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07章

也不怪李珍月不高興，這個年代，家家戶戶都不寬裕，尤其是丁家，家裡只有丁建軍一個正勞力一天下來掙九個公分。其他人，因為不是婦女就是半大孩子，只能掙五六個公分。一年下來憑掙的公分從生產隊分的糧食，一大家人吃飯都緊緊巴巴的。

現在，丁小甜帶著女兒秀琳回家，天天吃兩頓飯，你說一兩天時間還行，時間一長，哪有那麼多糧食給她們母女兩人吃。

「她們打算住多久回去？」李珍月緊接著問。

「我也不太清楚，一會兒再問一問二妹。」聽出了老婆不高興的丁建軍停住了手裡的活兒，轉臉看了李珍月一眼，「你也不要太小氣，你看看，我二妹回娘家又是雞又是鴨的，在我們家裡吃幾天飯又算什麼。」

「我小氣？建軍，你也知道我們家裡是個什麼情況，就這樣一年下來還緊緊巴巴的，再添上兩張嘴巴，恐怕鍋里的飯又要更稀了。」李珍月有些生氣地說，「怪不得她回家要提一隻雞和一隻鴨子回來，這樣算來，我們是自己吃自己……」

「珍月！」丁建軍打斷了她，「我可以少吃一半的飯，把飯給二妹吃，這樣總可以了吧？」

「你……」李珍月被嗆住了，不說話了，只是發氣地把手裡洗著的雞腸子扔進了盆里，水濺得到處都是。

兩口子接下來默默地幹活。

恰巧丁小甜走到灶房來打算做一雞三吃，就聽到了大哥和大嫂爭執的話。

在兩人不說話陷入沉默之後，她在灶房外站了一會兒才走進去，笑著說：「大哥，大嫂，我來幫忙，今天看我的手藝做一雞三吃。」

李珍月見丁小甜進來了沒吭聲，倒是丁建軍趕忙接話：「哦，一雞三吃，這倒新鮮，說說，都是怎麼個吃法？」

丁小甜就說這個一雞三吃是何忠燦從部隊上的戰友那裡聽來的。

用雞翅和雞腿做蔥油雞，雞胸肉做辣子雞丁，剩下的雞做雞湯。

「那好，就交給你做了，要不要我幫忙打下手？」丁建軍問。

丁小甜剛要說話，灶房裡面進來了她三妹丁小蘭，還有她四弟丁建國。

「二姐！」兩個人一進來就高興地喊她。

「三妹，四弟，今天吃好的，看我的手藝！」丁小甜一邊笑著說話，一邊挽起了袖子。

「哎呀，有雞吃啊！」丁小蘭一看見她大哥手裡提著的那隻雞已經拍著手喊起來了。

「不但有雞，還有一隻鴨子呢，過兩天，我們再吃鴨子。」丁小甜繼續笑著說，「這次我回娘家帶了一隻雞一隻鴨回來，給你們打牙祭。」

「二姐，你是不是撿錢了啊？這麼大方！」丁建國問。

站在他身邊的丁建軍一聽，抬手給他頭上一巴掌：「怎麼說活呢？你二姐什麼時候不大方了？哪次回娘家沒給你們帶好吃的。再說了，現在誰要是撿了錢還不交給公家，你這麼說你二姐，萬一有人掉了錢，聽到了還以為你二姐真撿錢沒交公，拿來買了東西吃，到時候又扯皮！」

丁建國被大哥一打，不由得縮了縮脖子，吐了吐舌頭，看向丁小甜說：「我還不是開玩笑，二姐，你不要生我的氣。」

丁小甜搖搖頭，說：「你來幫我燒火，我就不生你的氣了。」

「好！」丁建國雀躍道。

他趕忙出去抱柴火了，然後回來燒火，灶孔里塞進去一把穀草點燃，再把一些木材扔進去，等到火燃起來，灶上的大鐵鍋里倒進去一些水，開始燒水。

丁小蘭幫著丁小甜打下手，擇菜，丁小甜則是把雞洗乾淨，放到菜板上，熟練地把雞腿和雞翅膀切下來。

她把雞腿和雞翅放進燒開的大鐵鍋里汆水，接著把雞腿和雞翅撈出來，放進一個大碗里。再往裡面加一些鹽和少許白酒腌制。

趁著腌制雞腿和雞翅膀的功夫，丁小甜切蔥切姜，再把一部分蔥段和薑片放進另一個大碗里墊底，剩下的蔥和姜切成沫，倒進一個小碗里備用。

接下來，她把腌制了一會兒的雞腿和雞翅胖放進蔥段和薑片的大碗里，上面再放上一些切好的蔥段和薑片。

「二姐，水開了。」燒火的丁建國提醒丁小甜。

剛才汆過雞翅膀和雞腿之後，他按照丁小甜說的把裡面的水舀出來，重新加了水到鐵鍋里，並在裡面放上了一個三角鐵架。

丁小甜揭開鍋蓋，把裝著雞翅胖和雞腿，碗底和雞肉上面都有蔥段和薑片的碗放到三角鐵架上，再蓋上鍋蓋開始蒸雞。

雞蒸上了，她又開始把雞胸上的肉切下來，切成丁，放入鹽和少許白酒腌制。

辣子雞丁需要的配料，干辣椒切段，姜蒜辣椒花椒都準備好。

剩下的雞全部剁成大塊兒，放進一個黑灰色的砂鍋罐子裡面，加入冷水，丟進去一塊拍碎的姜，把砂鍋罐子放在另外一個灶孔上，點火，用大火燒開，再把火撥小，慢慢地燉著。

半個小時之後，雞翅膀和雞腿蒸好了。

丁小甜把碗端出來，晾涼，拿出雞翅胖和雞腿剁成整齊大小相差無幾的塊兒，擺在盤子里。

鐵鍋里的水倒乾淨，往鍋里倒進去一丁點兒麻油，等油燒熱，就把蔥末和薑末倒進去炒香，再把剛才蒸雞翅膀和雞腿碗里的汁兒倒進去燒一會兒。汁液濃稠入味后，把這個摻和了蔥末和薑末的汁兒淋在擺好盤的雞塊兒上，這道蔥油雞就做好了。

灶房裡的丁小蘭和丁建國看到二姐手腳麻利的做好蔥油雞后，都湊過去看，大讚顏色漂亮，老遠就能聞到香味兒，各個在那裡吞口水。

「二姐，你在哪裡學的這道菜，色香味俱全啊！」丁建國兩眼落在了肌肉上面不轉眼。

丁小蘭接話，說：「就是，以前二姐你很少進灶房做飯，就算進灶房也只會做回鍋肉，現在居然會做這種菜，我猜這個菜應該是城裡的國營飯店的大廚師才會做的。」

丁小甜聽了得意的哈哈笑，一點兒都不謙虛的說：「我的手藝就是比得上國營飯店的大廚師，因為……」

後面的話她差點兒說出口，又趕忙咽回去了。

不然，就劇透了。

「對了，小蘭，你去外面菜地裡面摘幾個茄子回來，我來做涼拌茄子，不然今天晚上的桌子上光是肉，太油膩」

「好。」

不一會兒，丁小蘭摘了幾個新鮮的茄子回來，洗乾淨，茄子上面打花刀，再放進盤子里。大鐵鍋重新洗乾淨，放水，燒開，裡面放進去洗乾淨的米。

米煮到七八分熟的時候，把米用筲箕裝了，瀝干。

鐵鍋里放水，水燒開，放蒸籠，把米和茄子分別放進竹子蒸籠的蒸格里蒸。

大約二十分鐘之後，飯蒸好了，茄子也蒸好了。

茄子端出來，鐵鍋里的水倒乾淨，放油，油燒開，鏟一些油起來放入切好的辣椒碎裡面做成紅油辣椒。拍幾瓣蒜，剁碎，放進小碗里，往小碗里倒進去醬油醋紅油辣椒，最後一股腦淋在蒸好的茄子上。

涼拌茄子就做好了，只見紅紅白白紫紫，光看這顏色就讓人很有食慾。

這時候砂鍋里的雞也燉了一個多小時，整個灶房裡都充斥著雞湯的濃香味兒，不但讓在灶房裡幫忙的丁小蘭和丁建國大吞口水，甚至還吸引來了幾個小孩子。

唐玉香抱著秀琳，帶著孫子丁鵬，孫女丁燕也過來了。

孩子們都在到處東張西望，努力嗅著那噴香的雞湯發出的香味兒，嚷嚷著要吃肉，要喝湯。

丁小甜對大家說快好了，就最好一道菜辣子雞丁做了，就開飯。

唐玉香就叫女兒小蘭去擺放碗筷，她帶著小孩子們出去回堂屋去等開飯。

丁小甜最後做這道辣子雞，本地鄉下人基本都會做，也就是把雞丁放油里炸一炸撈起來，控干油，鍋里放進去蔥姜蒜辣椒炒香，最後把雞丁放進去翻炒，起鍋的時候倒入一點兒醬油提鮮裝盤就行了。

丁家今天的晚飯非常豐盛，三菜一湯，吃的是白米乾飯，還有米湯。

不管是大人還是小孩都吃得非常開心，下桌的時候各個肚子都撐圓了，當然不管是菜還是飯都一掃光了。

吃完飯，丁小甜還要去幫忙收拾碗筷，丁建軍不讓，他說今天的飯都是二妹做的，該休息一會兒了。

說完，他叫上老婆李珍月一起把碗筷收撿去灶房洗。

唐玉香則是去開了箱子，找出來被子枕頭蚊帳，交給兒子丁建國，讓他先回老屋去，把以前丁小甜住的那間屋打掃一下，鋪上涼席，一會兒女兒在這邊洗了澡，好過去睡覺。

丁建國抱著被子等走了，丁小甜陪著母親說話，丁小蘭逗秀琳等幾個小孩子玩。

夏天的傍晚，丁家小院子里，幾個小孩子又跑又鬧，丁小甜手裡拿著一把蒲扇一邊跟母親說話，一邊扇著。

丁小甜說：「媽，我回來肯定要住上一段時間才回去，我想，天天過來大哥大嫂這裡白吃也不好，要不您幫我問一下，這村裡誰家願意換點米出來，我在老房子那邊開火，自己煮點兒飯吃？」

唐玉香一聽皺起了眉頭，她看了一眼灶房那邊，大概想到二女兒為什麼會這麼說了。吃飯之前，她恍惚聽到大兒子和大兒媳婦在東屋裡爭了幾句，說什麼家裡糧食不多的話。

看來應該是大兒媳婦對於二女兒回娘家來住上一段時間，要在家裡吃飯有意見。

其實，她這個當婆婆的倒是也能理解大兒媳婦的想法，畢竟丁家的糧食很緊張，再添上兩個人吃飯，時間一長，哪個當媳婦兒的能願意。

「哎……」她嘆口氣，接著說，「如果你只住幾天，我肯定要擋著你這麼做。不過，我聽你的意思，你要住到忠燦回來探親才回去，這還有大半年……你要換米，自己在老房子那邊做飯也好。我明天就幫你去打聽一下，我們村裡誰家願意換米的。」

丁小甜和母親嘴巴里說的換米，其實就是買米。

只不過這個時候不許私人買賣任何生活物資，所以在私人那裡買米就換了個說法，叫換米。用什麼換，當然是用錢換。而且，會比市場價高上一倍不止。

集體的糧油店裡，憑票供應糧食，每斤大概是一毛四，如果要在黑市上買米，這個價格是三毛一斤，跟私人買米也是這個價格。

丁小甜想先花上十五塊錢，買上五十斤米，差不多可以對付一個月左右。另外再花點兒錢去買點兒菜籽，拿去榨油。剩下的調料和生活物品再買上一些，就能夠在前進村娘家住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