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Chapter 9

9.Chapter 9

Chapter9

霍母略嫌冷淡的視線掃過房間里的三人,最後停留在了老太太身上。

「媽,我們單獨談談。」

老太太攥著孫媳婦的一隻胳膊不捨得放手,眼裡警惕地盯著自家女兒,「有話就在這裡說。」

她可是盼著這個最疼愛的外孫成家盼了好久,去年有一次,老太太夜裡做夢,夢見這個外孫和一個金髮碧眼的外國小夥子相愛了,但卻迫於壓力流落街頭靠乞討為生。

老太太當時就嚇醒了,一個人在房間里止不住地流眼淚。

霍母看見嚇了一大跳,問清原委后只得連夜打電話將霍廷易從被窩裡挖出來,讓老太太看看她的寶貝外孫此刻正好好的呢。

霍廷易倒是不明所以,還以為是老太太出事了,結果一路飆車過來,這才知道是老太太胡思亂想。

誰知見他好好的了,老太太依舊不放心,只是抱著他哭:「我的乖孫,你想喜歡誰就喜歡誰,外婆給你撐腰!你把那個男孩帶回來給外婆看一眼,只要你高興就好,你高興外婆就喜歡他!」

儘管一再聲明自己取向正常,但老太太依舊對自己的那個夢深信不疑,並且不止一次要求霍廷易將「那個男孩子」帶回家來給她老人家看看。

眼下夏清時突然出現,於老太太是個意外之喜。

欣喜於寶貝外孫終於回歸正道,老太太自然不肯委屈了這個孫媳婦,更不肯讓女兒把這麼個漂亮伶俐的好姑娘給嚇跑了。

覺得不妥的反倒是夏清時。

雖然她今天已經強勢挑釁了婆婆一回,但心裡到底還是發憷的。

夏清時太清楚這個婆婆的脾性,她可絕不是個軟柿子可以任人揉搓。

今天她只是想找個人給自己撐撐腰,讓婆婆對自己客氣點,但卻並沒有打算要將日後的生活過成核爆現場。

眼下要是太仗著老太太的勢,將婆婆惹急了,以後受苦的還是她自己。

因此當下她便拍了拍老太太的手背,笑道:「外婆,我剛才答應了圓圓陪她玩,再不出去小丫頭該到處找我了。」

老太太神情複雜的「嗯」了一聲,然後轉過頭,依舊陰著一張臉盯著女兒。

大概是怕她覺得受冷落,夏清時往外走的時候,霍廷易竟然也跟著她一道往外走,「我陪你出去逛逛。」

霍先生在別的事上精明極了,但唯獨在這種事上簡直愚不可及。

夏清時險些被他氣得吐血,但礙於兩位長輩在場,只得艱難地忍住,轉而不露痕迹的將霍先生往外推了一把,語氣又是埋怨又是嬌嗔:「你陪我著什麼急?你難得回來一趟,陪外婆和媽聊聊天才是正經的。」

將霍先生留在這裡,實在是一舉多得。

一來霍先生幾乎可以算作是她的眼線,有他在,她便可以完全掌握老太太和婆婆之間的談話內容;二來若是霍先生在,哪怕是婆婆對著老太太說了自己壞話,最後也能靠他掰扯回來。

而最最重要的是,只要霍先生在場,那想必婆婆也不好意思當著他的面,將他價值五十萬的事情告訴老太太。

這是一種女人之間獨有的默契,夏清時和霍母對此心照不宣。

果然,霍母立刻明白過來夏清時的意圖,當下便一記伶俐的眼風掃過來,狠瞪了兒子一眼,「你出去。」

老太太更加不滿了,重重一拍桌子:「你怎麼看誰都不順眼?廷易給我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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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清時出去的時候,小葉子和她的蟲蟲哥哥正從外面跑回來,兩個小傢伙一人手裡攥了一大把不知道從哪裡摘來的馬薄荷,跑了滿頭滿身的汗。

她四下望了望,確認無人,然後彎下腰,故意嚇唬兩個小傢伙:「你們去哪裡摘花了?要是被發現,那些戴大殼帽的叔叔會來抓你們的!」

果不其然,兩個小傢伙立刻被嚇住了,猶疑不定地望著自己手裡的一大把小紅花。

夏清時笑眯眯的:「把花給舅媽,舅媽幫你們藏起來。」

聽她這樣,兩個小傢伙看看她,又看看手裡的小紅花,模樣十分不舍,但對大殼帽叔叔的恐懼壓過了對小紅花的喜愛,於是兩人都忍痛將手裡的小花乖乖交給了她。

騙到了兩束小紅花,夏清時心情很愉快,剛要再開口說話,視線中卻突然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Joey。

他比蟲蟲和小葉子要小一些,跑得也沒他們快,到了這會兒才吭哧吭哧跑到了家門口。

相比兩個小輩手裡的一大把花,小舅舅的手裡只拿了一支馬薄荷,花梗折彎了,花瓣半蔫的耷拉在那裡,看上去賣相實在差勁。

看見小舅舅也跟上來了,胖蟲蟲立刻大為緊張道:「舅!快把你的花給舅媽!不然會有大殼帽叔叔來抓你的!」

聞言,Joey不由得睜大了眼睛,那樣子也不知道是聽懂還是沒聽懂,只是仰起一張小臉,一臉懵懂的看著夏清時。

夏清時慢慢地收起了臉上的笑容,並不說話。

每每面對他時,她總感覺渾身上下,無一處自在。

此刻被小傢伙那樣純凈懵懂的眼神盯著,夏清時更是不舒服到了極點。

她渾身不自在,正打算找個借口離開時,離她幾步遠處的小傢伙突然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幾步。

他「啪嗒啪嗒」的邁著步子移動到夏清時面前,然後兩隻小手緊緊攥著手裡的那朵小紅花,將它高舉過頭頂,費勁地往夏清時面前湊。

小傢伙仰著臉看她,眼神怯怯的,像一隻受驚的小獸。

夏清時十分輕易就能夠分辨出,深藏在他眼神中的那一點隱秘的討好……因為她對這樣的笑容太過熟悉。

她一時間有些出神,竟忘了伸手去面前小傢伙努力舉高的那朵馬薄荷。

也許是等得太久,等到夏清時反應過來,小傢伙的手臂已經垂了下來,臉上那一點討好的微笑也消失殆盡,他耷拉著腦袋,又長又卷的睫毛蓋住眼睛,很失落的模樣。

「你……」夏清時動了動嘴唇,想要開口。

她擅長和小孩打交道,但並不包括眼前這個小傢伙。

夏清時用力晃了晃腦袋,索性閉嘴,然後又彎下腰去,直接從小傢伙的手裡將那朵馬薄荷抽出來,然後低聲道:「很好看,謝謝你。」

這是她同他說的第一句話。

三個小傢伙一齊跑出去玩,沒過一會兒,小葉子再次抹著眼淚跑回來,撲進夏清時的懷裡,委屈極了:「我和蟲蟲哥哥走散了,都找不見他啦!」

夏清時想將她牽回院子里,卻沒想到小丫頭執拗得很:「舅媽,你快帶我去找蟲蟲哥哥!」

可夏清時這會兒懶得動彈,於是哄著小丫頭,「你在這裡等著蟲蟲哥哥回來不好嗎?」

她將小丫頭牽回了院子,在寬大的遮陽傘下坐定,開了一瓶汽水遞給她,「你就坐在這裡等著,等蟲蟲哥哥玩累了口渴了,他一回來你就能遞一瓶果汁給他,這樣他是不是就會很喜歡你?」

小葉子果然被說動,頂著一張紅撲撲的臉點了點頭,但轉瞬又憂慮起來:「可是蟲蟲哥哥不喜歡和我玩……」

夏清時忍不住笑了,因為她並不覺得攻略一個三歲小男孩有什麼難度,因此當下便對著小葉子開始胡說八道起來:「小葉子很喜歡蟲蟲哥哥嗎?」

小丫頭還是不害臊的年紀,聞言她立刻用力地點了點頭,大聲道:「我好喜歡蟲蟲哥哥哦,我想要他只和我一個人玩,他不能和別人玩!」

「你的佔有慾好強哦。」夏清時重新打量起了面前的小丫頭,再次確定佔有慾其實是不分年紀的,「你和蟲蟲哥哥怎麼認識的?」

小葉子很甜蜜的笑:「有一條好大好大的狗狗追我,是蟲蟲哥哥救我的!」

夏清時笑:「小傻蛋,你應該碰個瓷,然後賴上他。」

有人說,大多數愛情的開始源於某一方的碰瓷。

誰說不是呢?

十八歲那年,霍太太第一次遇見霍先生。

彼時霍太太尚不知道,終於有一日,他將以他之姓,冠她之名。

那年夏清時被親生母親從那棟豪華的半山別墅中趕出,姿態頗為狼狽。

她已經忘記自己那時有沒有哭,但腳上血淋淋的水泡卻依舊記憶猶新。

在這之前,她一直都以為精神上的痛遠比肉體的疼痛來得要刻骨銘心,後來才知道,原來正相反。

被火燙傷過的孩童不會觸碰火,可被愛傷過的人依舊渴盼愛。

整個事件里,霍太太唯一誠實的地方大概就是:最開始,她的的確確沒有聽見後方來車的喇叭聲。

一腳將油門踩到底,又幾乎將方向盤打了三百六十度,最終霍先生的車險險避開了霍太太的要害位置,撞了上去。

在醫院醒來,夏清時看見那張過分英俊的臉,有一瞬間的恍惚。

彼時他剛將手機接通,見她醒來,朝她微微點頭示意,然後轉過身去,聲音隱隱約約傳來:「朱阿姨,我臨時有事,今晚不過去陪我爸吃飯了。」

朱嘉盈,正是她母親的名字。

這個英俊的年輕人同他的父親長得很像……先前在那棟別墅時,夏清時見過生母同那個男人的合影。

夏清時終於明白過來,難怪她那樣著急將自己趕走,原來是因為她的丈夫和繼子即將回家。

半分鐘后,剛才那個男人回到病房來,他遞給她一張名片,「小姐,你好。你有骨折和輕微腦震蕩,我會負擔你全部的醫藥費,你不用擔心。」

明明不是他的事故責任,但他卻如此慷慨。

夏清時將那張鍍金名片捏在手裡。

LawrenceFok,這是他的名字。

頓了頓,那人又補充道:「如果有需要,你可以隨時聯繫我。」

夏清時抬眼看他,眼前這個人,便是PR集團的太子爺,朱嘉盈傾盡心力試圖討好的繼子。

她拉開床頭櫃的抽屜,將那張名片放進去,聲音平靜道:「好,我會的。」

其實只是輕微的骨折,但夏清時對此異常重視,每周四次復健,一定會打電話叫霍廷易來開車接送。

夏清時告訴他,她剛出生便被親生父母拋棄,從小便是孤兒,她姓夏,因為孤兒院院長姓夏,整個孤兒院的孩子都跟著他姓。

她還告訴他,她是靠公費出的國,來到美國時她幾乎身無分文。

那次她之所以會出現在別墅雲集的富人區,是因為她要去Powell太太家應聘女傭。

攪黃了她的工作機會,霍廷易自然是抱歉的。

但是他立即承諾:「夏小姐,我父親家需要女傭,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推薦你去。」

起先她說得多,等到後來,他對她越來越感興趣時,她說得卻少了。

她不說,他便不問。

兩人之間的話越來越少,相處時也越來越沉默。

可是有一種奇妙的東西在發酵……他知道,她也知道。

直到三個月後的某一天,她再次打電話給霍先生要他來找自己。

霍廷易很快就到了,那天他沒有下車接她,而是坐在駕駛座上,一言不發地等她上車,然後將車子駛向醫院的方向。

整整一路上,霍廷易看起來都不太對勁,他鐵青著一張臉,唇角緊繃著,一路上一言不發。

直到車子在醫院門口停下,他才終於轉頭看她,他的聲音很冷:「夏怡?孤兒院長大?去NobHill是為了應徵女傭?」

他知道了。

那一刻,這是夏清時腦海中唯一的想法。

夏清時沒有解釋,沒有爭辯,只是默默道:「你以後大概不會再想看見我了。」

她的手扶在的門把手上,輕聲道:「其實我不是想來醫院的……今天是我生日,我買了一個好大的蛋糕,打電話給你,是想請你吃蛋糕。」

說完,她便將車門推開,動作笨拙地下了車。

霍廷易一個人被留在車裡,望著車窗外那個一瘸一拐、越走越遠的瘦削背影,他面無表情,卻暗暗咬緊了牙根。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那個身影模糊到就要消失不見時,霍廷易才猛然醒悟過來,他推門下車,朝著夏清時離去的方向大步奔跑。

霍廷易這輩子都沒跑得那樣快過,明明人還在他的視線里,可他卻生怕她下一秒就從眼前消失。

追上她的時候,他的心臟還在胸腔里劇烈地跳動,他一把扯過她的手臂,將她整個人拽進自己懷裡,然後抬起她的臉,狠狠地吻了下去。

那時的霍先生,尚不知道,其實那天根本就不是她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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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名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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