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六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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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在金十月起床以前，他的計劃還是這樣的。

按理來說，AI這種東西，只要不是沒電，應該都是處於運轉狀態的。但是系統燒壞了腦子，不能和其他AI一概而論，金十月一睡著，它覺著無聊，就跟著睡了，而且第二天還會開心地告訴金十月它做了什麼樣的夢，但它的夢劇情有限，大部分都是它幫著金十月完成了任務,回去把自己修得嶄新,還多裝了幾個零件什麼的。

金十月對此不發表評價，但也會每天騰出幾分鐘的時間,好脾氣地聽它念叨。

今天早上如往常一樣,金十月醒的時候,系統也跟著醒了，互道了一下早安之後,金十月便在床上躺平，一邊梳理思緒,一邊等著系統向他描繪昨天晚上的夢。

但是很可惜,系統在一陣長時間的沉默之後,突然爆發出一聲幾乎要刺破金十月耳膜的尖叫。

毫無心理準備的金十月整個人都懵了，系統跟不會說話了似的，還在他腦子裡歇斯底里的尖叫，如果可以的話，金十月都想把它從自己腦子裡挖出來丟掉了。

但是很顯然他做不到，金十月深吸一口氣，大喝道：「安靜！」

系統瞬間收聲，還打了個嗝兒。

金十月鬆了口氣，慢悠悠地坐起身喝了口水，放下杯子道：「又怎麼了？」

系統「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嚎啕道：「我剛剛看了一下目標人物的好感度……」

就這個反應，總不至於是喜極而泣吧？金十月皺著眉頭道：「掉了？」

「嗚嗚嗚嗚……」

金十月揉了揉眉心，沉聲問道：「掉了多少？」

系統抽抽搭搭道：「只，只有七十了……」

金十月差點沒把床頭櫃掀了。

「怎麼會只有七十了？你……」金十月差點脫口而出你是不是壞掉了？！後來想了想，系統本來也壞的差不多了，只有好感度監控被好好保護著，多半是真的掉到七十了。

系統又委屈又難過：「我也不知道啊，為什麼掉到七十了？昨天晚上睡覺前還好好的……」

金十月抹了把臉，重重地嘆了口氣。

系統剛才尖叫了半天，這會兒倒是比金十月先緩過神來，難得見對方這個反應，忍不住擔心地問道：「宿主你沒事吧？」

金十月搖了搖頭，沉默了好半晌，才道：「沒事。」

昨天才離成功一步之遙，今天就直接回到起點，任誰的心情都不會好。

系統也知道，好半天才小聲道：「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金十月好容易緩過勁兒，單手撿起枕頭邊的衣服，一邊往身上套一邊道：「能讓綱吉對我的好感度變化這麼大，多半是那個黑手黨組織的原因了，雖然不知道具體出了什麼事，但影響一定會很大，說不定還會波及到周圍的人。」

系統愣了一下，慌裡慌張地道：「難道是什麼奇怪的襲擊事件嗎？目標人物要殺人了？」

金十月遲疑了一下才道：「襲擊事件我不知道，但是綱吉應該不會殺人的吧，他不被別人殺就不錯了。」

系統回憶了一下目標的性格，弱弱道：「也是哦，不過宿主也要注意安全啊，要是出了什麼事就不好了。」

金十月點了點頭，又嘆了口氣：「現在猜測這些沒有意義，還是快點去和綱吉見一面吧，也許能知道點什麼。」

系統小聲道：「好感度一下子掉了這麼多，你還打算讓對方離開黑手黨組織嗎？」

金十月沉默了一下，道：「不了，這次見面之後，試著去了解一下綱吉身後的那個組織吧，如果想要完成任務，大概是不能違背這個設定了。」

之後的金十月一直很沉默，他甚至沒有打開電視看電視劇，只是坐在沙發上發獃，等到他出門的時候，系統忍不住問道：「宿主是後悔了嗎？關於之前說過的那些話？如果當時說的是『黑手黨很厲害』什麼的，現在任務估計已經完成了吧？」

金十月的思緒被打斷，愣了一下，搖頭道：「不，說過那句話，我並不後悔。」

「雖然現在事情的走向決定了這個設定無法逃避，但是在當時的情況下還是有一點可能性的，」金十月道：「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成功概率，如果攻略的方式不同能讓綱吉有機會脫離黑手黨的話，我還是會選擇那樣說的。」

「畢竟這對我來說只是個回家的任務，失敗了可能還有迴旋的餘地，但對綱吉來說這卻是整個人生，如果能夠改變的話，那可就賺大了。」金十月試著笑了笑，但任務泡湯的打擊確實很大，笑起來有點勉強，他還是嘆了口氣，放棄了。

「反正就是沒有後悔，你知道這點就夠了。」

系統似懂非懂地應了一聲，又道：「今天咱們出門是不是有點早啊？」

上次愣是看完了一集連續劇才出門，今天只在沙發上坐了十幾分鐘，金十月就出來了。

金十月道：「昨天出了大事，要是今天綱吉還能沒心沒肺地睡到遲到，那才奇怪呢。」

果不其然，金十月走到綱吉家那條街的時候，綱吉正好從家裡出來，獄寺和山本也在他身邊。

獄寺看起來非常開心，激動地和山本在說著什麼，山本精神也很好的樣子，只有綱吉佝僂著腰，十分頹唐。

金十月快走了幾步，在他們身後招呼道：「阿綱，山本，獄寺，一起上學嗎？」

聽見金十月的聲音，獄寺立刻閉上了嘴，只是眉梢眼角還帶著喜氣，順帶連看著金十月的眼神也和善了不少。

山本笑道：「是十月啊，一起走吧？」

金十月跟了上去。

綱吉和他的中間隔了一個山本，沉默著，並不開口說話，只是有時會偷偷地看他一眼，等金十月和他對上視線，他又彷彿被針刺了一樣，把目光縮了回去。

系統小聲道：「好感度漲回八十五啦，但是沒有繼續上升的跡象。」

金十月瞭然，看向綱吉道：「阿綱怎麼了？看起來好像很沒有精神的樣子。」

綱吉張了張嘴，又蔫兒蔫兒地閉上了，低下頭，輕輕搖了搖。

山本和獄寺都察覺到兩個人相處的氣氛有些不對勁，山本正想說個笑話，緩解一番，獄寺就直接了當道：「十代目不喜歡這個傢伙跟著我們嗎？需要我幫您把他趕走嗎？」

綱吉一下子慌了，他可沒有這個意思，和金十月呆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少，雖然沒有和對方說話，但他巴不得金十月多跟著他呢。

綱吉看了一眼金十月，連連沖獄寺擺手道：「不不不不用了獄寺，十月君很好！」

「好吧。」獄寺皺了皺眉，有些不滿地看了金十月一眼。

金十月沖他露出一個無辜的笑，開口道：「說起來，阿綱，『十代目』是什麼意思？我昨天聽見獄寺這樣叫你就想問了來著。」

綱吉一下子渾身僵硬，也顧不得不和金十月說話了，在獄寺和山本開口前大聲道：「沒，沒什麼意思！就是個外號而已！」

金十月靜靜地看著綱吉，直到對方冷汗都要冒出來的時候，才笑了笑道：「是這樣嗎？聽起來挺可愛的。」

綱吉這才捂著胸口鬆了口氣。

系統正在記錄兩人的反應和對話，準備自己整理一個以金十月為模本的攻略冊子，看到綱吉的反應之後，突然靈光一現道：「宿主你是在報復他嗎？」

金十月微微一笑，理直氣壯道：「是的。」

雖然對方不是故意的，但是今天早上的驚嚇，不發泄一下他會憋死的。

系統：「……」

細數了一下自己打擾金十月的次數，完成任務之後金十月該不會投訴它吧！

系統小聲道：「其實我的發聲部件挺好用的，很容易就控制住音量大小了，不用換了。」

金十月一頭霧水：「……嗯？」

沒頭沒腦地來了這麼一句之後，系統就不說話了，金十月樂得清凈，一路上都在試圖和綱吉搭話，或者旁敲側擊一些那個黑手黨組織的事情，但綱吉一直很沉默，只在金十月和另外兩人說話的時候開口搪塞一下。

金十月之前猜測改變綱吉的那件事情，可能會對周圍的普通人也造成影響，但具體事件還沒有看見，班上又來了新的轉學生，人數還不少。

也不知道班裡還擺不擺得下這麼多桌椅……金十月撐著頭觀察著綱吉，心不在焉地想到。

系統給他鼓勁兒：「堅持住啊宿主！相信自己，你可以的！」

金十月也很想相信自己，但是還沒見著面呢，腦子裡已經出現了小孩子的尖叫和哭嚎，嚇得他臉色蒼白，都想不起來當初是怎麼攻略小時候的綱吉的了……

可能是因為綱吉小時候也很乖吧。

金十月到了綱吉家門口，深呼吸好幾遍后正要敲門，門便自己打開了。

門后沒有人，金十月愣了一下，低頭看去，發現山本說的那個西裝小嬰兒正扶著門，一雙黑漆漆的眼睛直直地看著他。

金十月：「……」

金十月下意識地抬起了腿，好在系統及時叫住了想扭頭就跑的他，讓他想起來自己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金十月慢慢把腿放了下來，從袋子里拿出一顆糖，蹲下后遞到Reborn面前，露出一個和藹可親的笑容，輕聲道：「小朋友，要吃糖嗎？」

金十月已經儘力和藹可親了，要是放在他當年攻略小時候的綱吉的時候，這個笑容差不多也能湊合，但是現在的他已經完全從那種可以和小朋友正常相處的狀態脫離出來了，臉上的笑容看起來就有點勉強。

不，不止是勉強，在Reborn看來，這個表情實在是有些扭曲了。

Reborn看了一眼對方手裡的糖，甚至懷疑那是什麼見血封喉的毒藥，或者是個什麼微型炸‖彈……

通常對於糖果，Reborn雖然不算鍾愛，一般也不會拒絕，但是現在這種情況實在是太過詭異，Reborn想了想，還是十分矜持道：「不了，糖果就不必了，有什麼話還是進來說吧。」

系統遺憾道：「哇，他不吃糖呢。」

這就很難辦了，當初金十月和綱吉交朋友用的就是糖，沒想到這裡居然沒用……金十月僵硬著，進了屋子。

屋子裡正亮堂著，隱隱還有未散去的食物香味，廚房裡傳來奈奈一邊洗碗一邊哼歌的聲音，看樣子金十月沒有趕上晚飯。

「蠢綱在樓上寫作業，」Reborn看了一眼金十月緊張的神色，勾唇一笑：「不過看起來你不是來找他的？」

金十月深吸了一口氣，低聲道：「沒錯，我有些事想要問你。」

「那就坐下說吧。」Reborn說著，率先跳上了沙發。

金十月正要跟著坐下，Reborn又從沙發上下來了，手裡還拎著個穿著奶牛緊身衣的小孩子。

那孩子似乎剛才一直窩在沙發上睡覺，但是體型太小了，金十月沒有看見。

Reborn拎著他從金十月旁邊路過的時候，金十月已經貼在牆上了。

Reborn這時候才意識到什麼，把手裡的藍波往金十月面前遞了遞。

金十月要是個壁虎，這時候都已經爬到天花板上去了，可惜不是，他只能徒勞地伸出胳膊在牆上扒拉了幾下，然後一臉驚恐地在牆上貼得更緊了。

Reborn：「……」

之前的推測好像哪裡出了點問題呢。

不過現在這不是重點，Reborn一臉冷漠地從金十月旁邊路過，打開門，掄圓了胳膊，把熟睡的藍波丟出去了。

金十月：「……」

遇到這種兩個幼崽自相殘殺的情況應該怎麼辦啊！

Reborn看向一臉獃滯的金十月，沉聲道：「那傢伙沒事。還有一點我想你需要知道，我並不是真正的小孩子。」

金十月眨了眨眼。

「我的真實年齡你不需要知道，但我是因為某些原因才會變成這樣的，你大可不必這麼害怕，」Reborn道：「先坐下吧。」

金十月冷靜下來之後，選擇了相信對方，正常這個年紀的孩子，不會如此條理清晰的跟人說話，而且透過對方深沉的眼神，金十月看到了和普通人不一樣的東西。

山本說的沒錯，這個人確實知道很多東西。

話是這麼說，但是身體的反應一時間還是調整不過來，金十月廢了一番力氣，才和Reborn在同一個沙發上坐了下來。

「那麼，你想問我什麼問題呢？」

金十月出了一口氣，輕聲道：「關於阿綱，還有……他身後的黑手黨。」

Reborn似乎對金十月知道綱吉和黑手黨有關的事並不覺得詫異，只是笑了一下，道：「你果然知道了。」

「他是義大利最強大的家族，彭格列的第十代首領。暫時還只是預備役，不過幾天之後，就不是了。」

「原來是這樣，」金十月恍然大悟：「繼任儀式，難怪……」

難怪綱吉會有這麼大的反應，居然會一夜之間讓好感只剩下七十多，之後也一直逃避和他對話，他原本以為是綱吉參加了黑手黨的什麼活動，原來竟然是繼任儀式！

Reborn看向金十月，說道：「你似乎沒有阿綱說的那樣討厭黑手黨。」

系統提醒道：「宿主，目標人物來了。」

金十月不動聲色道：「我確實不怎麼喜歡黑手黨，任何一個正常人應該都不會喜歡這種組織的吧。」

Reborn看了一眼樓梯口，道：「我有點想說這是偏見，但你說的沒錯，我並不否認黑手黨做過的那些事，但阿綱是彭格列的首領，你作為他的……朋友，並不會成為我們的敵人，甚至有許多特權可以享受，即便如此，你也還是討厭黑手黨嗎？」

金十月毫不猶豫道：「是的。」

這下，樓梯口猛然紊亂的呼吸聲，連金十月都可以聽見了。

金十月眨了眨眼睛，做出想要回頭的動作，Reborn十分做作地清了清嗓子，把金十月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

「那可真是有趣，」Reborn道：「一般人在遇到這種情況的時候，都不會給出你這樣的回答吧。」

金十月說：「如果換在以前，我會告訴你，我對黑手黨沒有什麼感覺，因為它離我太遠了，但是現在……阿綱他不適合這種組織，你也能看出來吧？他很膽小，很懦弱，什麼事都做不好，而且他比誰都要善良，他無法承擔那些罪惡。」

金十月認真地看著Reborn：「我害怕他會出事，在他向我打聽對黑手黨的看法時，我就隱約察覺到了一點，我會說那樣的話，一部分是因為我確實那樣想，但更大的原因，是因為我害怕，害怕他受不了這些事情，害怕他會受到傷害。」

金十月的目光十分真誠，他是在真心實意地為綱吉考慮，Reborn甚至差點忍不住逃避他的視線，但他還是忍住了，直視著金十月道：「那你還不夠了解他，他已經變了，能否承擔這份重任，也不是你說了算的。」

金十月皺著眉，聲音中帶上了些哀求：「你們就不能放過他嗎？」

Reborn看著金十月，雖然身材幼小，但他的氣勢並不弱：「他是彭格列第十代首領，沒有所謂的放過與否，這是他生來就要承擔的責任，你擔心他受到傷害，所以就要讓他做個懦夫嗎？」

金十月的眼神動了動，低聲道：「安穩地活著比什麼都好。」

Reborn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沉聲道：「那麼，如果他必須成為黑手黨的首領，你就要離開他嗎？因為害怕受傷？害怕死亡？」

問到最後兩個問題的時候，Reborn的語氣里甚至帶上了譏誚。

金十月看了Reborn一會兒，搖了搖頭：「不，如果無法逃避，那麼我會幫他的。」

「阿綱從小就傻乎乎的，從來不會保護自己，一直是我在照顧他，」金十月輕聲道：「現在也一樣，如果這是命中注定的話，就算是成為黑手黨也好……我會照顧他的。」

Reborn露出滿意的笑容，與此同時，樓梯口也傳來了響亮的抽泣聲。

金十月回過頭，綱吉正在樓梯上紅著眼睛看著他。

「對不起，」綱吉吸著鼻涕，瓮聲瓮氣道：「對不起，十月君，對不起……」

「阿綱……」

綱吉有些踉蹌地從樓梯上走了下來，意料之中的一腳踩空，還好金十月動作快，提前走到了樓梯下，一把扶住了他。

綱吉一頭扎進金十月懷裡，含含糊糊道：「十月君，對不起，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