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6章

楚小之去了高二年級的職教處，她要插班的班主任李梅就在那裡等她。插班考試時見過一次，是個四十多歲很溫和的女老師。

「楚小之？」

「老師好，我來遲了。」她才踏進職教處就聽到早自習的鈴聲。

「不遲，剛好早自習我帶你去班上。」

李梅領著她往班級走，笑著開口緩和緊繃的氣氛。同時再一次在心底感嘆，這孩子怎麼表情這麼少呢，之前插班考試時也是全程面無表情。

聽說之前都在國外，是還不適應國內的生活嗎？

「班上的同學人都很好，別緊張。」在快到班級的時候，李梅拍了拍她的肩鼓勵。

楚小之面癱著臉點點頭。

她一點都不緊張。

在國外那些年，她在福利院和各個收養家庭間流轉。在她不想面對福利院和收養家庭時，學校是她唯一可以放鬆的地方。

只是這一次似乎有點不一樣。

這次給了她容身之處的地方，那個顧雲飛，雖然性格惡劣，時不時精分蛇精病，但他似乎……並讓人不討厭。

他和她以前遇到的那些『監護人』都有些不一樣，他的身上沒有以往那些讓人覺得厭惡的視線和氣息。

楚小之有點走神，跟著班主任踏入高二六班的教室內，完全沒注意到李梅說了什麼。

好在她那一貫面癱的臉沒出賣她，外人也沒發覺她跑神。

「我是楚小之，很高興認識大家。」

她的聲線軟綿綿的，哪怕臉上一丁點表情都沒有，配上那精緻的長相也讓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班級內響起掌聲，代表著大家對這轉學生的第一印象挺不錯。

只有後排靠窗坐著的高城戳了戳身旁的蘇寒：「我可一點都感覺不到她所謂的『高興』，沒想到今早校門口那個美少女是我們班的轉學生，從國外回來的啊。」

戳了一下發現蘇寒沒接話茬，他納悶的抬頭，結果看到本來趴在桌上打瞌睡的蘇寒已經起來了，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站在講台上的轉學生。

「喂，你不是吧，就算我猜到她是你喜歡欺負的類型，你這表現也太赤/裸裸了。」高城拽了拽他：「老師看著呢，收斂點。」

蘇寒低低的笑了，聲音像是含在舌尖舔抵一般，一個字一個字念了出來：「楚小之……」

高城被他笑得毛骨悚然，打了個抖安靜如雞。

蘇寒這傢伙家世好長相好頭腦好，想要什麼總是很容易就能得到。

用一副完美外表欺騙世人，內里卻是惡劣又愛欺負人。能引起他興趣的東西很多，但也很快就被玩膩了拋棄。

可是哪怕在稀奇的東西，也很少見他像現在這樣，恨不得撲上去一口吞了講台上那個軟綿綿的美少女。

真是見鬼了。

講台上的李梅正思考著讓楚小之坐哪裡，就見一隻手舉了起來，然後那個次次考試都考第一的班長蘇寒站了起來。

「老班，照顧新同學是班長的責任，讓她坐我旁邊。」

這話讓班內響起一陣躁動，有女生們驚訝羨慕的聲音，也有男生們起鬨的聲音。

李梅想了想楚小之那艱難壓線飛過的插班考試成績，又想到蘇寒每次考試的輕鬆。

如果是別的男生李梅還會多想一下，但蘇寒不一樣。

從小就是優等生，品學兼優。

雖然長相有點野性，但很好看。

為人親和，善於照顧同學，在男生女生間都十分有人氣，很具有領導風範。

更何況只是坐個同桌而已，西高並不限制男女同桌，於是她也就同意了：「高城，你換一下位置。」

高城滿臉的不可置信，還不等他心酸，就見蘇寒已經動手替他收拾好了書包，遞給他示意他『趕緊滾』。

他拎著自己的書包讓出位置，看見自家死黨掛著騙人的溫柔微笑沖那個轉學生打招呼：「小之，好久不見了。」

咦？

他們認識？

高城驚訝，接著就看到那個轉學生歪了歪頭，眼裡浮現困惑，軟綿綿的吐出足以讓人心碎的話：「你是誰？」

高城：「噗。」

不行，他好想笑。

蘇寒那傢伙絕對氣瘋了，哈哈哈，他那欺騙世人的優雅微笑都掛不住了！

蘇寒輕笑一聲，起身讓開了位置，讓她坐在靠窗的地方，然後自己堂而皇之的坐在外側，堵住了她出去的路。

「也是，都過了七年呢，也難怪你會忘了我。」

他掏出書本放在桌上，低聲道：「七年前，A國，S區皇后大道，我當時住那裡。想起來了嗎？小之，我們可是青梅竹馬，當年我要回國時你還哭了呢。」

青梅竹馬！？

高城傻眼。

真的假的，他知道蘇寒十歲才回國，之前一直住在A國。這個轉學生也是國外回來的，這倒是有可能。

楚小之面癱著臉搜索了一下記憶。

哦，好像是有這個模糊的印象。

七年前住在S區皇后大道的一戶富豪短暫的收養過她，那時富豪隔壁的鄰居似乎是華國人。那對華國夫妻有個獨生子……

她看著眼前這張野性的少年臉孔，不太確定的喊了一聲：「蘇……寒？」

*

西高的一處教員室響起陣陣咆哮——

「顧雲飛，你沒事就給我滾回去片場。李洛都快把我的手機打爛了！」被譽為西高王牌講師的陸航，顧雲飛為數不多的損友之一。

他抓了抓頭髮，對著坐在自己辦公室內的那個大爺發飆。

「現在當導演都這麼閑嗎？你跑來這裡摸魚對得起你那些還在辛勤工作的下屬嗎？你發什麼瘋跑到這裡一坐就是一早上！」

顧雲飛坐在椅子上對他的咆哮充耳不聞，懶洋洋的托著腮盯著外面。

現在是午休時間，西高的中午並不容許學生離校，大多都是在學校餐廳解決午餐。此刻學生們三三兩兩的往餐廳走去，不一會兒他就看到了他等著的那個身影。

不過那個身影並不是一個人，她的身邊還跟著兩個少年。

一個笑得優雅野性，一個爽朗跳脫。

顧雲飛眯了眯眼，將陸航扯過來問：「那兩個人是誰？」

「高二年級的我怎麼會知道，我是教高三的……咦，那是蘇寒吧，和他在一起的應該是高城，那個女孩到是沒見過。」

陸航嘟囔了一聲，認出了蘇寒和高城。

實在是蘇寒太出名，他和高城又是死黨，這兩人在西高老師圈裡也基本混了個臉熟。

他們大概是要去餐廳，蘇寒一直偏頭和女孩說著什麼，餐廳前的地面有一塊地磚翹了起來，女孩沒注意差點絆倒，蘇寒伸手扶了下她，還低頭像是叮囑她要小心。

「看他們的樣子似乎很熟啊，真稀奇，蘇寒和高城可是很少和女孩子走在一起的。」

陸航摸著下巴嘖嘖稱奇：「難道情竇初開了？啊，這就是青春啊，看著他們不自覺的都感到自己老了呢。」

『砰——』

顧雲飛踹了一腳牆，力道大到讓牆面的白灰撲簌的掉下來。

陸航大怒，「喂，你又發什麼瘋，不要踹我的牆！」

他的話因為看見顧雲飛的黑沉臉色而消失。

這傢伙……在生氣。

*

放學時刻的西高正門口，一輛跑車以囂張霸道的姿態停在最顯眼的位置，顧雲飛帶著墨鏡靠在車門上，無視了因為他而產生的陣陣騷動。

「好帥。」

「是在等人？」

「我們學校的學生家長吧？」

「這麼年輕怎麼可能是家長，是哥哥之類的吧。」

「啊，好羨慕，我也想要這樣的哥哥。」

踏出校門的女生們看著他小聲的議論著，不少人都放慢了腳步，打算看看這麼帥的『家長』是來接誰的。

楚小之比其他人都要晚離開，因為班主任李梅找她詢問關於第一天入學的感受。等她離開教職員休息室時，班級內已經沒什麼人了。

蘇寒拎著她的書包靠在走廊上：「要鎖門，我替你將書包拿出來了。」

「哦，謝謝。」

她接過書包，默默想著從西高回去顧雲飛那公寓的路線。

蘇寒垂眼看著她，跟著她一起往校外走：「要不要去我家，我媽今天會做蘋果派，你不是很喜歡吃甜點。」

楚小之偏頭想了一會兒所謂『很喜歡』的蘋果派，記憶里是酸酸甜甜的味道，酥脆的外皮咬開，裡面帶著蘋果果粒的餡流出來，燙口又香甜。

當年她好像的確很喜歡。

「不要。」不過她還是搖了搖頭，她記得顧雲飛說過讓她放學就回家。

蘇寒的眼神冷了冷，兩人快走到校門口時，他忽然拉住她：「小之，你現在的收養人是華國人？住在哪裡？對你好嗎？」

「名義上的監護人是華國人，但我現在沒和監護人住一起，住在寄養家庭。」

「寄養家庭？誰家？」他追問。

她不懂他問這些幹什麼，剛要張口就被另一道聲音打斷。

「小之。」

她扭頭，看到顧雲飛從校門口走過來，深邃的眼藏在墨鏡后，看不清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