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共死
梟葯天下第一帥~第二十三章
記起了這事,沈琋便也不再推辭,對方既說了是謝禮,那麼有來有往方是正道,不然倒像是蓄意施恩,反而不美。
沈琋緩緩回想著朝中的情形,收下匕首,一面道謝后一面順勢道:「娘娘身子如何,參可夠用?」
其實沈琋還記得,麗嬪的身子沒能撐得過這一年的寒冬。
二皇子聞言,果然露出一抹苦色:「積年的落下的病根兒,用太醫的話,不過熬日子罷了。」說罷也不待沈琋勸慰,便不願多談一般轉了話頭:「愚兄身子不爭氣,卻是連累了你四處奔波,二哥沒什麼本事,這一回也只能祝七弟能如遼西一行般平安歸來!」
沈琋這會倒是一下聽出了二皇子的言外之意,六年前遼蠻犯境,來勢洶洶,朝中需派一名皇子前去監軍壓陣,太子殿下與皇長子瑞王兩方,都想借著這機會永絕後患,要了對方性命,相互推諉之下卻是鬧了個僵持不下,誰都不想領這差事。
一邊是髮妻嫡后,一邊是愛子寵妃,連聖上都是兩頭為難,本有心將不當回事的二皇子沈玘推出去,可宮中麗嬪就是個有名的病美人,生下的二皇子也是自幼的體弱多病,聖上還當真怕他在路上有個萬一,死在戰場之上越發會動搖軍心。
正巧遇了年節宮宴,剛剛十五的沈琋當眾砸死一受傷欲逃的刺客,聖上大喜,讚譽他有「大將之風,」於是生母早逝,無人照佛的沈琋就這般頂著「少年英雄」的名號領旨去了遼西監軍。
說什麼年少勇武,遼蠻窮凶極惡,所過之處皆是屠城縱火,寸草不生,這一趟兇險自然是極兇險的,可九死一生歸來的沈琋也正是憑著這份功勞越過前頭幾位哥哥封了郕王,且在軍中存下了些勢力威望。
二皇子雖因此事自覺有些對不住沈琋,但憑良心講,比起在後宮之中碌碌無為,沈琋並不後悔去戰場之中拼這一場,對二皇子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埋怨之心,若說唯一在意的,也只有因著這事,回朝之後的他遭了兩位兄長的猜忌拉攏,甚至最後落了個受盡折磨、屈辱而亡的下場。
只是不知,那上輩子的栽贓下毒,到底是他哪位哥哥的手筆,亦或者,瑞王殿下與太子殿下,都脫不開干係?
「二哥哪裡話。」沈琋為了掩飾面上厲色,垂下頭抿了一口杯中溫茶:「朝中艱險怕是不遜隨州疫情,去賑災說不得也是好事。」
似是也想到了朝中太子與瑞王的龍虎之爭,二皇子也是苦笑的點了點頭:「我只是舍不下母嬪孤苦,若不然倒寧願請旨就藩,便是封地偏遠了些,也能落個清凈。」
他們的祖父便是自藩王起事,打著清君側的名號成就了帝王之業,因而自然對藩王封地格外在意,本朝的皇子就藩,非但封地多為偏遠貧瘠之處,且就藩之後也只能坐享食邑,封地的政事官員卻自有朝中派人掌控,如前朝一般封地自成一統之事更是絕無可能。
加上就藩之後便無詔不得回京,說不好父皇生母這輩子都再見不得一面,因著這般緣故,本朝皇子向來視就藩如畏途,個個都是使盡神通能拖就拖,好在朝中對此倒也並不十分強迫,許多皇子王爺打著盡孝之名在京中老死都是常事,如二皇子一般想要主動請旨就藩的倒是少見。
不過想想自個上輩子的下場,沈琋倒覺得去封地就藩不失為一條好路,他生母已逝,沒了牽累,若非實在咽不下胸中這惡氣,打定主意要查清袁氏背後之人報仇雪恨,怕是如今早已在二皇子前頭請旨了也說不定。
提起這事,兩人都有些沉默,用過一盞茶,二皇子便站起了身,臨走前自袖中掏出一份信箋:「險些忘了,我前幾日隨老師去了一趟青州府,文衍公夫人托我帶了一封信給弟妹,還有些許土儀,便勞七弟轉交吧。」
袁氏為文聖之後,自前朝起便受封文衍公,代代相傳,受天下文人尊崇,而當今的文衍公夫婦便正是袁素梅的父母。
提起在他身上下了「白頭枯」的袁素梅,沈琋心中一沉,甚至對自個的二哥都生出了幾分懷疑之意,只是轉眼看見二皇子的一派坦然,加之袁氏聲名在外,門下弟子數不勝數,娘家父母託人給自個女兒帶些東西又的確是再正常不過,便覺自個實在是有些風聲鶴唳,只是不動聲色應了下來。
雖說如此,等的二皇子沈玘走後,沈琋還是先叫了人將送來的東西從裡到外一一查驗過,信件也由專人不留痕迹的拆開,仔細看過並無問題后,才又裝好封口送到了梅園去。
這事辦好之後天色便已然發沉,魏赫也按著吩咐找出了壓箱底的牙骨摺扇,只是沈琋卻也沒去蘇弦那邊,只是在外書房尋了許嬤嬤過來。
自從蘇弦在問心院後院住下后,許嬤嬤便搬回了問心院里,倒是與書房離的不遠,不過一刻鐘功夫便到了沈琋眼前。
沈琋卻是面色嚴肅:「等我走後,問心院里與平姐兒那便勞嬤嬤一手照看著了,這問心院里嚴守門戶,下人們不許去後院里亂逛,後院里的人也不許放一個進來!」
從宮中積年退下的老人,許嬤嬤只瞧著王爺的面色自然便能聽出這「一手」兩字的含義,再想想府中情形,便已有幾分瞭然道:「王妃娘娘那……」
「也是一般,府內侍衛我已吩咐了,全憑嬤嬤吩咐,若是有那不聽話的,不論是誰,嬤嬤只管叫人拿下,等我回來發落。」沈琋盯著許嬤嬤,一字字道:「尤其是袁氏!」
許嬤嬤心內倒吸口氣,正色應了下來,接著想到了問心院後頭的那一位,自覺還是該先問問清楚:「蘇夫人那邊……」
沈琋摩挲了下扇套下的平安節,聲音便不自覺的溫和了幾分:「蘇氏膽子小,與旁的不同,嬤嬤多看顧著些,莫讓她叫旁人欺負了就是。」
瞧著沈琋的神色,許嬤嬤詫異之下,心內卻已將蘇弦的分量又升了幾個台階,點頭應道:「王爺不必操心府里,只是路上一切小心才是。」
想起自己上輩子燒殺的一城災民,沈琋眸光幽深:「嬤嬤放心,我早有準備。」
蘇弦不應聲,只默默的聽。
「要我說啊,那桂芝閣就極好,隔了牆聽幾句戲文還能解悶,便是不成,府里旁的地方也多得是,如何就將你塞進問心院後頭的倒座房裡了?連個左右廂房也沒有,也不知是哪個『賢良人』的主意!」
問心院後頭的確有一排倒座房,只是,那卻是在蘇弦所住的屋子前頭,並非她昨夜裡的住處。只是這會聽著吳琴這意有所指的話,蘇弦倒也沒反駁,自然也不會細說屋裡的傢具擺設,低著頭柔順道:「我那地方雖小了些,我一個住卻也盡夠了。」
吳琴見狀又笑了起來:「那就好,你先住著,等你日後有了身孕不方便了,我便是求,也要求的王爺給你換個寬敞的住處!」
蘇弦只是靦腆的低了頭,兩人又在路上客套幾句,便也到了該分道而行的岔口,吳琴倒是沒再多留,只說蘇弦第一日定是有事要忙,叫她日後常來轉轉。
這話倒是真的,蘇弦回了問心院后,才知原來身為郡王夫人,按例還會有宮務府里給她派下宮女內監。
當今皇後娘娘尚儉,十幾年前便下令減了自個身邊的下人用度,之後也一直沒變,皇后都這般了,底下人自然不能比國母用的人還多,於是這一層層的減下來,郡王正妃按例便是內侍四人,宮女四人,次妃減一,夫人再減一,至於剩下的侍妾姨娘們就不是牌面上的,宮裡不管這個,只各家宗室府里自己安排,這麼算下來,宮務府里往蘇弦這兒派來的就是兩個宮女,兩個太監。
當今陛下剛過不惑之年不久,年輕時生的兒女多,封了王爺公主的也不少,郕王在其中不算最出息的,可這會兒也絕不是沒人理會的小可憐兒,故而最後送來的人也都是不好不壞,算是中不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