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木馬

第六章 木馬

G城市政府的會議室窗明几淨,燦爛的陽光穿過百葉窗,照在光可鑒人的會議桌上,讓人覺得有些暈眩。跟悶熱潮濕的地道相比,這裡簡直就是天堂。會議桌的一端坐著周文、弓中卿、李兵和劉子楓,另一端坐著張重慶和黃椿壽,除了他們以外,連警衛員都被遠遠地支開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G城的最高首長們竟如此緊張?大家心裡都有些忐忑不安。

「蠻蠻的死亡給這次突發事件畫上了一個還算完滿的句號,這是最好的結果,所有參加行動的人員都必須守口如瓶,就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在非常時期,採取這樣的措施是很有必要的。」

張重慶在聽取了黃椿壽和周文的報告后,用簡單的幾句話做了一個了結,他沒有對蠻蠻的死表露出任何興趣,也沒有進一步追查激光發射器和控制晶元的意思,這讓周文、李兵等人感到不可思議。一定發生了什麼意外,他們迫切等待著張重慶的作出解釋。

會議室里一片寂靜,在座每一個人都聽得見自己緊張的心跳。

「發生了一件可怕的事,我軍正處在極大的危機中!」張重慶長長嘆了口氣,他雙手撐著額頭緩慢地說,「從長江爭奪戰開始,軍委就對我們的指揮很不滿意,花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卻沒有取得與之相當的戰果,這實在說不過去。而且,在我軍強大的攻勢下,妖怪族反而變得越來越強大,先後對麓寧城、G城和N市發動了襲擊,戰士和平民死傷慘重,這種情況如果繼續持續下去的話,我軍將陷入非常被動的境地。難以給民眾一個交待。」

「你們從冥府帶來的情報非常重要,妖怪族的首腦受到了重創,主力部隊集中在第二沙城裡,處在群龍無首的狀態。軍委認為這是一個全殲敵軍的好機會,絕不能輕易放過,於是他們委派西陸軍事學院地教官陸一搏上校擬定了一個木馬計劃,並且在我們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實施了這一計劃…你們知道特洛伊戰爭和木馬計嗎?」

周文馬上想起了小時候看過的希臘神話和傳說。特洛伊王子帕里斯騙走了墨涅拉奧斯美貌的妻子海倫,希臘聯軍在邁錫尼的王阿伽門農的率領下圍攻特洛伊整整10年,奧德修斯足智多謀,獻木馬計裡應外合攻破特洛伊。那些優美的傳說和異域風情在他地腦海中緩緩流過,讓他加倍懷念過去沉浸在書籍里的美好時光。

劉子楓點點頭說:「中學的課文里選了《伊利亞特》的片斷。當時老師向我們介紹過著名的木馬計,好像是把士兵藏在木馬地肚子里,引誘敵人自行把木馬拉進城去。李兵的神情卻有些茫然,他對特洛伊戰爭和木馬計沒有任何概念,只能尷尬地笑了一下。自我解嘲說:「我小時候讀書很不用功,沒聽說過木馬計…好像只有我不知道了…」

「沒關係。陸一搏擬定的木馬計劃其實很簡單,就是設法把一顆加強型原子彈送進第二沙城。在適當的時候引爆,利用原子彈爆炸時產生的高溫高壓以及各種核反應產生地中子、射線、裂變碎片、衝擊波、光輻射、早期核輻射、放射性沾染、電磁脈衝徹底消滅妖怪族的有生力量。」張重慶手邊有一本淺紫色的備忘錄,這些拗口地專業術語是照著記錄念出來的,作為一個職業軍人,他並不是十分了解其中的原理。

劉子楓倒抽一口冷氣,下意識地搖著頭說:「這簡直太可怕了!」

「加強型原子彈跟普通原子彈有什麼區別?」周文插了一句。

張重慶把備忘錄掀到前一頁,用手指著念道:「加強型原子彈指的是在原子彈中添加氘或氚等熱核裝料,利用核裂變釋放的能量點燃氘或氚。發生熱核反應,而反應中所放出的高能中子,又使更多的核裝料裂變,從而使威力增大。資料上是這麼說的,我地理解加強型原子彈就是加了料的原子彈。爆炸時造成的殺傷力更強,能夠確保在一瞬間殺死所有的生命。」

周文注意到備忘錄上記滿了密密麻麻的字跡。有些生僻字還特地注了近似地讀音。張重慶很認真,他一定是特地請教了相關的軍事專家,所以才能得到這樣詳盡地資料。

「會不會對環境造成污染呢?」

張重慶解釋說:「第二沙城建在地殼下面,從上到下依次是沉積岩層、花崗岩層和玄武岩層,厚度達到三四十公里,專家經過了嚴密的論證,他們一致認為爆炸對地表環境的影響極其微弱,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李兵好奇地問:「那麼這顆原子彈是怎樣送進第二沙城去的呢?」

「這就是木馬代號的由來——事實上我軍沒有花多大的力氣,原子彈完全是妖怪自己拖進第二沙城的。這方面陸一搏非常明智,他認為要瞞過妖怪的視聽,把一顆龐然大物悄悄地送進妖怪族的地下基地,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所以他設計了一個巧妙的計劃,首先集中火力對葫蘆口進行了反覆的轟炸,然後派出一支精銳部隊,攜帶著最先進的鑽井設備和加強型原子彈進入葫蘆口,大張旗鼓地作業,使妖怪族形成一種錯覺,人類打算鑽一個深洞,丟顆炸彈進去把它們一舉炸飛。」

「一開始妖怪族表現得非常謹慎,聽任鑽井設備日以繼夜地工作,當鑽頭深入到地下一千七百米深的時候遇上了堅硬的花崗岩層,進展非常緩慢。妖怪族選擇這個時刻發動了一次突然襲擊,殲滅了我軍的大部分兵力,奪走原子彈,作為戰利品帶回到了地下。」

「這就是所謂的木馬計劃了?」周文情不自禁地搖著頭說:「太冒險了,開明獸非常狡猾,它不會輕易上當的!」

張重慶沉默了良久才繼續說下去:「為了消除妖怪族的警惕,我軍拚死抵抗。付出了慘重的代價…犧牲了將近一千多名精銳的戰士,他們被命令戰鬥到最後一刻,決不允許退後半步…他們是木馬計劃的犧牲品,是炮灰!陸一搏…實在是太殘忍了,不過,如果能夠徹底消滅妖怪族地話,付出這麼巨大的代價還是值得的!」

「這顆加強型原子彈最終爆炸了沒有?」

「陸一搏啟動了無線電引爆裝置。但是沒有任何反應,這原在他的預料之中,地殼的屏蔽效應非常強烈,無線電信號無法傳輸到第二沙城。即使接受不到信號,按照預先的設定。原子彈也會在十二小時以後自動引爆,除非能及時輸入一串三十六位數字的密碼,否則地話,計時器是不可能停下來的。但是…意外發生了,十二小時以後。監測站沒有接受到任何震波和輻射,妖怪族破解了密碼,原子彈並沒有爆炸。」

「木馬計劃徹底失敗了。我們把一顆威力巨大的加強型原子彈送到了妖怪族手裡,它們可以在任一時刻發動毀滅性的打擊,G城,N市,或者是這片土地上的任意一座城市,一瞬間化為灰燼,沒有生命能夠倖存下去。如果這一切真地發生了,我們就是歷史的罪人!」

長時間的沉默。死一樣的寂靜,李兵和劉子楓面面相覷,他們的心情異常沮喪,不約而同感到戰爭離結束還遙遙無期,人類地前景一片黑暗。

周文輕輕咳嗽了一聲。說道:「解鈴還須繫鈴人,陸一搏難道沒有其它應變的方案嗎?」

「應變的方案?」張重慶苦笑一聲。「陸一搏是高材生,紙上談兵頭頭是道,誰都辯不過他,但是他有許多致命地弱點…他沒有親身經歷過殘酷的戰爭,他只在計算機模擬的戰場上取得過勝利,他擬定木馬計劃完全是出於主觀臆斷,他不了解妖怪族,不明白這個種族究竟有多麼危險…現在說這些都已經太晚了,陸一搏為他的魯莽付出了代價,不過這個代價要由已經犧牲的一千多名戰士和無數即將面臨滅頂之災的平民來承擔,實在是太可怕了!」

「我不明白軍委為什麼會同意這個計劃。」

「他們太過相信先進的科學技術,忽視了妖怪族擁有的智慧。」

「沒有人提出過反對意見嗎?」

張重慶沒有說話,等了片刻,黃椿壽委婉地說:「一舉消滅妖怪族地有生力量,結束這場該死的戰爭,誘惑很大,軍委認為冒險是值得的,更何況…陸一搏是…這裡涉及到很多微妙的關係,我們這些局外人是弄不明白的。」

張重慶敏感地抬起頭來,阻止黃椿壽繼續說下去:「夠了,沒有根據地事不要瞎猜,先考慮眼下該怎麼辦吧。周文,你也不想看到成千上萬無辜的平民死於非命吧,說說你地想法。」他眼睛裡布滿了血絲,深深地凹陷下去,臉上橫著深深淺淺的皺紋,整個人比以前蒼老了很多。周文感覺到他就像風中的殘燭,竭力燃燒著最後的生命力,他的神經就快崩潰了。

「想要我幹什麼?重新回到第二沙城,引爆原子彈,跟妖怪族同歸於盡嗎?」周文反問了一句。

黃椿壽看看張重慶的臉色,艱難地說:「…你有沒有更好的辦法?」

周文啞然失笑,他用嘲諷的語氣說:「從人類的角度來看,這的確是一條可行的計劃,不過你憑什麼認為我會勇敢地接受犧牲?為了人類而犧牲?」

這個問題讓張重慶和黃椿壽感到很尷尬,他們不知道該怎樣說服周文。他完全沒有把自己當成是人類的一員——事實上他也不是——試圖用捨生取義之類崇高的精神來說服他為人類犧牲寶貴的生命,這一點連他們自己都覺得有些難以啟齒。

張重慶和黃椿壽都是從基層部隊干起的,跟戰士乃至各級指揮員拉家常談心,做通他們的思想工作是家常便飯,人心都是肉長的,何況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命令,他們沒有遇到過太大的障礙。但是周文不同於他們以往接觸的對象,他是半人半妖地異類。受過高等教育,聰明過人,在很多原則性的問題上堅持自己的看法,空泛的說教和開導毫無用處,只會激起他的恥笑。

空氣里瀰漫一種不信任的氣氛。緊接著,周文又提出了一個更為關鍵的問題:「監測站沒有接受到任何震波和輻射就意味著原子彈沒有爆炸?這僅僅是主觀地臆斷,我們需要更多更準確的情報。」

張重慶頻頻掀動眉毛。周文的說法讓他心裡升起一種僥倖,也許陸一搏並不是他們想像中的那麼弱智,木馬計劃經過深思熟慮和多方論證,已經收到了預期的效果,只是他們不知道而已。他激動地說:「你地意思是第二沙城已經被原子彈徹底摧毀了。但是由於某些原因,比如說地殼層的屏蔽,震波和輻射被削弱到非常微弱的水平,監測站的儀器無法接受到,是不是這樣的?」

「有這種可能。」周文聳聳肩。模稜兩可地說了一句,他沒想到張重慶會有這樣敏感地反應。

就像溺水的人撈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張重慶臉色緋紅。他的思路漸漸活躍起來,妖怪族,葫蘆口,第二沙城…需要有人下去探個究竟!他把目光投向了周文和弓中卿,眼中流露出熱切地期盼,但他沒有立即開口。張重慶在斟酌措詞,尋找誠懇有力的話語說服他們去冒險。在這一刻,他深切地體會到自己的語言是多麼貧乏。當了多年的N軍區司令員,習慣於發號施令,他已經記不起來該怎樣用懇求的語氣說話了。

「我們來做筆交易吧,只要你能帶回準確的情報,我以西南軍區副司令員的身份作出承諾。我們可以在力所能及的範圍里提供一切便利條件——答應你地任何要求!」黃椿壽對周文有著更為深刻的認識,他知道怎樣才能打動他。不是利益,也不是地位、認可或者尊敬,而是妖怪族和人類共同的未來!

周文怔了一下,心中感慨萬千,黃椿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作出鄭重的承諾,意味著他終於考慮到這個未來地可能性了,歷史的車輪開始向著他預定地方向緩緩轉動,新時代的天空出現了一縷微薄的曙光。

「我們並不了解第二沙城裡究竟發生了什麼,萬一原子彈已經爆炸了,輻射將對我們的身體造成不可預料並且是無法逆轉的傷害,看看蠻蠻吧,它就是最典型的例子…」周文沒有流露出興奮的情緒,反而皺起了眉頭,「如果原子彈沒有爆炸,那麼在經過上一次的危機以後,妖怪族的防備一定比以前更加嚴密,想要瞞過它們的眼睛非常困難,要冒很大的風險。」

「我知道這很危險,不過除了你以外,我們沒有更合適的人選了。」

周文考慮了一陣,終於答應了下來:「好吧,我願意試一下,不過這次由我獨自前往第二沙城,軍方必須保證絕對不會插手,而且形勢千變萬化,我保留隨時退出的權力。」

弓中卿聽到他要孤身犯險,獨自前往第二沙城,頓時吃了一驚,正要出言阻止他,周文擺擺手說:「我要你留在G城,哪兒都不要去。沒事,只是偵察情報而已,我會在最短的時間裡回來的。」

「沒有問題,只要你覺得有必要,隨之都可以中止這個任務。」黃椿壽慷慨地同意了周文的條件。軍方的首要任務是派人潛入第二沙城,弄清楚木馬計劃到底有沒有成功,一切都在暗中進行,沒必要節外生枝。事實上,他們也沒有足夠的軍事實力對深埋在地下的目標發動進攻。

「另外,我還想跟趙鵬談一下…我想問他借點東西。他還沒有死吧?」

黃椿壽怔了一下,周文的這個請求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不過他既然答應了前往第二沙城,就沒必要去計較這些枝節問題。他很爽快地答應說:「趙鵬的問題比較棘手,我們還沒想好怎樣處置他。你要見他當然沒有問題,我會親自安排的。」

周文意味深長地說:「好的,就這樣說定了,見過趙鵬以後,我就立即動身前往第二沙城。等這件事了結以後。你別忘了欠我一個大大的人情,作為交換條件,你必須在力所能及的範圍里答應我的任何要求。在場地證人很多,可不能食言!」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要不要我跟你擊掌為誓?」

「這種形式主義的東西就算了吧,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為難的。」

黃椿壽點點頭。他望了張重慶一眼,心中有一絲擔憂,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沒有做錯。對於他的決定,張重慶沒有發表自己的意見,他是默許了。李兵憂心忡忡。他不贊同黃椿壽作出如此鄭重的承諾,屢次想要出言提醒他,卻都被劉子楓悄悄阻止住了。

當會議結束之時,李兵再也忍不住了,他正要站起來反對。劉子楓用力按住他的肩膀,用極低地聲音在他耳邊說:「別亂說話,除非你能提出更好的辦法。黃司令是經過深思熟慮后才做出這個決定的。他有自己的打算,你想說什麼他完全知道!」這句話最終打消了李兵的念頭,他強忍了下來,決定事後再找黃椿壽好好談一談。

當天晚上,黃椿壽陪同周文和弓中卿前往關押趙鵬地臨時監獄。

沉重的鐵門哐啷啷拉開來,空氣里充斥著尿屎的臊臭,還有一種異樣的氣味,那是瀕死的老人身上散發出地氣息。趙鵬雙臂抱膝蜷縮在角落裡。額頭磕在膝蓋上,就像一隻纏滿絲線的蛹,把自己深深禁錮無形的繭中,對外界地一切都不聞不問,就連周文放重腳步走到他身邊都沒有察覺。他彷彿睡著了。又彷彿已經死了。

周文在他身邊靜靜站了片刻,他知道趙鵬的精神完全崩潰了。他慢慢蹲下來。拍著他的肩膀說:「趙鵬,我來看你了。還記得嗎?我是周文。」

趙鵬沒有任何反應。

周文拽住他頭髮,把他的頭拉起來——雖然早有思想準備,他還是暗暗吃了一驚。那是怎樣的一張人臉呀,鬆弛,骯髒,獃滯,死氣沉沉,額頭上布滿了細小的皺紋,眼睛像兩塊失去光澤的玻璃,鬍鬚稀稀拉拉,如同得不到養分的雜草。這短短地幾個月對趙鵬來說無比漫長,他彷彿已經度過了生命中最寶貴的三十年,如今失去一切希望,徹底絕望!

周文心中微微一動,但是他的心腸很快就堅硬起來。他沒有時間浪費,必須馬上採取行動。在他的前進道路上,趙鵬不是第一個犧牲者,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周文伸出手指,在他的額頭畫下一道靈符,然後念動咒語,施展出茅山道地寂識術。

他開始搜索趙鵬的思想。鄭蔚一定給趙鵬留下了退路,他作出了鄭重地承諾,就一定會想方設法兌現,這是埋藏在妖怪族骨子裡的驕傲,它們不屑於欺騙渺小的人類。到底是什麼呢?李兵一定疏忽了什麼,他的眼睛被蘇小靈悲慘的遭遇所蒙蔽,他憤怒,哀傷,結果錯過了一些重要的東西!必須以一顆冷靜的心來審視這個世界,不能感情用事,要冷靜,冷靜到近乎冷酷…

靈符散發出妖異的紅光,像烙鐵一樣燒進了骨髓里,趙鵬遲鈍的臉上終於顯露出一絲活人的生氣,他張大了嘴巴想要大叫,卻只能發出一些沙啞的嘶叫。一切就像發生在昨天,湯山鎮,開明獸,飛鼠鄭蔚,河豚魚,蘇小靈,玉斑指,趙詩芬…記憶開始蘇醒,乾枯的血脈里流淌著熾熱的鮮血,一顆心劇烈跳動,似乎要蹦出胸腔。

寂識術是雙向的,與此同時,周文的思想也以一種壓迫性的氣勢灌進了他的腦子裡,太多太多的信息,像激流,像瀑布,像海洋,從G城到碧蘿山,到普雲洞,到鳳凰山,到沱沱河,到麓寧城…趙鵬眼花繚亂,惶恐不安,腦袋幾乎要炸裂開來。

他終於了解到周文腦子裡最真實的想法,與此同時他也看見了自己悲慘的未來,那是周文為他設計的,他沒有任何力量反抗。在生命最後的時刻,趙鵬回顧來時路,突然良心發現,深深為自己做過的一切懺悔。李蘭,蘇小靈,這兩個年輕善良的女性,生活還沒完全展開,他就殘忍地毀滅了她們所有的憧憬和希望。為此他將付出生命的代價!如果時光能夠倒流,那該有多好,他擁有選擇的權力,錯誤還沒有鑄成,一切都還來得及…

但是他知道,從來都沒有後悔葯,也沒有救世主,犯下的錯誤就像用刀刻在石頭上,無法磨滅。他乾涸的眼睛里不禁流下了悔恨的眼淚。

「我知道你在找什麼,讓我來告訴你吧!」趙鵬強忍受住腦子裡的痛楚,突然開口說話了,他的聲音像從極深的地下傳出來,沙啞,沉悶,雖然有一些顫抖,但是充滿了勇氣和力量,「鄭蔚在臨走的時候告訴我,如果我刺殺成功,並且能夠安然逃出G城的話,就到湯山鎮去找他,在圖書館的閱覽室裡面,他會留下一些重要的訊息,他將張開雙臂歡迎我成為妖怪族的一員。如果我沒能逃脫,那也不要緊,只要破去了三十九朵金蓮,妖怪族的鐵騎將踏破G城,把我從困境中解救出來。這是他的原話。」

周文停止了施法,好奇地問道:「為什麼告訴我這些?」

「這無關緊要。現在你已經知道了一切,來吧,殺死我!」

在這一瞬間周文終於體會到趙鵬複雜的心情,他伸出手去叉住他的頭頸,低聲問道:「你還有什麼遺願?我會盡量替你辦到的。」

「謝謝!我知道你想幹什麼,這很危險。」趙鵬感到呼吸有些困難,他含含糊糊地說,「求你,先去湯山鎮,替我找到蘇小靈,讓她的神志恢復清醒…如果她還活著的話…你一定要答應我…替我對她說對不起,是我不好,是我毀了她的生活…如果一切能夠重來,那該有多好,周文,你說是不是這樣的…」

「我答應你!」周文手上微一用力,毫不猶豫地捏斷了趙鵬的頭頸,他無力地吐出最後一口氣,頭頸軟綿綿地耷拉下來,就像睡過去一樣。周文輕輕嘆了一口氣,低聲說:「原來真有良心發現這回事!為什麼要到生命的最後一刻,我們才會清醒過來呢?」他回頭望了弓中卿一眼,略帶傷感地搖了搖頭。

「你真的打定主意了嗎?」弓中卿的聲音有些顫抖。

「是的,我要借趙鵬的身體混進第二沙城裡,探聽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如果原子彈真的落在妖怪族手裡,那將改變這場戰爭的進程!我必須去,否則的話,我會後悔一輩子的。」

「這很冒險,它們會認出你來的。」

「只能賭一把了…生命對我來說只是一種經歷,死亡並不可怕,既然選擇了要走的道路,我就不能逃避命運。弓中卿,也許這一次我去了就不會再回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如果在G城待不下去了,就到牯牛山去找榕樹神,平平安安地度過餘生吧。」

弓中卿眼眶裡充滿了淚水,她強裝出笑容說:「幹嗎說得像生離死別一樣,我相信你的實力,妖怪族的四大巨頭已經遭到了重創,沒有誰能夠擋住你!你…能不能不去?」

周文微笑著搖搖頭,他把趙鵬的人皮剝下來,念動咒語,施展出吸血獠的換皮術,化身成為趙鵬的模樣,平靜地走出了監獄。

等待他的是張重慶和黃椿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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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血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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