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回京
梟葯天下第一帥~
魏赫說罷之後,方才一直立在他身後,一毫不起眼的碧衣丫鬟便默默上前一步,對著蘇弦福了福身,背詞一般一板一眼道:「奴婢見過主子,還請主子賜名。」
這丫鬟約莫十二三歲年紀,穿著一身小丫頭常見的碧綠翠煙窄袖綢布襖裙,拿絲帶綁了一對雙丫髻,垂著頭規規矩矩的立著,眼神里看不出丁點靈巧聰慧,中等個頭,面龐微黑,身形面貌也都沒有丁點出挑。
這丫頭,無論從哪看,都只能稱得上一句尋尋常常,比起春眉的俊俏伶俐來,更是不知差了多少。
眾人一瞧,心中便更是瞭然,這分明是王爺並不拿蘇姑娘當回事,下頭人就也不當心,隨意找了個小丫頭來湊數的!
白鷺怕蘇弦心頭不痛快,狀似無意的上前一步攙著了蘇弦的胳膊,想著在她說出什麼失禮的話前能攔上一攔。
而另一頭的彩雲,也是滿面擔憂,偷覷著自個主子。
無論心頭裡有什麼謀算,蘇弦這會兒,都只是吳琴請進府的客居親戚,郕王此舉固然是不將蘇弦放在眼中,又何嘗將她這個側妃、將威武侯府放在了眼裡?吳琴嘴角抿的緊緊的,一時責怪郕王發了失心瘋,做出這樣的荒唐事,一時又暗恨起了春眉這狐媚子不安分,來了不到一日功夫竟就鬧出了這樣的事來。
「勞煩公公回去請王爺進內院一遭,我這有些事要與王爺當面問問。」沉默半晌,吳琴終是下了決心,緩緩開了口,便是不能攔下這事,她也總要與王爺要個交代,讓蘇弦名正言順的留下來,否則,便是不提她的打算,只說在這郕王府內,她還有何臉面做這側妃?
直到琴姐兒說了這樣的話,蘇弦這頭才終於該怎麼辦了一般,對著眼前的丫鬟沉吟良久,直到瞧見了一旁的白鷺,便想到了什麼似的鬆了口氣道:「那你便叫青庄吧!」
白鷺青庄,倒是湊成了一對,青庄神情不動,又福了福身應了,便低著頭立到了蘇弦身後。
出了這樣的事,吳琴顯然也沒心思留客了,蘇弦有眼色,立馬帶著兩個丫鬟回了廂房,甚至避嫌一般叫白鷺將屋門都緊緊閉上,將各懷心思的議論目光關到了門外。
廂房內,白鷺有些為難的瞧了眼一旁的青庄,遇上了這樣的大事,她自然是急著與蘇弦私下裡說些體己話的,身為剛來的新丫鬟,若是聰明的,這會就該識趣的出去在門口守著,可這剛來的青庄卻是獃獃愣愣的只管跟在姑娘後頭,顯然是丁點沒有要出去的意思,她總不能開口趕人,人家小姑娘剛到,這麼一說不像是欺負人了?
好在蘇弦看出了白鷺的糾結,替她開了這個口:「青庄,你之前都是在哪當差?」
青庄抬頭瞧她一眼,簡短道:「前日才叫魏總管帶進府里。」
白鷺聞言越發嘆了口氣,前日方才賣身進府,那便是什麼規矩都不懂了,好在看起來眼神端正,好好教教,說不得總比春眉那樣的好些。
若她不是睡迷了做了一場春秋大夢,那這青庄便郕王昨夜金口玉言要替下春眉的好丫鬟了,堂堂王爺,應不至於哄騙她,因此雖說看著年紀小,蘇弦對青庄卻是不敢輕視,前日才進府,那麼之前就是並不在王府里當差,還有什麼地方出來的丫頭是比王府還強的?難不成……禁宮?這般歲數,莫不是就在宮裡長大的吧?
這麼一想,蘇弦不禁有些肅然起敬,便又正色道:「你可識字,可會記賬?」
剛巧王爺以春眉的名頭賞下了不少東西,一時半刻也動不得的,正好便先叫青庄管起來,也顯得她對郕王派下的人信任重用……
蘇弦這頭琢磨的正好,卻不妨眼前的青庄也回得分外利落:「都不會!」
「那這些……呃,你不會?」蘇弦一時竟是沒回過神來,看著青庄滿面詫異。
這話問的,有能耐讓女兒都識字記賬的人家,誰會將好好的孩子賣身為奴?一邊的白鷺看不下去了,咳了一聲上前一步攔住了蘇弦的話頭,拉著青庄勸道:「不會便不會,咱們這樣的,識文斷字的也沒什麼用。你在家時女紅可曾學過?分線裁衣,那方是咱們的正經事呢!」
青庄並沒有為難慚愧的神色,只是眨眨眼睛繼續搖頭:「也不會,我手粗,又笨,學不來這個,姐姐若是有什麼劈柴挑水的活,只管叫我去干就是。」
白鷺聞言低頭瞧了瞧小姑娘不止粗糙,還帶著細繭的手心,不知想到了什麼,神色間反而越發溫柔了:「哪裡能叫你個小姑娘干這些,你這幾日就先跟著我,我一點點教你,手粗也不怕,主子良善,房裡也沒有那等粗活,慢慢養著就好了。」
蘇弦贊同的點了點頭。
青庄聞言卻皺了眉頭,仰頭看向蘇弦:「不成,魏總管說,我要跟著主子。」
這話一出,兩人便都笑了起來,蘇弦也只覺自個著實是想多了,柔聲道:「無妨,你白鷺姐姐就整日都在我身邊,你跟著她就也是跟著我了。」
青庄想了想,這才正色應了下來,轉而跟在了白鷺身後。蘇弦便也搖頭笑笑,朝白鷺道:「事已至此,急也沒用,你先帶著青庄安置下來,剩下的,咱們也只能等著了。」
的確是這麼個道理,白鷺心內嘆了口氣,拉著青庄出門收拾起了東西,出了這樣的事,若不出差遲,姑娘怕是得先避嫌回去一趟了。
果然,到了晚膳時分,彩雲就忽的上了門,帶了幾分不好意思的請蘇姑娘準備準備,娘娘已安置好了人,明日便先送姑娘回侯府,過幾日王府長史上門走了明路,再風風光光迎姑娘進來做王府夫人。
其實按著吳琴的打算是想讓蘇弦頂著侍妾的身份進府的,等的日後有孕了再給她求位分,這樣也好拿捏,只是架不住她一開口郕王便很不耐煩一般,只說不過要了個丫頭罷了,把主子按著夫人的例迎進府,算不算是交代?說罷便很不痛快一般去了外書房歇著,還當夜便叫了春眉伺候。吳琴也說不出什麼旁的話來。
彩雲想到這又頗有幾分咬牙切齒的妒恨:「春眉那丫頭便暫且在府里留著,姑娘帶著白鷺青庄回去就是。」
蘇弦靜靜聽著,毫無異義的應了下來,這結果顯然比上一世強了許多,上一回是郕王臨行前夜醉酒,在吳琴的勸說下到了她房裡,第二日便奉旨賑災一早去了,留下蘇弦在府里換了住處,去王妃面前磕了個頭算是定了名分,雖說吳琴信誓旦旦說她只要有孕便為她請封夫人,郕王偶爾也露出過一般的意思,但蘇弦莫說有孕,到後頭因著性子著實不討喜連王爺的面都見不著幾回,自然一輩子就都是個不明不白的姬妾,連尋常人家良妾都不如。
而這一次由郕王府長史上門提親,過了明路,雖還是比不上吳琴這種往宮裡請過封,上了玉牒的側妃,可日後在王府內也能被人稱呼一聲「蘇夫人,」總不至於落的上回一般,連得寵時的龐春眉都敢都叫她一聲「蘇妹妹」了。
蘇弦坐在銅鏡前,看著鏡子里遍插珠翠,雙頰嫣紅的自己略微有些愣神,雖不是鳳冠霞帔、正色大紅,只是些桃紅硃砂之類的鮮亮顏色,但這樣喜慶的打扮她活了兩輩子,卻還真是第一回見著。
本以為這一回來少說也要再住上個把月,等郕王賑災回來之後再提,可誰知郕王府上的長史卻是雷厲風行,不過七八日的功夫便與侯府定了下了日子,倒是趕在了郕王動身之前,不過說來也是,不過是納個偏房夫人,難不成還三媒六聘,拖個一年半載不成?
吳母與李氏雖說有幾分驚訝,但早有準備的事,倒也不至於太過無措,不過是按著蘇弦夫人的身份在備好的衣裳擺件上多添了幾分,不至於顯得太過難看,自然,銀子是不會有的,便是王府送來的聘銀,她們也要私自扣下,轉而給蘇弦換成花瓶古硯這種單是好聽,卻一點沒用的東西來。
「姐姐好看!」箏姐兒今日也穿了一身喜慶的百子團紋衫,圓圓的臉上掃了兩抹喜慶的胭脂,嘴角還沾著喜糕的碎渣,趴在蘇弦腿上,眼珠子亮晶晶的瞧著她。
蘇弦出門在即,可顯然李氏與吳母兩個都並沒有自降身份來送她的意思,只是前一日里將蘇弦叫了去,與崔嬤嬤一起細細的教導了一番,叫她莫忘了侯府的「恩德。」蘇弦心內冷笑,面上也只裝著應了。
而身為當家人的吳闐,或許是因為上一回被落了面子,這會兒也不知情一般,壓根不曾露面。這會兒的文竹院里,除了下人僕婦,便也只剩下箏姐的生母穆姨娘,算是半個長輩被李氏打發來撐著門面。
「箏姐輕些,莫壓皺了姑娘的裙子。」穆姨娘是個謹小慎微的性子,見狀趕忙拉著吳箏把她扶了起來,朝蘇弦小意恭維道:「姑娘真真是難得的人材,怪不得有這般好前途。」
若是光有箏姐在眼前,蘇弦還更輕鬆幾分,可對穆姨娘的這般小心疏遠,蘇弦便也只能客氣的閑話幾句,便借著箏兒瞧著像是困了的由子委婉的開口送客,穆姨娘聞言果然鬆了口氣般立即便告了罪,抱著箏姐兒出了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