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驚雷
梟葯天下第一帥~
「要我說啊,那桂芝閣就極好,隔了牆聽幾句戲文還能解悶,便是不成,府里旁的地方也多得是,如何就將你塞進問心院後頭的倒座房裡了?連個左右廂房也沒有,也不知是哪個『賢良人』的主意!」
問心院後頭的確有一排倒座房,只是,那卻是在蘇弦所住的屋子前頭,並非她昨夜裡的住處。只是這會聽著吳琴這意有所指的話,蘇弦倒也沒反駁,自然也不會細說屋裡的傢具擺設,低著頭柔順道:「我那地方雖小了些,我一個住卻也盡夠了。」
吳琴見狀又笑了起來:「那就好,你先住著,等你日後有了身孕不方便了,我便是求,也要求的王爺給你換個寬敞的住處!」
蘇弦只是靦腆的低了頭,兩人又在路上客套幾句,便也到了該分道而行的岔口,吳琴倒是沒再多留,只說蘇弦第一日定是有事要忙,叫她日後常來轉轉。
這話倒是真的,蘇弦回了問心院后,才知原來身為郡王夫人,按例還會有宮務府里給她派下宮女內監。
當今皇後娘娘尚儉,十幾年前便下令減了自個身邊的下人用度,之後也一直沒變,皇后都這般了,底下人自然不能比國母用的人還多,於是這一層層的減下來,郡王正妃按例便是內侍四人,宮女四人,次妃減一,夫人再減一,至於剩下的侍妾姨娘們就不是牌面上的,宮裡不管這個,只各家宗室府里自己安排,這麼算下來,宮務府里往蘇弦這兒派來的就是兩個宮女,兩個太監。
當今陛下剛過不惑之年不久,年輕時生的兒女多,封了王爺公主的也不少,郕王在其中不算最出息的,可這會兒也絕不是沒人理會的小可憐兒,故而最後送來的人也都是不好不壞,算是中不溜。
蘇弦上輩子覺著侯府里的丫鬟婆子已然夠有規矩了,等到了王府後見到的下人們便又上一層,可若是再比起這幾個宮中出來的,就立馬分又出了個高下來。
兩個太監里大些的不說,剩下的一個小太監兩個小宮女,最大的也才十四齣頭,可行禮回話卻已是頗有章法,立在門口規規矩矩的,既不顯的畏縮小氣,又透出十分的聽話馴服。
那大一些的太監姓陳,之前是從宮中膳房待過的,蘇弦問過許嬤嬤后就也把他派到了問心院的小廚房裡,日後專管著蘇弦的膳食,小太監喚喜子,瞧著滿臉伶俐,就留著他聽差傳話。至於剩下的兩個宮女,之前的名字都不太順口,便照著她們本有的又加了個玉字,身材窈窕的那個叫玉枝,略圓潤些的就喚玉葉,初來乍到,也分不出什麼好壞來,蘇弦就叫玉枝負責衣裳首飾,玉葉管傢具擺什。
白鷺仍是屋裡貼身的大丫鬟,至於青庄,早上的事讓蘇弦心裡有幾分忌諱,面上卻也不敢顯出來,只仗著她還不懂的借口,依舊叫她跟著白鷺學學。
這麼一算,外頭粗使的不提,蘇弦只是能在屋裡伺候的就已是四個宮女,兩個內監,再加一個許嬤嬤。昨日還不顯,這會兒人一多,屋子不夠大的弊端便露了出來。
蘇弦住的這小院正好是個狹長型,也沒有左右廂房,只一排五間的正房,開門迎面便對著一方白牆影壁,好在這本就是前朝一位權臣的老宅子,丹楹高梁,屋子夠高,牆上又有鏤空的紋樣,還不至於被擋了光,後頭倒是有一片空地,還栽了一小片竹林,平日拿來賞個景兒還成,卻也是不能住人擱東西的。
五間屋子,除去兩邊的耳房不計,正好一明兩暗的配置,正中兩間通在了一起,拿頂天立地的多寶閣隔了前後,前頭算是個待客的小廳,後邊就是蘇弦昨夜裡待的起居寢室,左右兩頭的屋子一處拿來當成了沐浴方便的地兒,另一間之前是許嬤嬤一個住著,昨日又加了白鷺與青庄,肯定是不能再添人了,這麼一算新來的四個人竟是只剩下了一間耳房,不說能不能住下,可就算喜子是閹人,也總不能叫他與宮女們住到一間。
難不成要把宮務府新添的人安排到旁處住下,日日晚間回去,等一早當差再過來?
蘇弦正暗自皺眉,一旁的許嬤嬤便恰好道:「正巧咱們前頭的屋子也收拾了個差不離,今個讓抹抹灰就能住。」
「前頭?」
「是。昨個事多,倒是忘了說。」許嬤嬤笑笑:「前頭還有幾間倒座房,王爺已吩咐騰出來了,開個門給底下人住剛好,還能騰出兩間來給夫人當庫房使,就是前頭這堵牆,若不是來不及本也是要拆了的,看您的意思不拘移兩顆樹還是搭個葡萄架子,瞧著也寬敞些。」
前頭的倒座房,蘇弦只想想便問心院的布局便也知道了,那正是吳琴方才說過的地方,想必這就是吳琴以為她住在了倒座房裡的緣由。
那一排屋子背陽就陰,本就是王爺的私庫,如今竟是也為了她騰了出來?還要再拆了前面的門牆,這麼一來她這後院豈不是與問心院連到了一起?她這與和王爺住在一處有什麼區別?
王爺分明不喜她這樣性情的女子,只是因著最後的侍疾之功,便換來了如此重視嗎?
「最西頭那間耳房不若叫小喜子住下,順道看個火爐子,夫人要個熱茶熱水的也便宜,隔壁那間廂房,以往是沒主子在,才叫我這老婆子住了好看著屋子,等前頭收拾好了,也是要搬過去的,騰出這間來等日後有了公子小姐剛剛好!」許嬤嬤還在笑呵呵的介紹著,又問蘇弦在小主子住下之前,騰出來的這間是先收拾成書房呢還是繡房?
蘇弦心內有些不安,又客氣挽留了兩回,見許嬤嬤並非退讓客套后,便不好意思般笑了笑,開口道:「我這人不通文墨,女紅也粗的很,倒不若先請尊菩薩來供著?」
王爺上一回從不講她放在眼裡,自然也不會知道她素日里喜歡幹什麼,而無論郕王此刻待她如何,都不是她所能影響了的,與其糾結這些,倒不若趁著這會兒王爺的看重,找些由頭與皇覺庵里的芳儀師太見見面,芳儀乃是皇覺庵里的大執事,面上瞧著厲害,實際卻是個純直護短的性子,若是能提前與她交好,日後在皇覺庵里也好有個照佛。
剛進府的新人,不說討巧爭寵,伺候王爺,卻要先給自個建個佛堂,許嬤嬤聞言一頓,雖瞧著不甚滿意的樣子,雖也沒反駁,只是面色到底淡了幾分,淡淡應了下來,便說著要歸置歸置屋子,起身去了。
蘇弦見狀,便也沒急於一時,把從皇覺庵里請個師父來的話默默咽回了肚子里。
雖然隔了這麼久,但這會兒要再哭出來,對蘇弦來說倒也不是太難,更莫替她這會兒非但沒忍,另一手還在下頭狠狠掐一把自個的大腿肉。
真是太疼了!蘇弦哽咽著打了個嗝,便好像是站不住了一樣,腿下一軟倒到了李氏膝上,只哭的是涕泗橫流:「世上再沒人跟太太一樣疼我了!送我丫鬟,給我嬤嬤,教我規矩,還給我這麼好看的的首飾衣裳穿!咳,咳!您怎麼這麼好呢嗚嗚——」
李氏被嚇了一跳,她只以為蘇弦昨日在老夫人那鬧得一出就已夠過分,誰知還能有更厲害的給她,一個姑娘家,她還要不要臉面!
「您,您簡直不是人,是觀世音菩薩!弦兒回去就把您供起來,日日給您燒香磕頭咳咳咳!」簡直越說越不像話,李氏實在是忍不住站起了身,將蘇弦推了出去,尤嫌不夠,又退了幾步朝著白鷺道:「傻站著幹什麼!還不過來伺候!」
白鷺這才回過了神,趕忙放下手裡的首飾,拿了帕子幾步跪到了蘇弦跟前,一面毫不嫌棄的給蘇弦擦著眼淚口水,一面輕聲細語的哄勸著。
白鷺本來便是個溫柔良善,觀之可親的面貌脾性,這會這樣子,又讓蘇弦莫名的想起了在皇覺庵里受她照料的日子,心下還當真慢慢平靜了下來,也收了淚水,一抽一抽的重在錦凳上落了坐。
這個時候再提什麼磕頭見禮的事就實在是太刻意了,李氏嫌惡的瞧了瞧自個衣上的污漬,強自忍耐道:「可憐見的,怎麼哭成這樣子,白鷺,快帶姑娘進去收拾收拾!」
哭了這半天,蘇弦也累了,聞言沒再鬧什麼,只乖乖的跟著白鷺去了後頭的隔間。
李氏看著蘇弦出去,終於也忍不住叫了身邊另一個大丫頭百靈過來,進了裡間重新找了一件衣裳換上,對著換下的衣服道:「也別洗了,拿回去賞你娘穿罷!出去叫崔嬤嬤進來!」
知道李氏心情不好,百靈不敢多言,規規矩矩的謝了,便趕忙出去叫了崔氏進來。
不同與在主子跟前伺候過的女官,出宮后還能給高門小姐當正經的教養嬤嬤,崔氏調/教小宮女出身,出宮后乾的還是老本行,□□高門大戶里不受寵的姑娘、甚至府里不聽話的姨娘,在這方面倒算得上是頗有名氣。
李氏請崔嬤嬤來是花了大價錢的,看在銀子的份上,崔嬤嬤倒也很是客氣,一進門便認錯道:「未想到姑娘這般野性,倒是教太太受委屈了。」
怎麼說也是自宮裡出來的人,李氏總要給她幾分臉面:「無妨,只是這般樣子,嬤嬤可能教好?」
「老身在宮裡是專教剛進宮的小宮女的,這麼多年,什麼脾性的沒見過?可從手裡出去的可一個個都是規規矩矩的奴婢!」崔嬤嬤微微揚頭:「太太放心,方才是在您跟前不好□□,等的回了屋裡,老身只教她哭到再也哭不出來!」
聽了這樣的保證,李氏心裡的氣總算是順了幾分,點頭道:「既是如此,這幾日我與老夫人這也不叫她來請安了,嬤嬤只放心教她便是!」
聽了這話,崔嬤嬤也多少明白了這位「表姑娘」在府里的地位,瞭然的應了下來,便且退了出去只等蘇弦出來。
隔間里的白鷺手下溫柔,調了溫水給蘇弦凈手潔面,之後又出去拿了一盒子香膏來,輕聲道:「方才哭過了,就這麼出去怕是要吹壞了臉,這膏子是奴婢的,委屈姑娘先湊合用著可好?」
蘇弦聞了聞,果然是白鷺慣用的桂花味兒,一時倒是頗感親近,點頭應道:「好!」
白鷺便也去一旁凈了手,挑了桂花香脂在蘇弦面頰上細細塗了,見蘇弦頭髮也有些亂了,便給蘇弦重新梳了頭,又拿了剛剛李氏賞下素銀珊瑚梅花釵,按在了蘇弦鬢角,當真是處處細緻妥帖。
只可惜,現在的白鷺,還是死心塌地的站在嫡母那一頭呢!
只不過她也與自個一樣,遲早都是要被府里棄下的,與其等到那時候再讓她死心,倒不如想法子提前一點。蘇弦垂眸思量了一陣,見匣子里還有一根與自個頭上一般樣式的梅花簪,便拿出來隨手插到了白鷺發間:「這個給你戴!」
白鷺一愣,推讓道:「這怎麼好——」
「我以往拿紅菱當姐姐看,可她只會搶我的東西,長這麼大,只有你會拿自個的東西給我用。」蘇弦仰頭看著她,不知世事的幼童一般滿面認真:「你對我好,我樂意把東西給你用!」
白鷺雖此刻還不知蘇弦的真正身世,但聞言心內也有幾分嘆息,府里正經的表小姐,如何便淪落到了這般地步,一盒子不值錢的桂花膏便收買的這般利索了?
本只是因著李氏的吩咐才蓄意照料討好的,這會兒白鷺倒是真心的對蘇弦起了幾分憐惜:「姑娘不該如此的,奴婢是丫鬟,本就該伺候姑娘,還有那什麼紅菱,聽姑娘的話就做丫頭都是個背主的,姑娘更不該拿她當姐姐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