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她不想背負這個污名,哭著朝楚二夫人跪下去,顫抖地解釋,「二夫人,我沒有偷三姑娘的南珠,我是被人陷害的……」
「夠了!」臉色鐵青的大夫人終於站了起來,橫眉怒視陳蓮雙,「陳姑娘,念在令尊忠心報國,我好心收留你,還帶你出來見世面,可你……做錯事不敢承認還想狡辯,你不怕丟人,我可丟不起這張臉!」
言罷,大夫人來到太夫人身前,屈膝賠罪,「太夫人,怪我識人不清,壞了府上的喜事,我先帶人回去教導,改日再登門謝罪。」
「這是什麽話?一點點誤會,你別放在心上。」太夫人嘆著氣挽留客人,「快坐下吧,一會兒要開席了。」陳蓮雙才來陸家半年不到,品行不端那是陳家沒教好,與陸家有什麽關係?可千萬別因為這事影響楚、陸兩家的和睦。
然而大夫人沒臉再待下去,再次賠罪後,領著陸家眾人提前離席。
陳蓮雙哭哭啼啼的不肯走,大夫人便讓身邊丫鬟攙著她走,還給堵上了嘴。
陸明玉低著腦袋走在陸錦玉旁邊,感受著來自其他女眷的窺視,她無奈又疲憊。
雖然陳蓮雙舉止有失檢點,但這樣公然配合大伯母誣陷陳蓮雙的清白,陸明玉心底依然難受得很,覺得良心不安。可如果重新來過,陸明玉知道她還是會答應大伯母,因為只有這樣,大伯母才有理由將前來投奔陸家的孤女嫁到別地,也才不會被人妄加議論。
人有遠近親疏,在陳蓮雙的清白與陸家後宅和睦之間,陸明玉自私地選擇了後者。
回陸家的路上,陸明玉、陸錦玉坐到了大夫人車中。
「娘,你送陳姊姊那麽多首飾,陳姊姊都不要,她怎麽會偷湘湘的南珠?我也覺得她是被人冤枉的。」陸錦玉同陳蓮雙最熟悉,喜歡的姊姊遇到這種事情,陸錦玉有點替她抱不平,她小聲地求母親,「娘,你幫幫陳姊姊吧。」
大夫人看向陸明玉,陸明玉垂眸靜坐。
剛剛大伯母陷害陳蓮雙,陸明玉沒有說實話,只是旁觀了陳蓮雙蒙冤,但不做也是大伯母的幫凶。為了陸家大房、二房的和睦,陸明玉儘力了,其他的她不想再攙和。
看小侄女乖乖的,答應她不吭聲就沒吭聲,大夫人既滿意又愧疚,不管怎麽說,她利用侄女給陳蓮雙潑髒水都不夠厚道,一旦讓三弟妹知道,肯定要生她的氣。但她也沒有辦法,陳蓮雙品行虧在水性楊花,但她不能讓別人知道,因為「不守婦道」這罪名對一個姑娘來說太重了,幾乎能毀了陳蓮雙一輩子。
大夫人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絕,她想合情合理地把陳蓮雙嫁到外地,免得將來陳蓮雙出了什麽事而牽扯上陸家,也希望陳蓮雙記住這次的教訓,出嫁後與丈夫和睦相處。
小姑娘一時衝動,偷藏撿到的東西並非大錯,丈夫知道了也不會太計較,但意圖勾引男人這種事,沒有幾個丈夫能忍受得了。
壓下心裡的複雜情緒,大夫人摸摸女兒的頭,低聲問她,「那錦玉說,無緣無故的,誰會陷害你陳姊姊?錦玉啊,娘知道你喜歡陳姊姊,但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人平時看著很好,但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她可能會露出另外一面。就拿娘來說,你覺得娘溫柔可親是不是?可娘處罰下人的時候特別凶,所以那些管事們都怕娘。」
陸錦玉似懂非懂,但眉頭皺著,顯然還是無法相信陳蓮雙會財迷心竅。
「錦玉,娘跟陳姊姊,你信誰?」大夫人講不清楚,使出了最後一招。
陸錦玉當然更信自己的母親,看著母親認真的臉龐,陸錦玉點點頭,小臉上卻一片失望,為自己少了一個好朋友。
接下來沒人再說話,車裡陷入了沉默。
馬車停到陸家門前,陸明玉在丫鬟的攙扶下走下馬車,等大夫人娘倆也下來了,她木木地朝長輩告別,「大伯母,我先去找我娘了。」
見小姑娘被她嚇成了這樣,大夫人越發自責,但該囑咐的還得囑咐,摸摸陸明玉腦袋,大夫人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哄道:「阿暖,那是咱們倆的秘密,記得誰也不能說,好不好?」
陸明玉乖乖地點點頭,大夫人半信半疑,目送小姑娘走了。
陸明玉心裡自有一桿秤,今天的事,她若實情告訴母親,那母親與大伯母之間肯定要鬧隔閡,因此她只說陳蓮雙私藏楚湘的南珠,被楚湘當場揪了出來。
蕭氏早從女兒口中得知陳蓮雙品行有瑕,聽說這事,稍微驚訝後也就信了。
大房那邊,安頓好女兒,大夫人去了陳蓮雙的房間。
才進堂屋,就聽見內室陳蓮雙嗚嗚的哭聲,大夫人讓她的兩個丫鬟守在外面,單獨進了內室。
「伯母,我真的沒有偷東西,伯母你幫幫我吧……」看到大夫人,陳蓮雙猶如抓到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踉蹌著撲到大夫人身前,跪下哀求。
她想留在京城,京城權貴多,當不了正經夫人,當個姨娘也能享盡榮華富貴,特別是陸二爺已經在意她了,如果背上私藏楚湘珠寶的污名,大夫人肯定會儘快把她嫁出去,陸二爺、陸二爺也絕不會再要她一個名聲有瑕的人。
「伯母,我求你了……」陳蓮雙淚水漣漣,妝容早花了。
大夫人穩穩地站著,皺眉道:「你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冤枉的,那南珠怎麽會在你的荷包里?」
陳蓮雙一路上都在想這個,聞言馬上道:「我不知道,我、我去凈房的路上荷包掉了,當時沒察覺,從凈房出來,一個小丫鬟把荷包還給我……伯母,一定是她把南珠放進來的,要加害我,伯母你替我做主行不行?」
「你可知道那丫鬟是誰?」大夫人雙手扶起她,話里多了些溫度。
陳蓮雙終於看到了希望,抽搭著保證道:「只要伯母帶我去國公府辨認,我就能認出她。」
其實陳蓮雙能走到今天,人情世故肯定懂的,但此時名聲受損,她一心洗刷冤屈,就忘了旁的。
大夫人長長嘆了口氣,拍著陳蓮雙手道:「蓮雙,你是好姑娘,伯母知道,聽你這麽說,伯母也是信你的。只是今日去國公府的,都是京城最有頭有臉的勳貴人家,不管那丫鬟是誰家的,伯母帶你去認人都……」
聽見這番話,陳蓮雙震驚地抬起頭。
大夫人知道她聽懂了,彷佛不敢正視陳蓮雙似的默默別開眼,低聲嘆道:「蓮雙,不是伯母不幫你,只是伯母出身商家,好不容易在陸家站穩腳跟,實在不敢再給陸家招惹麻煩了,這個虧,你、你認了吧。」
陳蓮雙獃獃的,她聽明白了,大夫人不會幫她了,她能理解大夫人的苦衷,可她呢?
「那我怎麽辦?」陳蓮雙剛剛止住的眼淚又滾了下來。
「你放心,我會替你安排一門好親事的。」大夫人握著陳蓮雙的手道:「但發生了這樣的事,你留在京城反而會有諸多麻煩,婦人家最喜歡說人是非,你也是知道的。嫁到外地,知道的人少,你心安理得地做你的官家夫人,慢慢地就忘了這事了。」
一句「官家夫人」,讓陳蓮雙心底燃起了希望,她還有資格做官家夫人?
大夫人語調輕緩的說:「你且安心休息,等過了這段風頭,伯母就替你安排。」
陳蓮雙只得哭著點頭,事到如今,寄人籬下,她只能聽大夫人的。
【第二十三章不怕冷臉的恆哥兒】
陳蓮雙雖然是別人家的姑娘,但她現在養在大夫人身邊,陳蓮雙丟人,也就是大夫人丟了人,讓向來看不上長嫂的二夫人心情大好。
傍晚陸二爺從戶部回來,二夫人殷勤地服侍丈夫沐浴,幸災樂禍地說了這件事。
陸二爺閉著眼睛、靠著浴桶,一副事不關己的慵懶神情,心底卻有些遺憾。
陳蓮雙一個孤女,無依無靠的,最容易弄到手,到手了,等玩膩就丟到一旁,陳蓮雙也不敢聲張出去,如今陳蓮雙被人抓包,長嫂八成會對陳蓮雙嚴加管教,真是壞了他的好事,可惜那一雙勾人的三寸金蓮了。
「你倒是說話啊。」丈夫一聲不吭,二夫人輕輕擰了他一下。
陸二爺這才睜開眼睛,不悅地盯著妻子,「大嫂賢良淑德、持家有度,你少背後亂嚼舌根。」
這個妻子整天嫌棄長嫂出身卑微,可看看長嫂把侄女教的多懂事,再看看自家女兒的任性勁,陸二爺就越發不滿妻子。
二夫人一聽丈夫教訓自己,當即把手裡的濕巾子丟到男人身上,「我怎麽亂嚼舌根了?陳姑娘犯錯,還不是她教得不好?上樑不正下樑歪,大嫂管家,背地裡不定貪了多少財,你就等著瞧吧,錦玉這會兒乖,長大不定什麽樣……」
竟然連親侄女都罵上了!陸二爺噌地站了起來,冷冷地瞪著妻子,「你再說一句試試看?」
二夫人看了看他的臉,再看一看他身下,臉上驀地一陣白一陣紅的,她懶得跟丈夫吵,氣呼呼走了。
陸二爺重新坐回水裡,洗完澡,直接去了苗姨娘的院子,氣得二夫人險些咬碎一口銀牙。