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殷小旗
天啟七年，夏，京師城南，明時坊。
「殷小旗不能走！」
突然一隻手拉住了葉楚的胳膊，讓他猛然一驚，彷彿是從無盡的噩夢中驚醒過來一樣。
「殷小旗，是誰，說的是我嗎？」
葉楚睜開眼睛，茫然的看向四周，不知道想些什麼，面色如常，心中卻是驚濤駭浪。
「若我沒有看錯的話，周圍的人穿的是飛魚服，那幾個校尉手裡拿著的是綉春刀！那麼他們就是明朝的錦衣衛了，這個抓住我胳膊的傢伙，看樣子官袍比周圍的稍微高一檔次。應該是個總旗，這是怎麼回事？」
「這應該是古代的場景啊，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不是因為邁入混元大羅聖人之境，而正在經歷天劫嗎？」
「我沒有度過天劫，而是被打到了這個世界？」
「難道說重新開始？」
葉楚剛想到這裡，那個抓住他胳膊的錦衣衛總旗繼續說道：「殷小旗剛才說的每句話我都記在這無常簿上了。」
「這些話你從哪聽來的？」
「這些謗君辱臣的妖言，我諒你也想不出來。」
謗君辱臣？
他說的可是我？
葉楚低頭看了自己服裝一眼：「我身上穿的是錦衣衛小旗的衣服，怪不得這個總旗喊我殷小旗，我身上有酒味，看來我喝了不少酒，又說了什麼膽大妄為的話，直接被嚇得靈魂出竅，所以被我的魂魄奪舍成功了吧？」
「殷小旗不說話，看來是想獨抗！那就請殷小旗去詔獄走一趟吧！」
凌雲愷年紀不大，說話語氣卻是陰惻惻的，他看著眼前的「殷小旗」除了剛才眼神有了茫然之外，臉色竟然一點變化沒有，心中不禁有點惱怒。
「老子當上總旗這麼久，好不容易遇到一件大案，卻被沈煉這個落魄百戶一番劈頭蓋臉的呵斥，這回被老子抓住你手下的把柄了吧？看老子不拔出蘿蔔帶出泥，把你們這幫螻蟻般的傢伙給整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這就是與我作對的下場！」
「沈煉，你剛才還擺著百戶的架子訓斥我，這會兒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我拿著你的手下進詔獄，還不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你等著，老子很快就會把你這個百戶也抓進詔獄，讓你知道得罪我的下場！」
凌雲愷心中得意的想著，掃了一眼眼前的殷小旗，卻見他依舊面色淡然，渾然沒有把抓進詔獄當回事！
「哼，別看你現在淡定，到時候讓你後悔來這個世上！」
凌雲愷冷冷的想著，口中說道：
「來人，將殷小旗帶到詔獄，嚴加訊問！」
隨著他一聲令下，立刻有幾個校尉應聲道：「是！」
上來就就要夾住殷小旗。
錦衣衛百戶沈煉，就站在不遠處，眼睜睜的看著這個官職在自己之下的錦衣衛總旗凌雲愷，大模大樣的就要抓走自己的手下進詔獄，心中冰冷無比，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身為錦衣衛，自然比別人更清楚錦衣衛的審訊犯人的手段，進了裡面，就是不死也得脫一層皮出來。
詔獄是錦衣衛的監獄，又名「錦衣獄」，由北鎮撫司署理，可直接拷掠刑訊，取旨行事，三法司均無權過問，獄中「水火不入，疫癘之氣充斥囹圄」，詔獄的刑法極其殘酷，刑具有拶指、上夾棍、剝皮、舌、斷脊、墮指、刺心、琵琶等十八種，史稱：「刑法有創之自明，不衷古制者，廷杖、東西廠、錦衣衛、鎮撫司獄是已。是數者，殺人至慘，而不麗於法。」
可以說，進了詔獄，相當於進了閻王殿。
更何況這凌雲愷明擺著要羅織罪名，要把自己也牽連進去，他卻束手無策，只能獃獃的看著。
「怎麼辦？難道我的仕途到此為止？」
「要不，我去找陸千戶……」
就在沈煉心思急轉，凌雲愷一臉傲然之際。
「且慢！」
葉楚突然說話，聲音猶如洪鐘一般響亮，倒是把大家震了一下。
「殷小旗要是有話，不妨到詔獄里說。」
凌雲愷冷笑道。
「用不著去詔獄，這裡就能說清楚，凌雲愷，你沒有權力抓我，少在這裡給我裝神弄鬼。」
葉楚淡淡的道。
顯然，他已經明白自己所處的世界了。
「大明太祖有言，一切軍民利病，農工商賈皆可言之，唯生員不許建言。這可是太祖皇帝命人刻在所有學社、校舍的石碑上的，明明白白的昭告天下，你凌雲愷不聽太祖訓示，反倒在這裡搬弄是非，陷害同僚，可真是卑鄙無恥啊！」
葉楚淡淡的說道。
他語氣平和，就這麼一邊說著，一邊看著凌雲愷，彷彿再說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
「你……」
凌雲愷臉色大變，一時之間竟有點目瞪口呆，但是卻找不到一點反駁的話語。
這可是實實在在的太祖訓示，一句頂萬句的那種。雖說自從太祖皇帝駕崩以後，天下間便沒人把它當回事了。
到了如今，東林黨崛起，更是喊著「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進而把持輿論，點評世事，甚至決定內閣的人選，如果不是司禮監魏忠賢獲取了皇帝的信任，掌控時局，將他們一一打倒，他們早就徹底把持朝政，實現眾正盈朝的偉大格局了。
可是這句話畢竟是太祖之訓，只要沒有改朝換代，那便是祖宗家法，無論哪一位朱家皇帝在位，都不會不承認它的正統與合法性的。
凌雲愷縱然有天大的膽子，在這個大眾場合之下，也不敢反駁這句話。
看到凌雲愷目瞪口呆，以及他手下眾校尉的遲疑的眼神，一旁的沈煉輕輕舒了一口氣。
還好，這個殷澄總算有急智，知道用太祖的訓示來脫罪，只要這個凌雲愷知趣離開，那便是逃過一劫了，日後一定嚴加督管，決不允許這廝當差之時飲酒。
「哼！哈！呵呵……」
凌雲愷冷笑幾句，沈煉心中又是一震，難道他還不死心？
「殷小旗能言善辯，凌某佩服，不過這種話，你一個錦衣衛小旗說不出來了吧，不如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