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分家之事已定,日子早早看好,帖子也都散了出去。一時間,整個國公府都忙亂了起來。
反倒是賈赦這個罪魁禍首,對此事一無所知,也最是清閑。
一大早早的,由漂亮丫鬟服侍著,塗脂抹膏的。就頭上還那點頭髮,還戴上抹額,裹了個逍遙巾。末了又伺候著吃了早點。再由奶娘抱著,送去老太太院子,先是給老太太請了大安,本以為還要去賈母院子,今日老太太卻忽然說不用去了。
「哥兒,快來祖母這兒」賈老太太最是疼愛他,眼見著他,再是看不到旁的人了,就連賈代善這個親兒子都得倒退一射之地。
「祖母大安,昨兒個睡的可好,今日進的可香?」賈赦先一揖,後站直了,兩手垂著。
小小的人,一本正經的摸樣最是惹人愛。屋裡的丫鬟婆子都偷偷彎起了嘴角,賈老太太更是樂不可支:「嗯,睡的安,進的也香。我的兒快過來,來祖母這兒。」說著,便讓人將黑底綉鶴壽龜齡錦緞軟墊鋪在榻上。
「哥兒昨兒個睡的可好?今兒個都做了些什麼,進的可香呀?」賈老太太眼不錯盯著小孫孫看,越瞧,心裡是越愛。
「回祖母,昨兒睡的好。進了一些粥,還有一些小菜,嗯,還有一個湯包。不愛吃甜。」一老一少日常的對話又開始了。雖說賈赦不是真小孩,可別人眼裡他是小孩啊。就昨天的情形,只怕老太太才是粗大腿,怎麼著都得抱住了。
賈老太太一聽這回答也高興了,說話比先前還利索,想來是大好無礙了,復又問了奶嬤嬤:「鄭家的,怎的前些日子哥兒還在荷包里藏了些蜜餞瓜糖碎?今兒個卻說不吃甜了?」
「回老太太話,也不知怎的,打事兒一過,哥兒連喝幾天葯,也未見吃蜜餞。原屋裡也是時時備著,只哥兒不吃,就連桂花糖酥也不愛吃了,點心也只挑些不甜的。往後奴婢換了咸口點心,哥兒倒是多進了些。只哥兒甜咸口換了,飯食倒是比往常多進了些。」鄭嬤嬤這些天也納悶,誰家小孩不愛糖,可小主子口味說換就換了。
「不吃甜,壞牙。前兒見著大祖父牙都黑了。」可不是說換就換。這骨子裡換了一個人,哪裡還真像原來的賈赦。小孩子嘛,一天一個樣,他還繼承了一點賈赦零星的記憶,倒是不怕被揭穿,就這麼潛移默化,以後也不怕露餡了。
「喲,你小小的人兒哪裡知道這個。東府你大祖父是歲數大了,可不是愛吃糖牙才黑的。」賈老太太一想,不愛吃甜就不吃吧,到底是她的嫡親孫子,口味隨她,只是她又囑咐道:「哥兒雖不愛吃甜,卻也不可吃太咸了。他一小人兒,別吃壞了。另有什麼事,隨時報與我,莫讓我的乖孫受了委屈。」
「是,太太」鄭家的答應了一聲,又有些猶豫道:「哥兒這些日子......」
「快說來。」賈老太太拉著賈赦小手,目光落在鄭嬤嬤頭上,只聲音未變。
鄭嬤嬤一下就跪了下去:「倒不是別的,只是哥兒不愛奴婢們貼身伺候了。平日更衣,夜寢都讓奴婢們在屋外候著。」
豪門僕人多,小孩沒人權。今日這些都是賈赦早早料到的,措辭早就準備好了:「祖母,哥兒大了,不愛恁多人在眼前晃悠呢。」
賈老太太原來還有怒氣,這些奴才欺上瞞下的,見乖孫孫拉著她衣袖,心都化了:「罷了,只有事記得喚人,知道么?」
「知道了,祖母就饒了嬤嬤罷。」賈赦使勁撒嬌,以求糖衣炮彈能瞞天過海。
「行了,哥兒替你求了請,也就罷了。往後好好伺候著,再有什麼,仔細你們的皮。」賈老太太想著這鄭嬤嬤一向老實,就先記著,先頭把哥兒屋裡的奴才都換了,這會再不好發落旁人:「都退下吧。」
因著前些日子一事,賈老太太這些日子都把賈赦放在跟前看著才放心。這會讓人搬了小方桌來,放上名家帖子,哄著小孫孫描紅。
府里人事繁雜,事物頗多,卻皆有定例倒也不急一時。倒是分家一事,帖子下了,這事無巨細,倒是忙了起來。家中大大小小的管事,進進出出,查漏補缺的,採買的,忙的前腳打後腳跟。
現代青年賈赦不過小富之家,真沒見識過古代勛貴的日常。現在一看,不禁暗暗咋舌。這賈府儼然是一個運轉的小公司。不過他可不是林妹妹,倒不用小心翼翼,只這麼待著,終歸會融入賈府,淹沒在這個皇權大過天的時代。
這邊廂賈赦正在慢慢融入這方世界。卻不知因他牽起的風波,蔓延到了史家,忠靖侯府。
史家老太爺已過世,倒是老太太健在,打一收到帖子,老太太就嘀咕上了。可她年歲大了,並不大管事,因為拿不準此事,忙讓人喚來了當家太太周氏。
周氏雖是繼室,前頭太太卻未留下子嗣,打她一進史家門就連生三子,因此在後宅頗為得意。雖是如此,卻也敬重老太太,蓋因老太太不只是她婆婆,也是她的親姑姑。因此老太太一傳喚,周氏也不敢耽擱。
周氏和史老太太長相併不相像,性情卻相合,都是爽利的性子,一進屋子也不做那些虛的,快聲快語道:「母親,急吼吼的打發人過來,卻是所謂何事?」
「你這孩子。」史老太太佯怒拍了一下周氏的手:「你這性子我說你什麼好,快來瞧瞧吧,這老親家無緣由的竟是要分家。怕是要你和照兒要走一趟。」
說的是史家家主,這名兒倒是沒問題,就是連名帶姓的,可難聽。怪道和賈家有姻親。就賈和史這倆姓,取什麼名都是白瞎。
「呀」周氏張大了嘴。這賈家偌大一家子,好好的怎麼就要分家。漫說這老國公還在,說句大不敬的,就是老國公不在了,這也不能立馬就分家吧?
「誰說不是呢。這二囡也沒給個信,我啊,也是兩眼一抹黑。」原來啊,這周氏把話兒都說出來了。得虧沒有外人,老太太也不在意。
倒是周氏咻的一下用帕子捂住了嘴,掩了掩,才又道:「雖是姻親,卻不是一家人。既是發了帖子,想來已是定下了。左右小姑子嫡子嫡媳的,總不能虧了她。到了日子,我和老爺並三個小子一併去了也就是了。」
「這話很是。左右我們二囡不能受了委屈不是。」史老太太歲數大了,精神不濟的很,這說著說著,就犯了困。
事情基調定下了,周氏也乖覺,並不多說,只讓人好生照看著老太太。
這一出院子,周氏就啐了一口。別看周氏說的乾脆,實際上她卻不太樂意。
緣由也是有的。周氏娘家並不如何顯赫,因著靠上史家,日子才好過些。仰人鼻息本就看人臉色,這賈母又老來女,一家寵的就厲害,也就養成了驕傲性子。這兩人都是要強的,自然不太對付。後來周氏嫁到史家,成了姑嫂。周氏也是吃了賈母不小的虧。好容易誕下子嗣,能抖落起來了。臨了出嫁,老侯爺還把家產一半都給當了嫁妝,這周氏心氣能平?
按理說,這又表姐妹,又是姑嫂的,關係本應該親近。可姑嫂本就難處,都是一本爛賬。好賴小姑子出嫁了也不忘提攜娘家,這些年才沒有跟鬥雞眼似地。
可不平也沒法子,婆婆不僅她的姑母,還是小姑子的親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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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朝朱紫貴,儘是讀書人。
大靖朝立國不不過幾十載,朝堂上已無大戰事,文臣武將界限越發明顯,類似賈源這些老臣武將,因著皇上體恤,掛了個虛名,實際上已經不大管事了。
這一下朝,該走的都走了。賈源打完瞌睡,眼見大臣都走個乾淨了,才顛兒顛兒的往乾清宮去,不巧,遇到了蔫壞蔫壞的沈閣老。
「國公有禮啊。」沈閣老,位列三公正一品兼戶部尚書,同賈源一代臣子。
「有禮有禮。沈閣老也是覲見皇上啊,真巧,不如一道去啊?」若說賈源平生最不耐誰,無他,沈七這個老匹夫。
要不說讀書人蔫壞呢,這沈閣老明知賈源不待見他,這會還笑眯眯的:「好啊,相請不如偶遇,國公先請。」
「兩位大人,皇上宣您二位覲見呢。」
「遵旨」這杜公公是皇上身邊的大總管。這會倆人也不扯皮了,都跟在杜公公後頭。只兩人這小動作一直沒斷過。前頭的杜公公生怕這兩位老大人掐起來。
路不長,終於到了,杜公公趕緊拿帕子擦了擦額頭的細汗,這才前去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