將金小花拖出院子,摁在地上痛打了一頓。
當日,程大娘帶著三個兒媳婦怒氣沖沖地上了金家,二話不說就將劉氏拖出院子,摁在地上痛打了一頓。
當日,鄭家人怒氣沖沖地上了金家,二話不說就搬走了金小滿的東西。
當日,張大娘將金小花罵了個半死,連晚飯都沒給她吃,金小花忍著全身的疼痛,餓著肚子熬了一夜。
當日,金老爹黑著臉將劉氏趕出了屋子,劉氏哭訴無用,不得不住進金小花未出嫁前住的房間,自此兩人開始了真真正正相敬如冰的日子,不到萬不得已,金老爹再也不願跟劉氏多說一個字。
金小滿和程修大喜這一日,程家異常地熱鬧。
除了小杏村的一眾村民,十里八鄉但凡受過小神醫診治的病人全都趕了過來,按著程奶奶的話,好在鄭家送來足夠分量的豬肉,來再多的客人也不怕。
這一次劉氏沒敢再鬧任何么蛾子,金老爹的冷臉、金大山的不贊同之於劉氏都是最大的威脅,於是金家終於擺了一日實實在在的喜宴。
另一邊的鄭家也是熱鬧非凡,鄭家的親戚先不說,因為程家的客人實在太多,不少村民也都識相地轉來了鄭家的喜宴,鄭屠夫為人粗俗可也直爽,把酒暢談、言笑晏晏,興緻所至、賓客盡歡。
程家喜房內,一身嫁衣的金小滿靜坐床沿,儘管這是程小四的房間,她早已萬般熟悉,可心中不免有些難言的緊張,自此之後她便是程小四的妻子了。
晚宴之上,不勝酒力的程修實在擋不住眾人不停地敬酒,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便已醺醉。
見此情況,程奶奶連忙讓程易和程德兩兄弟將程修送進喜房,因為程修醉得太過厲害,鬧洞房之事亦免了。
「小滿,小四就交給你了。」將程修丟至床上,程易和程德嘿嘿一笑便轉身走人,還不待金小滿出口詢問,喜房的門已被關上。
喜帕下的臉鼓了鼓,金小滿伸手推了推睡在身旁的程修,「程小四?」
程修翻了個身,背對著金小滿繼續沉睡。
「什麽嘛,居然喝這麽醉。」鬆了一口氣,金小滿收回手靠在床柱上埋怨道。
聽著外面的噪雜聲,金小滿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她輕聲說道:「程小四,真的沒有想到我居然會嫁給你,要是以前真的想都不敢想呢,小神醫程修,心善純良、醫術高明,舉世無雙的謙謙君子,小杏村的救命活神仙,呵呵,竟然就這樣被我這個惡女碰上了嗎?不知道有多少家姑娘在心裡罵我仗著舅舅威逼於你呢。」
頓了一下,金小滿又自言自語道:「可是即便她們當面罵我,我也不會把你讓給任何人,反之我還會讓她們後悔出現在我面前,就像對金小花那樣,我知道金小花不想嫁給張鐵柱,我知道鄧水仙會去大鬧張家,可我還是讓我舅舅強迫劉氏將金小花嫁去了張家,我是不是很壞?」
金小滿的聲音越來越低,直至最後幾乎不可耳聞,「程小四,就算是我很壞,你也不要反悔好不好?」
「好。」房內傳來金小滿想要的應答。
「我知道我很自私、我很過分,可是我真的……咦?」剛剛她好像聽到誰應答她了。
「我說好。」低沉的笑聲傳來,金小滿頭上的喜帕被掀開。
「程小四?」驚愕之後換來的是瞭然,「程小四,你裝醉。」
程修神色溫和地搖搖頭,「我是真的不勝酒力。」
「你是真的想騙人吧。」金小滿別過臉哼道。
「我只是不喜歡太熱鬧。」程修雙手背在腦後,悠然自得地笑笑。
「奸詐。」看著程修理直氣壯的模樣,金小滿吐出兩個字。
「小滿,我們要不要喝合巹酒?」程修轉移話題。
「當然要喝。」舅母說了,合巹酒是必須要喝的。
程修跳下床,自桌邊端來兩杯酒,一杯遞給金小滿,一杯留給自己。
接過酒的那一剎那,金小滿面色微紅,壓下心中的羞澀,她故作豪邁地先行舉起酒杯。
嘴角勾起,程修也舉起酒杯,和金小滿一同飲下合巹酒。
「餓不餓?」放下酒杯,程修輕柔地問道。
「不餓。」她才不會承認她偷吃了桌上的點心。
掃了一眼桌上幾近空了的點心盤,程修點點頭,「那我們安歇?」
饒是臉皮厚如金小滿,此時也維持不了冷靜,她下意識地後退兩步,抵上床沿後停住,「安歇就安歇。」
程修便低下頭開始寬衣解帶。
「你……」雙手緊捏住衣角,本已消卻的緊張再次瀰漫金小滿的心中。
舅母說嫁了人,這些都是必須經受的,只有這樣夫妻二人才能成為最親近的人,可是她……她不會,雖然舅母有教,心不在焉的她卻沒有學會,怎麽辦?
「安歇自然要脫衣,不是嗎?」身上的喜袍已被脫下,程修一身白色裡衣立於金小滿的身前。
「嗯。」程修的話讓金小滿無法辯駁。
「要我幫你?」程修的手伸向金小滿的領口。
「不要。」金小滿雙手護胸、身子後仰,一個不留意就倒在了身後的大床上。
無所謂地聳聳肩,程修走至金小滿的身旁,安之若素地躺下。
金小滿愣住,此刻該如何是好?
「小滿。」程修忽然出聲。
「幹嘛?」金小滿的聲音帶著羞怒。
「能換個姿勢嗎?這樣橫著怎麽睡覺啊?」程修晃晃垂在床外的腿,跟金小滿打起了商量。
金小滿的臉轟的一下紅得徹底,著急慌忙地自床上坐起身,站在了床邊,難得的聲若蚊蠅道:「你睡吧。」
「你不睡?」程修意外地揚起眉,「夜還很長呢。」
「還……早,我晚點睡。」外面的喜宴都還沒結束,說早也沒有錯。
「好。」程修換了個姿勢躺在了床外邊,順便拍拍身側說道:「你睡里側。」
「哦。」金小滿手足無措的站在床邊,看著程修閉上眼睛後才輕舒了一口氣。
怕驚擾程修睡覺,金小滿並未移動腳步,就這樣靜靜地盯著程修的睡顏出神,不過片刻工夫睡意襲來,金小滿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呵欠。
既然程小四已經睡著了,她也睡了吧,這樣想著,金小滿慢慢地將頭上的鳳冠卸下,脫下繁瑣複雜的嫁衣,留下同一色的裡衣包裹著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