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甜茶
梟葯天下第一帥~
到底是百年袁氏的家教,即便丟了這樣大的臉,可等的王妃再抬頭看向蘇弦等人時,面上便也恢復了一如既往的大氣端莊,甚至如當真受教了一般,反而將郕王方才的訓誡再說出來:「你們也聽見了,王爺出門在外,日後我等自當安分守己,緊閉門戶,諸事都按著往日的規矩。」
蘇弦與眾人一起規規矩矩的應了,之後也沒不長眼的留下討嫌,等著王妃一開口,便立即跟在吳琴後頭出了花廳。
旁的人都是謹言慎行,只吳琴面上帶笑,也不管還沒走出梅園,就拉著蘇弦說的肆無忌憚:「妹妹可是嚇著了?你別怕,這一位啊,也就剩一副空架子端著了,你別理她就是。」
奇怪,上一回王妃雖不得寵,卻也極受王爺敬重,平日里連句重話沒有,更別說當著眾人面給這麼大個沒臉了。
難不成,是王爺落難之後,王妃最後不聞不問的言行傷了王爺的心?
蘇弦心裡有些疑惑的想著,面上也照舊做了一副膽小的樣子低下了頭,由著吳琴一路噓寒問暖,領到了雙合居。
「最近覺著怎麼樣?天兒這麼熱,可有覺著犯困噁心?有沒有什麼想吃的?」吳琴在上首坐了,拿帕子捂著嘴角,對著蘇弦笑的別有深意。
這是在想著她能有孕呢,斜坐在下首的蘇弦心裡透亮,上一回郕王走後,吳琴也是緊緊盯了她一個月的功夫,直到當真確認沒動靜了才歇了下來。
上一回都沒成了,更莫提這會兒的郕王一個指頭都沒碰她,自然更不可能有。
蘇弦像是沒聽懂一般搖搖頭:「哪裡,府里樣樣都好,怎麼會不舒服?」
「那就成。」
只當蘇弦是個膽小蠢笨的,吳琴也不細說,只接著關懷道:「府里規矩死的很,你在問心院里若是有什麼想吃想用的,份例里又沒有,就只管來找我。」
袁王妃治家嚴明,蘇弦進府的第二日,請安后,梅園就有嬤嬤過來專門與她講過,後院的女人們按著各自身份所得的東西都有定例。大到按季所發的衣裳首飾,份例月銀,夏日能用多少冰,冬日給發什麼炭,小到能吃幾隻雞,幾尾魚,甚至時令果鮮,茶水熱水都有定例,無論得不得寵都絕不會多一份少一點。
自然,若是自個拿了嫁妝銀子去買,或是能叫王爺發了話賞下來,就都算是各自的本事,府里也沒人會去多言。
而李氏與吳母自然是不會給蘇弦準備嫁妝銀子的,畢竟,她只有身無分文,才好由著吳琴拿捏拉攏,出門之時,就連王府給的聘銀,都叫侯府換成了傢具擺件之類的死物帶了過來。
而拒絕了生父吳闐的二百兩后,蘇弦除了帶來的衣裳首飾等死物,自然不會有餘錢打點膳房,這麼一來,蘇弦按說,是只能老老實實等著府里送來的東西過日子的。
可奇怪的是問心院里卻壓根不知道王妃娘娘定下的規矩一般,每日的膳食茶點都明顯超了她該有的份例,許嬤嬤更是多次勸了她,想要什麼只要開口,只管叫下頭送來就是。
偏偏王妃也是毫不知情一般從未過問過,對著蘇弦的不安,許嬤嬤更是說的滿面淡然:「夫人不必擔心,王妃定下的規矩,管不到咱們問心院的頭上。」
見吳琴並不知道她在問心院里的內情,蘇弦自然也不會傻到開口去說,聞言只是格外乖巧的應了。
對著吳琴要將白鷺暫且留一刻,給她找些上好六安茶帶回去的話,也是一個字沒多說,只利落的道了個謝。
留下又能問出什麼不成?白鷺這一回,可是她的人呢!蘇弦看著吳琴面上的親近,也抿著嘴角露出個靦腆的笑,只帶了青庄悠悠回了問心院。
蘇弦所住的小院內這會兒正由許嬤嬤看著收拾屋子,前幾日蘇弦所說的佛堂這會已經收拾好了,因為搬出去了一些傢具擺設,這會兒正有幾個僕婦正上上下下的抹灰清掃,只等都收拾乾淨了,就能將沈琋特地命人請回的白玉觀音送上供案。
許嬤嬤看見蘇弦后也只請她先回屋裡歇著,等著收拾妥當了再來。蘇弦便也沒留著添亂,答應之後轉身回屋看了幾卷畫本,等的白鷺出來之後兩人又說了些閑話,這般碌碌一日,因王爺已出了門不必多等,主僕幾人都是日頭剛落便早早的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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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分之後,天色是亮的越來越早了,次日一早,青庄抬頭看了看屋檐外頭透亮的天,剛一愣神的功夫,喜子就已將灌滿了熱水的小銅壺拎在手裡,立在青庄眼前笑嘻嘻道:「水熱得很,我幫姐姐拎過去?」
「嗯,好。」就屋前頭的這麼幾步路,青庄也沒攔著,只是對著喜子不停的熱情話兒安靜的聽著,只偶爾應一個單聲。
「屋裡頭小人就不好進了,姐姐慢些,當心燙著!」喜子依舊滿臉的笑,每句話都微微上挑一個調,便顯得分外喜慶。
雖是口口聲聲叫著「姐姐,」但其實喜子比青庄還要大上半歲多,不過他為人伶俐,又懷著往上爬的念頭,對著能在主子屋裡伺候的親近人,都是格外殷勤。相較之下,與他一併來的陳太監就整日的待在膳房裡不問世事,倒是一副來王府養老的氣派。
青庄在腦子裡默默的將院里兩個太監過了一遍,腳下也不停的進了屋,身材高挑的玉枝一聲不吭接了銅壺過去,利落的往瓷盆里放涼的熟水裡兌了,只加了小半,也沒伸手去試,就已極有把握的樣子,將水放在一旁徑直去備起了帕子牙刷。
另一頭的玉葉只空著手坐著,卻對著青庄笑出了一對酒窩,拉著她不停聲問她累不累,餓不餓?要是不知道的,怕是要以為這是她的親妹子。
玉葉嘴裡活泛,只是平日最愛偷懶,分給她的活都是能推則推,偏偏還總處處冒頭,顯得她最勤快一般。一起來的玉枝不愛說話,不過也不是老實木衲那種,面上老是冷清清的,跟誰也不親近,對偷懶的玉葉也不怎麼能瞧得起似的,兩人的關係都只是尋常。
屋裡就這麼幾個人,沒用兩日青庄也已她們各自的脾性秉性摸了個差不離,只是與她以往所領的差事來說,能看出這些小事並沒有這有什麼了不起。
王爺走時跟她吩咐了兩件事,一是護蘇夫人周全,在問心院里,以主子的安穩本分,這事她於她來說丁點不難,真正不知從何著手的,卻是第二件。
對著東面梅園的方向,青庄微微蹙眉,露出了幾分深思。
雖說剛剛才被王妃戳了脊梁骨,可此刻的吳琴卻沒對著蘇弦露什麼臉色,反而對著蘇弦微微笑了笑,真如照顧妹妹的長姐般問蘇弦還昨日還習不習慣,吃的用的可有什麼不順心?
蘇弦都一一回了,吳琴便又無意一般開口道:「我本是想讓你住在桂芝閣的,那地方寬敞,又與我不遠,咱們姐妹好照顧,誰知王妃規矩重,非說桂芝閣與戲子們的住處離得近,女眷聽著那淫詞艷曲的,日子久了要移了性情,真真是……滿府里,就顯得她莊重了不成?」
蘇弦不應聲,只默默的聽。
「要我說啊,那桂芝閣就極好,隔了牆聽幾句戲文還能解悶,便是不成,府里旁的地方也多得是,如何就將你塞進問心院後頭的倒座房裡了?連個左右廂房也沒有,也不知是哪個『賢良人』的主意!」
問心院後頭的確有一排倒座房,只是,那卻是在蘇弦所住的屋子前頭,並非她昨夜裡的住處。只是這會聽著吳琴這意有所指的話,蘇弦倒也沒反駁,自然也不會細說屋裡的傢具擺設,低著頭柔順道:「我那地方雖小了些,我一個住卻也盡夠了。」
吳琴見狀又笑了起來:「那就好,你先住著,等你日後有了身孕不方便了,我便是求,也要求的王爺給你換個寬敞的住處!」
蘇弦只是靦腆的低了頭,兩人又在路上客套幾句,便也到了該分道而行的岔口,吳琴倒是沒再多留,只說蘇弦第一日定是有事要忙,叫她日後常來轉轉。
這話倒是真的,蘇弦回了問心院后,才知原來身為郡王夫人,按例還會有宮務府里給她派下宮女內監。
當今皇後娘娘尚儉,十幾年前便下令減了自個身邊的下人用度,之後也一直沒變,皇后都這般了,底下人自然不能比國母用的人還多,於是這一層層的減下來,郡王正妃按例便是內侍四人,宮女四人,次妃減一,夫人再減一,至於剩下的侍妾姨娘們就不是牌面上的,宮裡不管這個,只各家宗室府里自己安排,這麼算下來,宮務府里往蘇弦這兒派來的就是兩個宮女,兩個太監。
當今陛下剛過不惑之年不久,年輕時生的兒女多,封了王爺公主的也不少,郕王在其中不算最出息的,可這會兒也絕不是沒人理會的小可憐兒,故而最後送來的人也都是不好不壞,算是中不溜。
蘇弦上輩子覺著侯府里的丫鬟婆子已然夠有規矩了,等到了王府後見到的下人們便又上一層,可若是再比起這幾個宮中出來的,就立馬分又出了個高下來。
兩個太監里大些的不說,剩下的一個小太監兩個小宮女,最大的也才十四齣頭,可行禮回話卻已是頗有章法,立在門口規規矩矩的,既不顯的畏縮小氣,又透出十分的聽話馴服。
那大一些的太監姓陳,之前是從宮中膳房待過的,蘇弦問過許嬤嬤后就也把他派到了問心院的小廚房裡,日後專管著蘇弦的膳食,小太監喚喜子,瞧著滿臉伶俐,就留著他聽差傳話。至於剩下的兩個宮女,之前的名字都不太順口,便照著她們本有的又加了個玉字,身材窈窕的那個叫玉枝,略圓潤些的就喚玉葉,初來乍到,也分不出什麼好壞來,蘇弦就叫玉枝負責衣裳首飾,玉葉管傢具擺什。
白鷺仍是屋裡貼身的大丫鬟,至於青庄,早上的事讓蘇弦心裡有幾分忌諱,面上卻也不敢顯出來,只仗著她還不懂的借口,依舊叫她跟著白鷺學學。
這麼一算,外頭粗使的不提,蘇弦只是能在屋裡伺候的就已是四個宮女,兩個內監,再加一個許嬤嬤。昨日還不顯,這會兒人一多,屋子不夠大的弊端便露了出來。
蘇弦住的這小院正好是個狹長型,也沒有左右廂房,只一排五間的正房,開門迎面便對著一方白牆影壁,好在這本就是前朝一位權臣的老宅子,丹楹高梁,屋子夠高,牆上又有鏤空的紋樣,還不至於被擋了光,後頭倒是有一片空地,還栽了一小片竹林,平日拿來賞個景兒還成,卻也是不能住人擱東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